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四点,安毅悠悠醒来看到龚茜正守在自己身边,关切地看着自己,美丽白净的脸满是倦色。安毅闭上眼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课堂上昏迷的事情,不由微微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握住龚茜的手,竭力挤出一丝笑容:“姐,小弟总是让你受累,对不起。”

    “傻话,醒来就好。”龚茜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左右看了看,起身将火盆移近了些。

    护士看到安毅醒了,连忙过来看望,高兴地转身去为安毅准备药品和开水,很快拿到病床前与龚茜一起给安毅喂药。

    安毅喝完药长长地舒了口气,闻声进来的沈凤道和小九看到安毅挣扎着要坐起来,连忙上前帮忙,安毅对两位忠贞的弟兄点了点头,吩咐他们到隔壁睡上一觉,便与龚茜低声聊了起来,这一聊就聊到天亮,龚茜等到陈瑜等人过来探望完安毅,才放心地一同乘车回去。

    上午十一点,蒋介石与夫人宋美龄、大姐宋霭龄和舅兄宋子文从教堂赶到医院看望安毅,刚刚睡醒的安毅在医生护士的帮助下,靠在病床头鞠躬行礼,宋霭龄见状连忙上前按住安毅,伸出丰腴的手探测安毅额头的体温,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还是很烫,没退烧,可别烧坏脑子。”

    安毅感激致谢:“谢谢孔夫人。”

    宋霭龄坐回到宋美龄身边,笑着说:“别和我见外,等你和楚儿结婚了,就该改口叫我干妈了。”

    众人听了会心地笑了起来,蒋介石不悦地说道:“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天没亮就去冒雪晨练,逞能!你现在这身体能比得上那些生龙活虎的学员吗?简直是乱弹琴!”

    “达令,小毅今年六月才满二十三岁啊!要不是上次在北平遇刺,有几个人比得上他的体格?你可别忘了,名震天下的‘钢铁雄师’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宋美龄低声笑道。

    宋子文扶了扶眼镜,望向窗外飘飞的雪花,撇撇嘴道:“瞎折腾,估计是在军校里看到教官学员都要出艹,他身为军校里最年轻的教官不好意思睡懒觉,才硬撑着做表率的,这种无端的虚荣心必须摒弃,否则以后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小弟,你胡说什么啊?你怎么总是对小毅抱有成见啊?再这样我可有意见了…….”宋霭龄不悦地瞪了宋子文一眼,宋子文恍如不知,依然我行我素,谁也拿他没办法。

    安毅见状嘿嘿一笑:“真让宋部长说对了,至少说对了一半。”

    众人一听笑了,宋子文也禁不住摇头一笑,他明知安毅是个厚脸皮,表面儒雅其实内里厚黑得很,但还是为安毅这个年纪能有自嘲的胸怀感到几许敬佩。

    “校长、师母、孔夫人,给您们添麻烦了!”安毅的嘴很甜。

    蒋介石点点头:“添麻烦倒不至于,原打算一起礼拜完毕邀请你一同午餐,就目前的局势交换一下意见,没想到你突然病倒了,接下来的编遣工作、今年春夏陆军训练大纲的勘定,看来你也无法参加,下周总部参谋团前往南昌指导剿匪工作,你也去不了啦,病得真不是时候啊……对了,子文,你不是有事情要询问安毅吗?”

    宋子文面色一整,把椅子前移一些,弯下腰,身体前倾凑到安毅耳边低声问道:“江南企业集团的周先生前天回南昌时路过南京,让人交给我一份建议书,里面三份资料来源于东方新闻社平津分社的秘密调查报告,他在便函中说是好友何京送给他的,他建议东方社暂时不要刊登出来,以免中央陷于被动。我看完后很感谢他,立即向蒋主席和中央政斧五院院长做了汇报,同时提请中央党部迅速予以证实,并利用个人关系,与上海的江浙财团负责人进行联系,结果证明这些消息是确切的。既然周先生能把这么重要的报告交给我们,估计他也会和你这个江南企业集团的大股东进行了沟通,所以我今天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宋部长是指逃到关外的北方军阀和众多地主富豪那件事情?”安毅的脑袋仍然胀痛,但足以能够让他应付这种谈话。

    宋子文眉头紧锁:“正是,仅是逃到大连的北方政客官僚、军阀、富豪,就让大连的现金储量突然增多两万万七千八百余万元,通过上海财阀内部我们得知,周先生提供的这个数字还是相对保守的,加上沈阳、长春、哈尔滨、旅顺、香港、澳门等大中城市,因战火而外流的现金决不低于十五万万,可是中央高层对于旧军阀和反动政客的处理意见分歧很大,二次北伐前后三批发出的通缉令中,数以百计的北方富豪均榜上有名,这是个颇为棘手的问题,难办啊!”

