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还是夏目漱石第一次来到罗生门的异空间。
    他倒是知道有这么个存在,只不过从来没进去过。
    罗生门鸦继续在高空中飞行,芥川从储物区拿了干毛巾过来,给了夏目先生一条,他自己则是将头上的假发和发簪饰品,还有眼睛里的美瞳全部摘了下来,脸上用来塑形的肤蜡也撕掉,然后用毛巾简单的擦了擦,随后把身上复杂厚重、浸满了水的和服也脱掉,露出打底的无袖黑色紧身背心和同款的修身长裤。
    他手臂上原本有无数细细碎碎的伤疤,那是他多年来在异世界累积的[战利品],尤其是先前被野兽似的存在咬掉的那块肉,大概是最严重的伤疤——不过现在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多亏行动前找与谢野晶子治疗过一次,外伤和因外伤造成的伤疤奇迹般被抹去,现在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受过的伤——除了亲眼见过的夏目先生。
    夏目漱石似乎并没有打理自己的意思,哪怕芥川有给他拿更换的衣物——那是他家人先前留在异空间里的行李,芥川的衣服显然偏小,唯一适合的大概是芥川信也或者芥川雄二的衣服,所以芥川便临时借用了他们的衣服。
    他只是盯着芥川的背影看。
    半晌,到底还是夏目漱石打破了沉默,
    “龙之介……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声线平静的说道,一只手稳稳的拿着干毛巾,但握着手杖的另一只手却紧张的握紧又松开,透露了些许不安,说到底,芥川龙之介那么轻易的放弃了暗杀,实在是让夏目漱石受宠若惊。
    尤其是他想到了对方放弃的原因,这就更加让他想要深深的叹息一声。
    人心都是肉长的,尽管三观异常,过去也充满了血腥味,但看似冷酷残忍的芥川龙之介真的是个相当单纯的人。
    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珍视的存在而已。
    在芥川家,感情是最为纯粹的。
    芥川家除了银和龙之介以外,所有的成员都没有血缘关系,将他们这群毫无关联的人联系在一起的就是纯粹的感情,那样的感情,远远要比大部分人都浓郁干净的多。
    听到对方的问话,芥川回头看了看老先生,他愣了愣,歪了歪头说道,“在下需要问些什么吗?”
    夏目漱石:“比如我的身份,为什么要留在你们家……”
    以猫的形态留在他们家那么多家,还什么都不说,换做是任何人都会有疑心,产生芥蒂,更不要说他还阻止了芥川的行动。
    夏目漱石早就做好离开、被厌恶的准备了。
    他果然还是比较适合成为游离在外的旁观者,毕竟现实这种东西,总是会向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好比这次,只想要好好生活的芥川家再度被牵连进异能力者的事件当中,他不得不为了大局而出面阻止,实在是相当的无奈的事情。
    如果没有足以动摇的羁绊——他就不会有任何纠结的情绪。
    但是——
    “这些东西都无所谓。”
    芥川干脆的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垂着眼睑想了想,语气很轻:
    “虽然感觉有点难受,但是现在想想,夏目先生你似乎也并未隐瞒太多,三花猫金之助表现的太过聪明了……是在下没有往那边去想而已,更何况,在下并非感受不出来。”
    会担心发烧的芥川龙之介,会想方设法把生病还想要起来的芥川弄回床上休息,会因为芥川不顾自己健康的坏习惯而气鼓鼓的拍他一脸的猫猫拳,会陪伴在家里的其他弟弟妹妹身边,会和芥川一起看报纸,虽然经常出门,但是晚上一定会回来……
    这样的经历,绝对不是虚假。
    也正因为三花猫金之助这样不经意间的人性化行为,才会从一只被芥川家捡回来饲养的流浪猫,最终被芥川认可为家人。
    “……金之——夏目先生也有把我们当做家人,有把我们身边当做家。”
    “这就足够了。”
    芥川平静且纵容的说道。
    正如他对每一个他认可的家人都无比的纵容。
    夏目漱石特殊一点,但是这一点特殊,在对方同样回应了这份感情之后,便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这位年长者……的的确确是把芥川龙之介当做自家孩子一般照顾,虽然是以猫的形态。
    但是这对于芥川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夏目漱石——金之助是和芥川家所有人拥有同等地位的存在。
    “在下希望家人们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的原则,自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比想要努力考上东京大学、成为医生的银,好比在侦探社兼职、遇到大危机也下定决心面对的沙耶香,好比想要保护横滨的……金之助。
    芥川龙之介极少会否决他们任何决定,而他本人也是他们的天然后盾。
    “要说唯一不满的地方……”芥川稍稍皱起眉:“啊啊,如果以后还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就请直接说吧,不管怎么说,金之——夏目先生,你突然冲进在下的攻击范围,实在是太容易被误伤了。”
    夏目漱石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愣神。
    好半晌之后,他才笑了起来。
    尽管偏执又固执,但是被这孩子爱着的人……一定会非常的幸福。
    至少,夏目漱石就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温暖到接近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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