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率先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安毅默默地跟在后面。

    进入房间后,蒋介石并没有吩咐安毅坐下,而是从靠近桌面的小矮桌上,拿起一张地图放到宽大的书桌上,边打开边问道:

    “你认为李德邻和白健生这一次会不会暂时放弃分歧,谨遵中央号令顾全大局啊?”

    安毅为难了:“这事还真不好说,如果李德邻、白健生将军打一开始就顾全大局的话,萧克部也不会那么轻松攻取桂北延东(今资源县),等桂系两个师急急忙忙赶来,才渡过资水掉头北上,打了湘军李觉将军的十九师一个措手不及。

    “白健生将军也是在看到桂北告急之后,匆匆从广州飞回桂林指挥围堵,而且通过目前桂军的兵力布置来看,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摆出严防死守的架势,尾随追击的兵力仅为一个旅,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红军挤出桂北去,让红军去和湘军拼个你死我活。”

    蒋介石频频点头:“那么,你认为桂军最近的改变是否有着积极的一面?”

    “有这个可能,仅仅一周时间,桂北一线的兵力猛然增加到了三个师,这是萧克部再次进入湖南省境之后的稳妥布置,可以看出桂军上下对此还是非常重视的。校长知道白健生将军亲自指挥的湘桂铁路修到哪里了吗?已经修到了永州境内,很快就能与何健将军督建的衡阳至永州的铁路连成一体,虽然从柳州到桂林中间仍有几座铁路桥曰夜赶工,但只要没有外力影响,最迟明年春夏之交就能全线通车。”

    安毅再次提醒蒋介石注意广西的建设规划,这个时候桂军肯定不愿意把战火烧到桂北一线,影响其经济建设,然后又从另一个角度提醒蒋介石,注意湘、桂两大势力之间有敌对也有合作的错综复杂关系。

    “这样我就明白了!”

    蒋介石注视着地图上的湘桂交界地区,用红蓝铅笔标上桂系三个主力师的位置,抬起头微微皱起了双眉:

    “我最担心的就是桂系不正面作战,而是以优势兵力将逃进桂北的[***]军队赶出去就算了事,让何云樵(何健)去读力承担。目前虽然贺龙部已经离开湘鄂地区,但是比贺龙更顽固、更难对付的黄汉部仍然没有踪影,因此,要是何云樵把两个主力师全都撤回来的话,何雪舟(何成浚)恐怕更吃力了。”

    安毅立即明白蒋介石话里的意思,把隐藏在川湘鄂地区的黄汉部视为一大隐患,黄汉部所在的位置很关键,不但牵制了何成浚的两个师,还把刘湘的一个半师和二十四军三个师,牵扯在川湘鄂地区的南北两线,使得蒋介石想抽出兵力调往川北和湘西黔北一线都不行,而且安毅还能听出,蒋介石正在打自己安家军的主意。

    “这会儿何雪舟将军恐怕急了,他向全国新闻界许诺的‘秋季战役’没剩下几天,到现在却仍然找不到黄汉部的行踪,原本以为已是笼中之鸟的贺龙部又毫无声息地从他鼻子下溜掉,刘湘将军指挥包括学生的二十四军在内的四个半师,数十天来被黄汉牵着鼻子到处转悠,至今仍没有半点儿建树,难怪新闻界最近一段时间对几位统兵的将领口诛笔伐了。

    “二十四军军长顾长风向学生发了几次脾气,说刘湘完全是瞎指挥,我很担心他一气之下率部打道回府,毕竟川南重地如今也是兵力空虚,要是红军主力大举西逃的话,数年心血堆积起来的黔西、川南和湘西工农业基地就悬了。”

    安毅不动声色地把责任推到两位何将军和刘湘身上。

    蒋介石幽幽叹息一声,坐下来一脸无奈地说道:“当初要是让你负责指挥川湘鄂战场就好了,再差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个样子,丢脸啊!这个刘澄甫,还有何雪舟,根本就不吸取前四次围剿的教训,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错误,令人失望!”

    安毅笑着安慰:“校长不必难过,当初就算是让学生去也无法成行,遍及半个国家的大旱灾,远比一两万共军影响大,校长让学生全力赈灾是正确的,至少没有让鲁豫苏皖和两湖地区出现剧烈动荡和难民潮,没有影响到各大战场,这是有目共睹的。再一个,学生以为这个时候不能责怪任何人,特别不能责怪刘澄甫将军,只要他仍然指挥川军在川北主战场和红军拼命,就是对党国的最大贡献,而且……嘿嘿……”

    蒋介石抬起头,不悦地瞪了安毅一眼:“而且什么?说下去!”

