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沉晞披着一件外套半躺在沙发,一双皙白的腿露在空气里,屋外的雨未停,客厅的温度略低,手中拿着今日的报纸,她低头看着,眼睛却在报纸的掩饰下瞄着打扫客厅的佣人。
    两个女孩蹲在地上擦着地板,一个坐在桌边削苹果,管家来来回回从客厅经过,都是些熟悉的面孔,仿佛这不是十年后,而是依旧接续着她记忆里的时间在进行。
    女佣将切好的苹果放在盘子,她侧耳倾听从屋外传来的脚步声,眼睛扫过手中堆积着密密麻麻小字的报纸,敏锐地察觉到那声音进入客厅,她故意翻了面报纸,掩饰着出声道:“管家女士。”
    听到她的呼唤,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停在了她的身边,低下头,道:“在。”
    淡淡地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有些苍老的模样与她十年前预想的大致相同,视线由上而下的将她打量,见她未因她这过分直白的目光有半分不妥,沉晞合上报纸压在身下,饶有兴趣地道:“见你从清晨一直忙到现在没有休息的时候,坐下来歇息会儿吧。”
    “是。”没有违背她的意思,管家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沉晞托着肚子坐起身,抬手拉了拉滑落的外套,倚着沙发的扶手,道:“我记得你收养了阿古做女儿,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见到她人,她是和他们一样离开了吗?”
    管家双手迭在一起压在合拢的大腿上,坐得笔直,点头说:“是的小姐,阿古在去年下了山上学了,只半年回来一次。”
    “这样啊。”沉晞昂首,目光扫到她毫无神情的脸,道:“这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吗?昨天早上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弹钢琴,是江哥哥?他什么时候会弹钢琴的。”
    “江先生一直都会弹琴,只是因为出了车祸,就不再弹了。”
    “因为出车祸就不弹了?”沉晞抬眸看她,被攥住一角的报纸发出“簌簌”的声音,“可我住进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钢琴,他早早地就把钢琴卖了?还是放在了地下室?”
    管家摇头,道:“只是锁上了书房的门。”
    “这里的书房?”沉晞探究似的看她,见她静默不言,她笑道:“住这里这么久我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你知道我的情况,我可不希望是在父亲他们搬走后才开的门。”
    “回小姐,是在先生结婚时。”管家向前弯曲身体,又慢慢的立了起来,恢复成一刻都不松懈的样子。
    未施妆的脸白净明艳,但在管家语落的那一刻,是短暂的扭曲。
    攥着报纸的手握紧,她心中冷笑,一旁的佣人皆不敢出声,屋外的雨声在此时格外清晰,沉默似乎持续了许久,跪在地上的仆人不敢起身,直到紧闭的门外传来了一声车的轰鸣,打破了诡异的沉寂。
    “先生。”“先生。”
    大门敞开,冷飕飕的气吹入,沉晞抬头未动,江宸拍了拍肩上落下的水珠,脱下外套交给了旁人,走来,管家站起身,道:“先生。”
    声音带动鼻腔,江宸“嗯”了声,拜了拜手让她离开,跟着管家,其他人也一同离去,带上通往餐室的门,留下倚在沙发未动的沉晞和坐落于她身边的江宸。
    “今天的报纸写了什么?”
