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见你就笑,你那翩翩风采太美妙,和你在一起,永远没烦恼。究竟为了什么,我一见你就笑……”

    二楼上传来二毛轻快的歌声,正在一楼喝酒的安毅、周崇安、孙小旺、许一尘等人听得有趣,不由得停止交谈,含笑望向楼梯过道,许一尘乐不可支,说咱们二毛开始思春了,一句话就让满座弟兄笑得差点儿喷饭。

    眼看就要离开老南昌的劳守道本来心情就不佳,放暑假非要从叙府跑到老南昌来玩的儿子怎么也赶不走,眼看中学开学在即,还要死皮赖脸等着坐安毅的飞机一起飞回叙府,老婆又宠溺着,让老道一肚子闷气无法发作。刚才二毛听说明早就能和安毅一起乘飞机回叙府,乐得手舞足蹈,几口扒完饭就上楼去了,没想到竟然得意忘形乱哼哼出丑,顿时让劳守道气得快晕了。

    “啪——”

    劳守道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大声呵斥道:“二毛,你小子给老子下来!”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已经长成半大小伙的二毛冲下楼来到劳守道身边,看到父亲眼里严厉的神色,立即吓得低下头:

    “爹,有……有啥事啊……”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啊?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哼哼这等靡靡之音,你到叙府这两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一见你就笑’,你疯了还是傻了?”

    劳守道气得吹胡子瞪眼,把周边弟兄也给镇住了。楼上的二婶听到动静,连忙下楼,站在楼梯拐角处张望,不敢靠近。

    安毅乐了,一把拉过悻悻然的二毛,笑着说道:“怎么?这首歌也在你们学校流行开了?”

    “是啊,同学们都喜欢唱,如今满大街铺子里的收音机和留声机里都传出这首歌,报纸上还说,唱这歌出名的那个上海的红歌星周璇,十月份就会到咱们叙府献艺和拍电影,到时候还要和韩玉姐同台演出呢。我爹老脑筋,都啥年代了,还这样……啪……唉哟……”

    二毛再快也躲不过老道的一巴掌,捂着脑袋飞也似地跑到母亲身边。

    二婶非常不满地瞪了劳守道一眼,拉着儿子一起上楼去了,气得劳守道直翻白眼。

    众弟兄想笑又不敢笑,安毅却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惹得弟兄们全都开怀大笑起来。

    安毅笑完,给劳守道斟满酒杯:“叔,不瞒你,刚才二毛唱的那首歌,其实是我写给周璇那个小丫头的十首歌里的一首,包括你和周先生都喜欢的《明月千里寄相思》、《童年》、《滚滚红尘》,都是我专门给姓周那个丫头寄去的曲谱,歌词也是我根据以前流浪时的记忆用心写出来的,不见得都是靡靡之音吧?再者说了,如今的年轻人接受的都是新式教育,不可能整天之乎者也摇头晃脑,古时候那么森严的礼教下,都出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这样缠绵悱恻的爱情,何况今天?你说对吧,叔?”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劳守道的一句骂声,再次换来弟兄们的哄堂大笑,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周崇安非常感慨:“司令,你知道何京的唱片公司,卖出多少张周璇的专辑吗?”

    “多少?”

    安毅顿时来了兴趣。

    “仅唱片销量就突破了八万张,录音磁带也有五万多盒!这是中国从未有过的唱片和磁带发行成绩,而且现在仍然热卖之中,保守估计,唱片至少会突破十五万张,磁带也有希望突破十万,风靡全国不说,港澳和南洋地区也都供不应求,还卖到了美国加州等地!如此影响力,岂是金钱能够衡量的?周璇那丫头,如今已成为全国最红的歌星影星了,杭州、苏州等地请她去演一场,开价已经高达五万大洋,这还得看周丫头的心情,还得刘鸿点头才行,你没想到吧?”

    周崇安详细向安毅解释。

    众弟兄齐齐惊呼,安毅也觉得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仍然掌管南昌地区剧院和娱乐行业的许一尘对此非常熟悉,看到安毅和众弟兄惊讶的样子,于是笑着解释:

    “司令,周旋那丫头之后,就数韩玉姑娘的军旅歌曲及民歌唱片和磁带卖得最好了,全中国都在流行她们的歌曲,大江南北所有的文艺演出、夜总会和茶楼戏院,天天都在传唱,而且这些歌曲的曲词作者统统标明‘佚名’二字,要是世人知道这些都是出自司令之手,恐怕全中国都要轰动了,不知多少怀春少女和闺秀名媛,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啊!”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劳守道长眉紧皱,颇为不悦,扫了一眼众人,大家立即闭上嘴,劳守道最后转向安毅:

    “堂堂党国重臣,竟然如此斯文扫地,怪不得如今的官场歌舞昇平乌烟瘴气,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唉……小子,有空多想想麾下千万民众和数十万弟兄的吃喝拉撒吧!”

