“三点半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看点儿东西,吵醒你了吗?”季定将眼镜取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没有,”白澍答了他,又自动自觉地坐到了季定的床脚边问他,“你是不是睡不着?认床吗?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季定权当白澍是睡懵了,觉得好笑,又十分认真地答了他的疑问,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什么认床睡不着觉也没有身体不舒服,而是实验数据正好出来,谢承那边的房屋中介又发了许多消息给他。
    白澍表示理解,然后跟他说:“你明天早上第一节 是在江安上课吧?现在睡的话还能睡三个半小时。看房子的事情交给我吧。”
    白澍最后是因为尿急出了季定的房门,临走前还特地确认了一下季定上了床,出门时“顺手”拿走了书桌上房屋相关资料还帮人关了灯。
    第二天早上白澍没课,闹钟响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等看到自己床头柜上的那叠资料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自己半梦半醒之间帮自己揽了个活。白澍比起季定来是没有那么那么忙,但每天也是早出晚归在学院图书室消磨了大半光阴了,现在平白多了个活,之前排好的时间表又要重新排过。
    他倒是说做就做,当天就问了季定对方对房子的要求和喜好,根据要求把中介给的房源筛选了一遍,又抽了时间出来一间间看过,最后帮人家暂定了三间。
    谢承是在感恩节当天到的成都,季定因为实验室走不开,白澍便主动提出去接人,顺便带人看一下之前暂定的三套房子。
    白澍盯着航班动态在飞机落地前二十分钟到了机场,因为他完全不认识对方,即使加了微信看了照片也还是觉得懵逼,所以干脆找了间机场附近的酒店借了人家的接机牌,自己写了个谢承上去。
    在白澍的心目中理科生大概分为两种,季定的类型和非季定的类型。季定不用说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偶像包袱,只要上班一定是衬衣西装裤,头发梳的规整。剩下的大大大部分都是属于非季定的类型,即标配的短裤背心,牛仔外套油头配上帆布或者尼龙布斜挎包。一想到对方也是长期呆在实验室的人,白澍在见到人前自动把人代入了非季定类型,以至于当穿着时尚,顶着一头烟灰色头发又打着耳钉的人十分活跃地站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一时语塞,并且立马纠正了自己的分类方式,把谢承分到了第三类。
    谢承十分有活力,寻常人坐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落地后第一件事几乎都是闷着头在车上睡觉,然而他并没有,明明从未见过白澍,偏偏能十分自来熟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还第一时间开了窗,道:“哇,终于又呼吸到成都的雾霾了。”
    白澍看了窗外的蓝天白云,面无表情地说道:“刚刚下了一周的雨,今天才放晴,现在的空气质量挺好的。”
    “玩笑话嘛。”对方并不恼,“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崇洋媚外的留学生?我不是哦,只是实话实说,两年没有回来,去年刚好错过了成都因为雾霾下午四点半天黑亮路灯的精彩画面,没能发成朋友圈的事儿让我十分遗憾。”
    白澍:???现在的年轻人脑回路都是这样的?
    “你多大了?”
    “22,”谢承道,“是不是瞬间觉得我十分牛逼,年纪轻轻就即将拿到哥大的硕士学位。”
    白澍曾经是读过著名的成都七中的,他们中间有同学十五六岁就考到了国外的顶级名校,人家平时也照样谦逊有礼,谢承表现的自大与自负让他不太舒服,但他说服自己不可以对一个人这么快地下定论因此他一直礼貌地跟人搭话。
    不过对方明显志不在此。
    “你不用太羡慕我,白哥,你也很厉害,在国内读文科能发那么多文章,二十几岁就拿社科院的课题,你除了年纪大点,原生学校在国际上的排名低了一点,学校专业的影响因子在行业内小了点,专业赚不到什么钱也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白澍苦笑着并不反驳,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季定的亲戚。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白澍问他。
    “我的远远远房表哥季定喜欢你嘛,我在他家住过一年半,他平常几乎不跟我说话,只有讲到你的时候我才觉得他是个正常人,所以就经常跟他聊你咯。后来虽然他回来了,但是我们还是经常沟通,我这儿有聊天记录你要看吗?”
    白澍摇头,他对窥探别人隐私的行为不感兴趣,对方却并不领情,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况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想追表哥肯定要知道情敌的消息呀。”
    白澍被他这句话吓得在机场高速上错把刹车当油门踩了,两人都往前送了一下,车速重新上去之后白澍才红着脸道:“他是你表哥。”
    “我知道,可我是他三姑婆妹妹的孙子而已,已经不是三代内的直系亲属了,就是婚姻法也奈何不了我们。况且这个近亲的问题主要是为了防止生出基因缺陷的儿童,emmmm,你看我们俩是他能生还是我能生?这两个条件都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当然是内部解决亲上加亲更好。”
    白澍的良好修养以及受过的高等教育支持了他没有在听到这些话之后把车立即停在路边然后弃车走人,但整个下午,包括看房子的时候他也没再跟谢承说过一句话。
    季爸爸晚上依旧定了酒店给谢承接风,就在谢承住的瑞吉,白澍因为帮着找房子接机的自然也在受邀的名单中。令他诧异的是晚饭时再见到谢承的时候对方已经全然变了个人,中午夸张的帽衫和牛仔裤板鞋换成中规中矩的皮鞋休闲裤衬衣外加风衣,垂在耳际的头发也全部用发胶梳了上去。耳钉是不可能有的了,最神奇的是,他那一头烟灰色的头发这会儿竟然变成了油光水亮的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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