    大手环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便将人拉入怀中,他身上带着淡淡地湿气和雨季特有的鲜草味,说话间的气流拂过耳畔和压在腰侧的手都微微发凉。
    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不容忽视,沉晞不去看他,那点在客厅等待他的好情绪早被管家不冷不热的态度消磨。
    无甚表情,拿着被她迭起的报纸,看着中间用黑色的加粗字体写成的标题,她用着不咸不淡地语气,念道:“寅都动乱,学校暂停,居民逃散,火车和船只票价猛涨,将会在明日逐渐停运,这是……寅都的消息。”
    可那淡薄的情绪在看到报纸中最醒目的标题时被猛然驱赶,她坐起身,抬起头微微倾斜,道:“阿思和阿昱是在寅都?现在在寅都可不是好时候,他们回来了吗?应该赶紧给二叔打电话问问。”
    她要起身,但环住她腰肢的手却阻拦了她的动作,靠在沙发的男人运筹帷幄的模样,整个人环住她的身子,朗声道:“不用担心,他们在一周之前已经离开了。”
    “你已经和他们通过电话了?”沉晞疑惑。
    江宸轻笑,“工作时间打来的电话,是佣人接的,不过可以确定是沉昱,不用担心。”
    黑色的瞳孔中映着她怀疑地模样,沉晞将信将疑,低头看着报纸标题下的正文,感到他那炙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回头,视线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睛。
    “你已经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她不悦地拧眉,将报纸合上一把拍在了他的手边,说着便要再次起身,站在桌子,一只手托着肚子,微卷地长发落在右肩,转过身,见江宸拿起报纸打开了。
    快速浏览了一遍,神情不变,江宸抬眸看她,意味不明地道:“今天的报纸内容很丰富,你应该要看一遍的。”
    沉晞不明白他的意思,见江宸伸手将报纸递给了她,她随手接过。
    “着名政治家徐远惨遭抢劫,长子徐方黔与歹徒剥夺,不甚撞击被劫匪抢走的鹿头,命丧当场。徐方黔?徐方黔……”
    沉晞呢喃着这个名字,难解道:“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姓徐的一家与沉先生有过交际,兴许你们之间就见过。”江宸意味不明。
    “你不认识他们?”沉晞看他,觉得他脸上的笑变得非常奇怪,温柔的雅致中似乎蕴含着其他的成分,晦涩难懂,不易辨析。
    江宸含笑,“如果是因为公事来拜访,这里是不欢迎的。”
    “是这样吗?”沉晞看他的目光一点点下沉,她似乎记得父亲带着他们搬进来的时候,这里经常举行宴会,她与沉思、沉昱并不参加,那时坐在轮椅上的江宸也不会去,他们间的事便发生在热闹外的寂静空间,在喧嚣的掩饰下进行的罪恶。
    “乱七八糟的报道,什么时候都能在报纸上出现。”
    视线瞄到报纸右侧长栏中一行小标题,是关于一些留学回国博士生的报道,文字很小,拥挤地拍在最边角,她没兴趣多看,不满地将报纸放在了桌上,瞥见江宸解开领带的动作,不情不愿地道:“你已经看过就去房间换件衣服。这几天为什么一直在下雨?完全看不见天晴。”
    下意识用命令的口吻指挥江宸,可待这话说出口,她有些恍惚,某种怪异的感觉涌上胸口,扭头看向江宸,只见他脸色未改。
    “奇怪。”她微微皱眉。
    江宸轻笑,冷锐的情绪瞬然消失,站起身,压倒式的高度令沉晞不得不仰视着他。
    “要我和一起上去吗?”
    他似乎极爱与她亲密接触,垂在身侧的左手被轻轻拉起,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沉晞仰头,后背被一只手摁住,不过刹那,一个凉薄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闭眼,双唇相贴,轻柔的吻一点点带深入,带着无可救药的危险性,将漂浮着冷空气的四周带上特殊的暖意。
    挂在墙壁的时钟向上移动,指向中点,在一吻间忽然敲响,打破了两人短暂的暧昧。んāíⓣāńɡsんцщц.íń(haitangshuwu.in)
    身体分离,江宸夹着笑,看着沉晞晕红的眼角,手指将她被眼睫勾住的发丝拨掉,道:“嗯,到了午餐时间,要是觉得饿便不用等我,我去上面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沉晞捂着胸口喘息,目送他离开,殷红的唇沾上晶莹剔透的液体,拉了下外套,本就阴冷的天,似乎有他在身边便变得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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