    蒋介石、宋美龄、宋霭龄都满含期待地望着安毅,安毅咧嘴一笑不假思索地说道:“别人的意见如何可以不予考虑,我同意宋部长的意见。”

    众人微微吃惊,蒋介石严肃地说道:“安毅,事关重大,希望你慎重对待。你在病榻之上是如何知道子文的意见的?”

    安毅收起笑容,恭敬回答:“校长,学生不用多想,也知道中央上层的意见分歧之所在,只需看看中央目前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学生就知道宋部长的难处,也猜得到宋部长为了这笔庞大的财富回流国内而选择的立场。其次,作为江南企业集团的股东,学生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笔笔巨大的现金流向海外或者东三省,哪怕只能吸引一半回来,对我们百废待兴的国家也是利大于弊;第三、学生更不愿意看到这一笔笔巨大的财富被曰本人所引诱进而吞没,这对我们的新政斧没有半点好处。至于其他刺激投资增加中央税收的好处学生就不说了,基于以上三点考虑,学生坚决支持宋部长的立场。”

    “看看,我说安毅肯定会支持小弟吧?这等见识,比起你们中央政斧和党部那些腐儒强上万倍!”宋霭龄笑着大声称赞起来,宋子文也是频频点头,终于对安毅报以真心的微笑。

    蒋介石与宋美龄对视一眼,想了一会儿转向安毅问道:“那么,那些反动军阀、以及民怨极深的政客豪强怎么办?难道因为他们带着钱回来投资政斧就放过他们?你让我怎么对中央和人民交代?”

    “校长,这些争议完全可以搁浅,采取默认的做法即可,谁也拿不到校长的小辫子。再者说了,学生以为可以退一步再说,等时局真正稳定下来,中央权威树立一切都走向正轨,再秋后算账也不迟啊!到时候该抓的抓,该判的判,国库恐怕会更加充盈。”安毅稀里糊涂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宋子文和宋美龄几乎不可置信地凝视安毅,宋霭龄也没想到年轻的安毅竟然如此狠辣深沉,望着警醒过来脸红耳赤的安毅暗自叹息。

    蒋介石站起来慢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静静思索,好一会儿转过身来到安毅的床沿边坐下,轻轻拍拍安毅腿上的被子,感叹地说道:

    “你能够对我说心里话,这很好!一直听静老和果夫说你有从政天赋,我总认为你的军事才华远在你的政治才华之上,看来我还是忽视了,可是,你偏偏对政治不感兴趣,从军以来也从不争权夺利伸手要官,而是对你的工商业和那些革新发明情有独钟,钻进钱眼里就乐不思归,实在是浪费了!”

    安毅心念百转,连忙补救:“校长,学生年轻妄言,还请校长宽恕!说实在的,学生也是听我家劳叔唠叨历史惯了,才突然灵光一现口不择言,如有唐突尚请校长责罚。”

    “没人怪你,别忘心里去,我们只是私下聊聊,不是什么正式谈话,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蒋介石轻声开解。

    宋美龄也和缓地对安毅说没关系,宋霭龄却高声赞扬安毅坦诚实在,宋子文嘴上不说心里面对自己的大姐意见不小,心想我那大姐夫与安毅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帮安毅不就是想帮我那大姐夫吗?再说了,外逃的这十几万万资金一旦回流,赚的最多的恐怕就是你们孔家和实力越来越大的江南集团了。

    彼此再聊了半个多小时,总揽南京政斧全局曰理万机的蒋总司令吩咐安毅安心养病就告辞了,宋霭龄还亲热地拍拍安毅的手以示安慰才含笑告别。

    沈凤道送走蒋总司令一行返回病房,看到安毅脸色极为难看,满头冷汗淋漓,惊讶地帮他擦汗,询问是否又感到难受了?

    安毅摇摇头低声说道:“幸好是病了,这病来得还真及时啊!老沈,你去问问医生,咱们能不能回家静养?”

    “恐怕不行,院长说三天之内需严加看护,出去至少也得三天以后。”沈凤道老实回答。

    安毅无力地摊开四肢:“老子一天也不想在这儿待了,万一宋部长或者中央政斧那帮老大来探望,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弄不好糊里糊涂就祸从口出啊!还是回到办事处的老窝里闭门静养为好,奶奶的!这年头,都什么事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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