娲皇宫也好,娲皇天也罢,终究是一个称呼而已。
    实际本真就是一所开辟于混沌虚无的小天地。
    不似洪荒那般浩大,自不需要如洪荒一般,需天道管理。
    娲皇宫的一切,皆在女娲心念之间。
    故而虽有四时变化,常态却也是温暖如春,花木常青。
    身在如此环境,镇元子师徒却感觉周身寒然,深入骨髓。
    似是不着片缕,置身冰天雪地之间。
    身死道消,已然是莫大恐怖了。
    居然比身死道消还厉害。
    镇元子师徒,并非怯懦之辈。
    然此未知的恐惧,实在难令心头安宁。
    “一同曾在紫霄宫听道,更是女娲的同门大师兄。”
    “对于太清,不知有何断言?”
    镇元子师徒与女娲对视,默然无言。
    虽说曾在紫霄宫听道,也是女娲的同门大师兄。
    可对于太清,实在谈不上有了解,更不用说断言了。
    三清中,原始高傲,通天耿直,唯独太清,一派淡然中,是深邃至极的隐秘。
    若说太清平凡,这话谁要是信,脑袋肯定是被砸出坑了。
    讲准圣道后,三千听道客首位突破的,又怎能言说平凡。
    这样要是说平凡,那比不上太清的,又算是什么。
    废物吗?
    平凡水准之下,不是废物是什么?
    “三清当中,原始高傲,通天显几分耿直,而太清则是无为。”
    “无为而无不为。”
    镇元子师徒与女娲皆是聪慧之辈,刹那便明悟此言精髓所在。
    “随大势而为?”
    “晚辈明白了。”
    随大势而为,这道理自然谁都明白。
    然大势,却非谁都能看透。
    知晓有大势,可谁能言说大势。
    无为,而无不为。
    所需不仅是修为,更是智慧,眼界。
    “虚的都说完了,现在说点儿实际的吧。”
    “如今的洪荒,算是一个在天道约束下的短期安宁。”
    “数万载岁月之后,巫妖争端,必然再起。”
    “此一战,必然如凶兽大劫,三族争霸一般。”
    镇元子与女娲神情难控,刹那变幻,难看至极。
    相对于黄龙,他们两个更能体会凶兽大劫,三族争霸,也明白意味着什么。
    那是避无可避的天地大劫,一旦沾染,必是死劫。
    凶兽大劫与三族争霸,已然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前辈这般不看好巫妖二族吗?”
    平复了一番心情之后,女娲问道。
    “这并不是看好与不看好的事儿,而是根据事实依据,所做出的合理推论。”
    女娲与镇元子师徒,全神贯注,竖起耳朵听卫无忌言说。
    女娲更显专注,甚至是紧张。
    巫妖二族的下场如何,若非因心中所想,女娲是不挂心间的。
    天地大劫又如何,如今的她,已然是圣人尊位,万劫不沾身。
    哥哥伏羲却是已然与妖族捆绑为一体。
    妖族若是下场凄惨,哥哥又岂能完全。
    “巫族由十二祖巫而来,也可以说是由盘古精血而来。”
    “然因浊气的缘故,难修元神,以血脉传承。”
    “这便是巫族的一大弱点,难以大规模衍生后辈。”
    “以洪荒之浩大来说,如今的巫族数量,不过是沧海中的几滴水。”
    “而想要达到相对应的数量,血脉之力随着代代传承,必然至稀薄于吾。”
    “没有血脉力量,巫族又如何能言及巫族。”
    “说完巫族,再说妖族。”
    “所谓妖族,不过是一个概念罢了。”
    “说是一个族群,不如说是一个诸多种群合一的大联盟。”
    “鸟兽,花草,山石,树木,凡非先天所生,皆可言之为妖族。”
    “如此复杂之下,你们知晓将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用问,镇元子师徒与女娲,自然明白。
    如此复杂的状况下,唯有两种结果。
    要么似如今这般,保持着绝对的强势,镇压所有心思,逐渐归流合一。
    要么就在不断发展中,矛盾逐渐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后,彻底爆发。
    若真的经历这么一场,妖族即便不灭亡,也是元气大伤,自是难做洪荒主角。
    “对于这些,您早就看透了?”