    安毅心中一黯,众弟兄随即回到现实中来,想起即将割舍的老南昌,一个个如丧考妣,再也没有半点儿笑容和轻松感。

    劳守道虽然在饭前得到安毅的通报和解释,也完全理解和支持安毅所做的决定,知道在目前的乱世之中,不能只考虑个人和小集团的得失。与全中国四万万民众的利益相比,与国家民族的前途相比,区区一个老南昌的放弃根本不值一提,安家军对国家民族的贡献是义不容辞的。

    尽管这样,劳守道仍然深感伤痛,仍然依依不舍,明知道安毅的退让与放弃,是为了明天更好的获得,是先予后取的明智之举,但他实在无法舍弃投入了自己无数心血和岁月的老南昌。

    周崇安也缓缓低头,把玩喝干了的酒杯——他心里很不好受,家业越来越大,所管理和支配的财富越来越多,但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容不得他有半点儿自满和懈怠。他非常清楚安毅放弃老南昌的战略目的,甚至知道安毅承诺放弃川中富裕的自流井地区的原因,这是个通过既得利益的巧妙交换,换取更大权力、更高声誉、更有利的决策地位的赌博,是换取更大的生存空间和话语权的果敢决定,不但能昭彰安毅的一片赤诚,为安家军的再次发展壮大赢来契机,还能通过如此坦荡无私的壮举,彻底消除方方面面的质疑与防备,对安毅以及整个集团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就连目前占据四川三分之一江山的‘准盟友’刘文辉,都会因此而尽释前嫌,更为钦佩安毅的为人与品德。

    至于损失,看似巨大,但与整个庞大的发展计划相比,可谓微不足道,何况在川滇交界地区的盐津等地,再次发现巨量的优质盐矿,足以弥补因自流井地区上缴中央后的税赋流失,对安毅集团的利益不会产生多少影响,而且至少三年之内,中央没有能力把自流井地区全盘接过去,安家军仍然拥有三年的巨利预期,所有的投入都会在今年底之前尽数收回,剩下的就是成倍的获利。

    因此,周崇安极为赞成安毅的决定,尽管他对自己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老南昌地区还有无比深厚的感情,但是他能在伤感之余毅然割舍,他心中的一笔账,要比任何人都算得仔细。

    众弟兄沉默不语,劳守道喝着闷酒,周崇安低头凝眉思索,看得安毅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安家军最高决策者,他没有必要向麾下每一个弟兄解释取舍的缘由,也不可能去解释,只需换取决策核心成员理解和支持即可,但是看到眼前众弟兄的难过和失落,安毅还是微微叹了口气,举起杯子敬了各人一杯,放下杯子牵强地笑道:

    “俗语道,舍得、舍得,不舍不得!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无到有,经历过多少生生死死和起起伏伏,最终不是越来越壮大了吗?事实证明,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错,否则也没有今天偌大的家业。老南昌确实是咱们的发迹宝地,但是与全中国比起来,还是太小了。大家都知道南昌是个四战之地,是全中国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眼中钉,如果我们舍不得,无异于因小失大,作茧自缚,将会越来越孤立的,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啊!

    “再一个,叙府经过近五年的建设,远远走在老南昌前面,更为难得的是,叙府不像老南昌这样孤零零处于各大势力的包围之中,叙府周边地区全都是我们的地盘,拥有宽阔的纵深地带和三面稳固的屏障,退一万步说,还有看似遥远却大有作为的滇南,一个比老南昌大上十倍百倍的广阔天地等着我们去展翅翱翔,大家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在座的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可别让我看不起你们。”

    听了安毅一席话,弟兄们心里好受很多,唯有劳守道不依不饶:“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里的一砖一瓦,全都是我……唉……罢了罢了!天命难违啊!都别再说了,喝酒吧,下次再聚在一起,可就不是在老南昌了。”

    众弟兄举起酒杯,齐齐敬了劳守道一杯,劳守道也不客气,非常自然地消受下来,喝完酒缓缓站起说道:

    “二毛明早得回叙府上学了,我上楼去看看他,顺便教育一下,你们哥几个慢慢喝吧。”

    众弟兄站起来恭送,等劳守道离开之后继续喝酒。

    安毅转向孙小旺问道:“小旺,决定去哪儿了吗?”

    “决定了,属下跟随道叔惯了,还是去滇南吧,再说司令待属下情意深厚,属下寸功未立就升到警备师长,属下再不做出点儿成绩来,对不起司令,对不起弟兄们啊!”孙小旺感激地说道。

    安毅摆摆手不以为意,转向许一尘问道:“一尘,你呢?可有别的请求?”

    “没了,司令,属下出手完所有产业,就带着老婆到上海法租界去过神仙曰子,哈哈!说句心里话,要是再回军中,属下受不了那份管束,干点儿偷鸡摸狗的黑道买卖,倒是非常合属下胃口。”

    众弟兄听了畅声大笑,举起杯开怀痛饮,安毅直到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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