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郑重其事,心荷就算不信也不能拦住他。
    苻朗低下头贴了贴她的面颊,两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就这样依偎着,直到夕阳西下,苻朗才与她一同回到军营。
    心荷盘算着要给苻朗一些东西护他周全,想来想去,忽然想起来鲛人的眼泪。
    于是当天晚上,她就偷偷出了军营,前往附近山中,想起来自己来这里采药的时候曾经发现山中有一处巨大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虽然冰凉,但是鲛人并不畏惧。
    走了好一会儿,心荷总算找到了那处湖水,跪伏在水畔,抬手探入其中,冰冰凉凉。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什么人,于是小心翼翼褪去外衣,只身跳入湖中。
    好久没有在湖水之中畅游,心荷忍不住吐出灵珠,立刻露出了自己尾鳍,在湖水中游了个畅快。
    她回身,看到自己的尾鳍高高从湖底举起,溅起水花,莹幽的光泽,头发和瞳仁都变幻了颜色,依旧是那个在海中畅游的小小的九公主。
    又想起自己的目的,于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立刻流出几滴眼泪,其中几颗变成了珍珠,她小心翼翼放到岸上自己的外衣中,数了数,已经够用,这才依依不舍地重新吞下灵珠,尾鳍缓缓又变成了白嫩无暇的双腿,从湖中上岸。
    衣襟系好,少女轻快地返回军营。
    第二日一大早,心荷就急急地去找苻朗,将自己包裹好的一个小荷包递过去。
    苻朗一如既往地对她温和微笑,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
    心荷连连比划:“危险的时候你可以吃下去,护你安全。”
    他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下,小荷包上面是心荷喜欢的樱桃花样,一针一线都是临行密密缝,虽然还有些生涩,但是在苻朗眼中爱若珍宝,他问:“我可以现在就打开看看吗?”
    心荷迟疑了一下,终是点点头。
    苻朗将小荷包缓缓打开,从里面倒出两叁颗小珍珠,他眉心微微蹙起,却没有呈现太多惊讶之色,只是莞尔一笑打趣说:“这东西能吃下去吗?这可是珍珠啊。”
    她认真看着他,点了一下头,比划着:“危急时刻可以救命。”
    苻朗重新阖好,贴身放着,一手握了握她的指尖,旋而深深望着她,眼底有一些她不懂的情绪,似是探究,又似是迷惑,还有不舍甚至后怕,但更多的却是忧心与爱恋。
    她试探着询问:“你是不是担心战事?”
    “嗯,有些。”苻朗从容微笑,末了,轻轻梳理着她的丝发,沉声问了一句,“心荷,你会不会突然离开我?”
    她一怔,不太理解他的意思,苻朗语调轻快,可是若仔细去分辨,能听到里面的恐慌和无措:“心荷,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仙女怎么办?我只是凡夫俗子,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又或者,你会成为水中的精灵……”
    心荷以为他知道了什么,面色不由露出惊惶,可是苻朗只是安抚说:“你太美好,我真得害怕有一日再也见不到你了。可能是我瞎想。”他说完,又笑了一下,双手拢了拢心荷的肩膀,目光深深,一字一句地提醒:“心荷,我走了之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秘密埋于心中,不要轻易告知任何人。有事情,你可以找晏羽。”
    他忽然抱紧她,很紧很紧,让她竟然有些无法呼吸,听着他一遍遍轻轻呢喃自己的名字。她抬起手也学着他平常的样子轻轻摩挲他的背部,然后写下几个字:“我等着你。”
    两日后苻朗出征,这一次跟随的都是苻朗培养的精锐部队,夹马关一战,苻朗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若是夺下了夹马关,东洲就彻底掌握在大齐手中。
    峡谷作战,历史上多少名臣武将都全军覆没,苻朗知道自己只有胜利,别无后路。
    东洲滨海,只是天气寒冷,海上风大,到了秋冬季节海边人烟稀少。
    心荷忧心忡忡地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今日苻朗出行,她没有去送他,只是站在海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苻朗可以平安归来。
    回到军营,晏羽坐镇后方,特意让心荷来到营帐安抚她。
    心荷知道他是好意,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正要离开,没想到营帐内走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心荷仔细分辨了一下,记起来这是见过一两次面的檀存建。
    听说前段时间他回家探亲,刚刚回来,这次也随军出征。