    话已然说的很清楚,镇元子师徒与女娲,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此自是天机,却也并非唯有神通方能看透。”
    “只不过限制于你们自身的高度,见识。”
    “甚至直接可说身在其中,难以看透罢了。”
    卫无忌未曾把话言明之时,还感觉有些迷茫。
    听着明白话,仔细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时候,不由得想起了卫无忌所言三重境界。
    看得这般透彻,莫非已然是身在道外。
    “正因为看得透彻,我才难见踪迹。”
    “并非一心只为自己修行,而是为此事善后。”
    “更为准确来说,是为巫妖二族,安排后路。”
    女娲与镇元子师徒更加震撼莫名的看着卫无忌。
    “争端之后,巫妖二族当如三族争霸那样,两败俱伤。”
    “然洪荒发展,巫妖二族终究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先前三族争霸,已然算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三族虽伤损,却终究不至于灭族。”
    “此也是天数之下的一线生机。”
    “再有就是私人缘故。”
    “无论巫族还是妖族,终究与我干系颇深。”
    这话,卫无忌能坦然说出来。
    女娲与镇元子师徒却不敢听,发表意见更是没可能。
    “听前辈如此所言,女娲信心更加充足了。”
    听女娲之言,卫无忌一笑。
    “有信心自然是好事儿。”
    “可事情要成,并非仅有信心便可以。”
    “你可知晓,要成此事,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女娲心神动,默然运转天机。
    片刻之后,脸色骤然变白,嘴角隐见血丝。
    自入了娲皇宫,已然知晓许多以往未曾听闻的隐秘。
    震惊,已然经历的太多。
    本以为习以为常,见女娲嘴角隐见血色,还是忍不住变色。
    女娲可是洪荒明确,除了鸿钧之外的唯一圣人。
    究竟是什么经历,方才能让圣人淌血。
    也就是在娲皇宫,又有卫无忌在,隔绝天道。
    否则就这一下,洪荒非得变色不可。
    “怎么会这样?”
    伤势,女娲并不在意。
    抬头满是震撼而悲痛,看着卫无忌。
    “要行非常事,必然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此为常理平衡之道。”
    “如今,你可还有心思?”
    卫无忌几分叹息,看着女娲。
    方才女娲经历了什么,自然是明白的。
    可有些事儿,就算是他,也无可奈何。
    “前辈明鉴,女娲纵有私心,为的也是洪荒万古之长久。”
    “这也是女娲闻听前辈方才所言,心思更定的缘故。”
    “然如今,女娲却是有些心思难定。”
    “不知前辈可有见教?”
    以女娲的修为,身份,偌大洪荒,能解其迷茫者,唯有鸿钧与卫无忌。
    “父母爱惜子嗣,必为其长久所计。”
    “不过此事终究与他们干系至深,如何选择,还得看他们自己才是。”
    先前的对话,镇元子师徒是有些琢磨不明白。
    渐渐的,却也懂了。
    再淡然的心性,也不由掀起了波涛骇浪。
    此二位,当真是好大的心思!
    “难以决断,便不必再多想。”
    “反正还有一些时日。”
    见女娲终究无言,卫无忌自不多言。
    此事于女娲而言,实在太难决断。
    若将自己处在女娲那般位置,也不可能轻易做出决断。
    “您可否代替晚辈,做一个决断?”
    卫无忌摇头无言,女娲继而将目光落在了黄龙身上。
    惊得镇元子一个闪身,将徒弟护住。
    “娘娘,该做的事儿,不用说,自然会做。”
    “可这般的牵扯与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不是镇元子非得将徒弟栓在身边,不让其有一番做为。
    正如言语间表达的意思那般,担子实在太重。
    他实在担心将徒弟彻底压瘪。
    “方才已经说了,此事倒也不必急。”
    “便是要做选择,也得他们自己来做。”
    “眼下于你来说,倒是有一场功德。”
    “小兔崽子想的倒是挺美,只不过这事儿,怕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卫无忌笑的有些莫名。
    “兄长,此事你当真想好了?”
    天庭之内,太一为帝俊想法所惊,不由几分肃然问道。
    “兄弟感觉此法不妥吗?”