    安毅连忙收起笑脸:“校长,白健生将军的心思,不也正是校长的心思吗?川军只有在激烈的进剿中消耗掉,才能形成对中央最为有利的局势,如今中央军五个师不是都开进四川了吗?其中两个师成功地直插成都以北的绵阳和盐亭,比起我们当初预料的更为顺利,学生估计,元璋将军(贺国光)和曾师兄如今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胡说八道!完全是胡说八道!一点儿政治觉悟也没有,此等不利于团结的话,今后休得再言。”

    蒋介石嘴上严厉批评安毅,心里却非常受用。

    以目前的进展分析,不出今年底就能把川陕红军连根拔除,届时刘湘再怎么折腾,也无力改变中央军强势入川、长期进驻的局面。

    正是因为如此,蒋介石更觉得消灭盘踞在川湘鄂边区莽莽大山里的黄汉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只有彻底消除这一大祸患,何成浚的几个师才能抽身西进,经川鄂陕交界地区直插徐向前、张国焘红军的侧后,与南线川军和中央军各师展开夹击之势,就算不能全歼川陕红军,也能断绝红军快速北上陕西、逃离战场的退路,迫使红军从川西北和陕甘边界逃跑,中央军重兵就能以尾随追击的借口,长驱直入,彻底将四川控制。

    可是如今的形势瞬息万变,极为复杂,黄汉部一曰不除,就有可能给川北和湘黔两大战场都带来意想不到的威胁,如果何成浚部主力部队放弃对黄汉部的进剿果断入川,就有可能被黄汉部突破川鄂交界一线,进而投入到本就非常复杂的川北战场;如果何成浚部主力仍然被牵制在川鄂交界一线,川北战场的战略实施又会受到严重影响,至少在中央军主力部队赶来之前,目前的川北局势不会有大的改观。

    眼下蒋介石唯一能调动的部队就是安家军,蒋介石不止一次设想,命令路程光的两个暂编师徐徐开进川湘南线,再把顾长风的二十四军三个师从刘湘手里分出来,连同刘湘的一个半保安师一起,全都交给善打硬仗和攻坚战的虎将顾长风指挥,从川鄂江段的长江南岸分头向南实施压迫,一步步缩小包围圈,何成浚的两个进剿师包括驻扎荆襄一线的三个步兵旅,就能完全抽出来,投入到川北战场。

    但是打算归打算,蒋介石之前已经答应过安毅要把二十四军尽快撤回川南、沿川湘黔交界线布防的要求,现在要是推翻原先的承诺,显然难以开口,要怪就怪刘湘和何成浚太过无能,拥兵十万对付贺龙和黄汉两万余众,竟然打成今天这种无比被动的局面,别说从来没打过这种窝囊仗的顾长风心里有气,蒋介石私下里都发了几次火。

    蒋介石没有说话,安毅也不开口,两人眼睛虽然盯着地图,可心里都在敲打各自的算盘。

    安毅感觉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事,摸摸三天没刮的下巴,低声问道:

    “校长,能不能给李德邻将军去份电报?学生估计李德邻、白健生将军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建设成果受到损害,他们无非是担心红军主力顺着湘赣粤边境打进桂北,这大概也是白健生将军之前飞赴广东与陈济棠将军商议的原因。

    “如今粤军三个师生力军增援粤桂湘交界一线,必定是李德邻、白健生将军请求的结果,再加上剿总南路军薛岳将军率领的四个师,近十个师的重兵分布在赣南、粤北和桂北一线,这还不算三省的地方保安部队,桂北的危险实际上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这个时候,如果能说服李德邻和白健生将军采取主动,恐怕要比他们私下里与何健将军讨价还价要好,至少在中央的号令之下,很多事情可以摆出来谈。”

    蒋介石微微点头:“有道理,继续说。”

    安毅接着说道:“如果校长真的担心川湘鄂地区,完全可以给刘澄甫将军下命令,而不是以建议或者商量的口吻提醒他这样那样,就直接告诉他,从宜昌至渝城江段放心地交给路程光的江防部队负责,反正路程光部为了保障航运,一个多月来全部布防驻扎到位,对上游水域展开有效的监控和戒备,刘湘将军完全可以免除后顾之忧。再把二十四军的指挥权交给顾长风,连同川东的一个半保安师在内,全部由顾长风一手指挥,哪怕不能消灭黄汉部,也能把黄汉部从大山里面赶出来。”

    蒋介石精神为之一振:“往哪个方向赶?”

    “我看由北向南赶最好,再请张弘栾将军的四十四军尽可能抽出两个师在一旁协助,彻底封死湘北各县,使得黄汉部无法向东突围,只能沿着川湘边界,一路向南逃窜。”安毅终于说出自己的打算。

    蒋介石立即盯着地图,看来好一会儿终于重重点头:“很好!与其耗费诸多兵力分散进剿,不如把红军赶在一堆去,如此一来,川鄂一线完全没有了压力,加上路程光部沿江策应,川鄂局势全盘皆活,我们的入川计划就能更快地实施。只是……你认为顾长风会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对川湘鄂地区的肃清?”

    “恐怕得花上两个月才行,那片区域太大,地形又太过复杂,四个半师中的一个半师只能当成预备队来使用,主要还得靠二十四军三个主力师,这样一来进展不可能太快,但是绝对比整天像没头苍蝇那样赶到这儿追到那儿团团转要好得多,东打一耙西打一耙的蠢事不能再干了,只有主动寻找敌人,才是解除当前困境的最佳方式。”安毅回答。

    “好!很好!我这就把堪侯几个招来,你和他们一起议上一议,做出个指导姓计划来,我立即致电刘澄甫,也让何雪舟从旁策应一下顾长风……娘希匹,到头来还得靠咱们中央军嫡系部队来解决问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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