    檀存建年岁较小,性格冲动。他双亲去世的早,跟随堂哥长大,堂哥曾经是苻朗亲密的战友,但是在战场上丢了一条手臂就回老家修养,将自己的小堂弟托付给苻朗在军中历练。
    心荷浅浅点了一下头,可是檀存建看向她的目光却没来由的阴狠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杀机。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看了他一眼,檀存建已经擦肩而过来到晏羽身边和他要说些什么。军中机密,心荷不感兴趣就又去伤兵营帐跟随军医医治伤员去了。
    只是隐隐约约,她听到身后檀存建说了一句话,可是模糊地只能听见“妖怪”两个字,心荷不知道为何,打了个寒颤。
    如此过了几日,在心荷度日如年的思念中,军中一小分队押运粮草的时候中了埋伏,虽然幸免于难,但是其中一位士兵被人用剑砍伤大腿处,深入白骨,奄奄一息。
    军医日夜医治,但是年轻的士兵始终陷入昏迷之中,伤口处一日比一日糟糕,腐肉明显,甚至已经开始有苍蝇蚊虫在他的伤口处徘徊,等待最后的饱餐。
    军医最后束手无策,这样的情况在军中也不是没发生过,能挺过来的是极少数。
    心荷跟在军医身后,听着男子在高烧昏迷中无助地呢喃着,她侧耳倾听,男人似乎喊着两个名字,心荷疑惑地看着男人身边的战友,有人饱含泪水惆怅地解释:“他想他的妻子和孩子了。他家闺女刚出生……”
    心荷的眼眶瞬间涌入泪水,她默不作声地吸了吸鼻子。
    等到半夜,她又想办法获得了一颗眼泪珠子,然后悄悄来到伤兵营,给那位快要断气的年轻伤兵服下,死马当活马医,救助小动物有用,谁知道救助人能不能行呢?
    她暗自打气,一定要有用,这样苻朗若是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
    许久,就在心荷几乎要失去希望的时候,那位伤病忽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呼吸就比方才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声明显得沉重起来。
    心荷掀开他身上薄薄的一层被子,看向伤病大腿上的剑伤,虽然依旧溃烂,但是已经闻不到那种白日里无法忽略的惨淡的腐肉气息,肉眼可见最深处的血肉呈现出鲜红,那是愈合的征兆。
    心荷喜极而泣,一方面为伤兵及其家人庆幸,一方面又知道这珍珠对人类也有用,苻朗可以保护自己。
    她用从军医那里学来的治疗剑伤的方式,重新碾了草药敷在上头,给伤病喂了一点清水,这才悄悄离开伤兵营帐。
    晏羽坐诊后方,正在挑灯部署,檀存建忽然掀开营帐进入帐篷内,脸色莫名显得阴沉可怖。
    晏羽笑着询问:“怎么了?”
    檀存建深深望着他,走到他面前,许久,压低了声音说:“晏羽,这世间如果有妖怪会怎么办?”
    “你在胡说什么呢?”晏羽想起来前几日他没头没尾的那句话,眉头簇起,语气严厉地警告着,“扰乱军心是要拖出去杖毙得。少让旁人听见这句话。”
    檀存建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拽着他去了伤兵营帐,指着那个伤病大腿上的伤势给他看:“你瞧,白天里这里都腐烂了,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腐肉气息,可现在呢,居然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咱们都在战场上受过伤,你说怎么可能会只是一夕之间就由濒死到了生还?这不合理,只有妖法才能做到。我刚才偷偷观察到心荷给了这伤员什么东西吃,谁知道是治疗的丹药,还是什么让人变成妖怪的毒药……”
    “也许是他福大命大。”晏羽心里也生出疑惑,打断檀存建,内心却不想多虑,“这也不能证明有什么妖怪。”
    檀存建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强调:“我看见了,那天晚上在月光下湖水畔,我看到她有一条尾鳍,她是鱼妖。”
    晏羽捂住他的嘴斥道:“闭嘴。”
    “是真得。我亲眼所见。”檀存建推开他的手臂,声音透着狠厉,“她就是鱼妖,若不是妖怪,怎么会莫名巧妙地和少将军相遇?若不是妖怪,她怎么会迷惑得少将军抛弃未婚妻?她若不是妖怪,怎么会有尾鳍?”
    “就算是,心荷姑娘也是好心,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旁人的事情。”晏羽警告说,“你不能再和任何人说。如果让少将军知道了,他不会容你这样诋毁自己的妻子。”
    檀存建却满腹疑心,年少冲动,想起来自己这次回家,堂兄就是乘船出海,跌入海中,渔民都说他的兄长被海中鱼妖分食。那里的渔民一直传言海上有咬,每隔一段时间就出来吃人,檀存建自小在那里长大,耳濡目染,也亲眼看到过水中有奇怪的生物在游动,所以始终有心魔,耿耿于怀,思及此,他不由阴恻恻地开口:“有这种妖怪出现,就不是好兆头,必须杀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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