    帝俊言道。
    “倒也并非不妥。”
    “只是兄长莫忘了,尚有前车之鉴啊!”
    帝俊嘴角与眼角,不由得同时一抽。
    对啊!
    他差点儿忘了,还有前车之鉴呢。
    “兄弟所虑倒也有理!”
    “只是你我兄弟,岂是那东王公之流,可比的。”
    太一脑袋摇动,如同拨浪鼓一般。
    “兄长有此想法,兄弟并无反对。”
    “只是兄弟并无此念,还请兄长,莫要强求!”
    太一颇为坚定看着帝俊。
    与帝俊为兄弟,什么事儿都可以商量。
    甚至绝大部分情况下,以帝俊意见为主,太一也没什么可说的。
    然此事绝非太一所念,不可与帝俊妥协。
    “好吧!”
    “那就依兄弟之意。”
    “只不过此事该如何解决?”
    将太一寻来商量,已然足够表达帝俊的重视。
    尤其是经过太一提醒,想起东王公这个前车之鉴后,此事就更不能马虎,操之过急。
    一旦过度,很可能起到与期望相反的作用。
    “吾兄弟自非东王公一流。”
    “那太阴上的二位,也非凡俗。”
    “尤其是恐怕不得考虑一下,身在南方那几位的想法。”
    帝俊不由更显慎重。
    那几位,道祖鸿钧都有些招惹不起。
    更别说他了。
    妖族掌天,自成天帝之后,帝俊的确有些膨胀。
    可再膨胀,也不至于膨胀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仅是太阴星上的羲和与常曦的话,倒是可以通过伏羲道友,请女娲道友相助一二。”
    “羲和,常曦,西王母,与女娲皆交情不浅。”
    “南方那几位的话,恐怕得需兄长回归太阳星,请见父神一面。”
    听太一意见,帝俊默然点头。
    悄然换下天帝冠冕,一身常服踏步太阳星。
    放入太阳星,便将一道身影背手而立。
    “孩儿见过父神!”
    帝俊几分匆忙,大礼参拜。
    “起来吧!”
    “有什么事儿,直接说。”
    如此直接,倒是一时间不知让帝俊说什么好了。
    直接说,一点儿铺垫都不给吗?
    “孩儿动心念,欲求取太阴女神。”
    直接说就直接说,反正这事儿,早晚都得说破。
    “倒是真不藏着掖着。”
    “那你倒是不妨再说一句实话。”
    “单纯为情啊?”
    “还是为了你的宏图霸业?”
    帝俊瞬时迟疑了。
    “行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
    “为帝王者,求霸业,所行之事,自无不可。”
    “然男儿身存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以情谋事,着实大大的不耻!”
    说完不待帝俊有所反应,袍袖一卷,帝俊便立身太阳星之外。
    呆然立身片刻,躬身一礼后,帝俊返回天庭。
    “怎么?”
    “父神不同意此事?”
    见帝俊神色,太一不由问道。
    “父神倒也并非反对此事。”
    “只是反对行事之法,言说男儿立身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对太一,帝俊自无隐瞒的道理。
    “父神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太一点头道。
    “怎么?”
    “你也感觉为兄此事做错了?”
    太一摇头,随即又点头。
    “说错既是有错,无错倒也无错。”
    “太一感觉,倒不是不必有那么强的目的性以及杂念。”
    “不妨以最为纯净的心,与那太阴神女相处一番。”
    “太一相信,以兄长的威风魅力,必能有所成。”
    得了太一的鼓励,帝俊满是信心。
    “等等,兄长还需再听弟弟一言。”
    “虽说此刻泼冷水,有些不太合适。”
    “然此事必须得让兄长铭记在心。”
    “若遇到什么阻碍,兄长务要以耐心相待。”
    “切莫恼怒心起,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考虑到东王公的前车之鉴,太一感觉,有必要帝俊清醒一二。
    被拒绝的滋味儿,肯定是不好受的。
    何况成了天帝之后,不自觉多了几分威严。
    整个天庭,敢随意对待帝俊的,也就一个太一了。
    “兄弟之言,为兄谨记!”
    “回归之时,必然给你带个嫂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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