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面无表情地抿抿唇:天黑前能找到吗?
    吴狄不确定道:不一定。
    周渡略略地失望地道:我不太喜欢走夜路,所以请尽量快。
    吴狄愣了愣,看了看周渡的面色,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喜欢走夜路?
    他看周渡也不像是个怕黑之人啊。
    周渡拍拍他的肩膀,替他解惑道:因为天黑了就该睡觉。
    昨夜他帮沈溪看着沈暮,整整一夜未眠,今天又要在山里长途跋涉,不困倦才怪。
    吴狄彻底愣住:
    他总觉得周渡在说笑,可他看周渡一脸正经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笑,向来会察言观色的他,第一次出现完全摸不到头脑的无力感。
    好在接下来周渡虽越来越显得不耐,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的一路跟着他们行走,没喊过一声苦,也未曾说过一句要反回的话,这叫吴狄心里放松了许多。
    天色逐渐暗沉下去,还挂下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极力地想要多停留一会儿,可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庞大且迫不及待想要溜出来的黑夜。
    就在黑夜即将挤走白日留下的最后一抹光亮时,一直在前面闪烁的红色旗帜终于变成了蓝色旗帜。
    吴狄的眼睛一亮,对身后的众人道:加速前进,已经摸到老巢附近了,大家小心。
    不待他话说完,周渡已经背着弓箭直奔那面蓝色的旗帜而去,他身长腿长,全速前行,很快就将身后的一众人给远远地甩在身后。
    等吴狄安排好其他人,回过神来找周渡的时候,周渡差不多已经快要走到爬在树上举着蓝色旗帜的高任身边。
    高任看见第一个飞奔在他面前的周渡时也不禁愣住,愣完后他看了眼还远远在后面没跟上来的吴狄,从树上下来。
    周渡问他道:匪徒在哪儿?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高任说着朝周渡指了指离着他们还稍稍有远的地方,看见那头夜枭没,它的脚上系着一条红线,如果我没有观察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山匪用来盯梢的。
    这会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借着最后一点光明,周渡很轻松地就看到高任指的那只站在树上正左右顾盼的夜枭。
    仔细一看,果然在它的脚上发现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红绳,这要是到了晚上根本没人看得见,只要有人从这只夜枭身旁经过,它就一准能飞回去报信。
    让周渡打猎,他行,但让他探路,甚至是观察地形,他就不太行了。
    他看见这只夜枭倒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向高任问道:除了这只夜枭外,附近还有其他放哨的没?
    高任刚才已经将这只夜枭周围都摸了一遍,这会听周渡一问,立即答道:没了,目前就这只夜枭。
    周渡嗯了声,看向身后慢慢跟上来的人群,目光落在一个同他一样拿弓箭的官差身上,走过去,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从他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搭在自己的弓箭弦上,一面瞄准远处树梢上隐隐约约有看不清影子的夜枭,一面说道:借你一只箭。
    话音一落,搭比弦上的箭就如一道划破黑夜的流星,带着杀气地从众人的眼前飞射出去,一箭刺穿夜枭的身体。
    夜枭快速腾两下翅膀,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从树上滚落了下来,就此殒命。
    周渡收起弓箭,转身对借他箭的官差道:好了,去捡你的箭。
    后面刚跟上来的一群人,还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突然打起猎来了,直到高任又把事情重复了一遍,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解决完暗哨夜枭,高任继续向前摸行,既然暗哨在这儿,那就证明他们距离土匪窝不远了。
    果然,当高任将附近周围都摸过一遍后,终于在一处地势较为隐蔽的山涧处摸到土匪的老巢。
    他们真的很狡猾,找的地势不仅隐蔽,还极为容易令人忽略过去,加上又有山涧的水声掩盖声音,寻常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起初高任都差点被糊弄过去,若不是他们安插的暗探一路沿路留下识路的记号,还真的被忽略过去。
    顺着山涧的水流,高任他们很快就摸到土匪的窝,一个安置在山涧下的山洞,这个山洞长得也极为隐蔽,从山上往下望根本就发现不了,只能从山上摸下来才能看清。
    周围没有路,吴狄他们几个都是借着夜色一路从荆棘丛中穿梭下去的。
    周渡作为一个从旁协助的,又是个弓箭手,自然不用跟着下去,他在山上埋伏着即可,这山一时半会人也爬不上,大大保证了他的安全。
    周渡跟着另外两个官府的弓箭手,静静地在山上等着,没等多久,静谧的山下突然火光大亮,撕破喉咙的喊打喊杀声不断从山下传来,惊起林中一众正在休息的飞禽。
    周渡借着山下的火光,握紧手中的弓箭,目光凌厉而又专注地盯着正在混战的山下,他锁定好一个目标后,手自然而然地伸向旁边的箭袋,很自然地抽出一只箭来,搭攻射入山下正举着大刀耀武扬威要砍向一个官差的匪徒手臂。
    那匪徒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射中手臂,一个吃痛,手心不稳,手中的刀落地,就在他这落刀的瞬间,旁边从混战中脱身的官差,极为有眼色的上前去把他制服住。
    周渡射箭的时候很专心,他神情冷静,目光锐利地盯着山下,不放过任何一处局势,身处于高处的好处就在于此,能够随时把握住别人把握不住的时局。
    他在观察的同时,手上功夫也没有落下,一支支箭矢如破竹般凌空飞射下去,每支箭都准确无误地射中一个匪徒,例无虚发,给吴狄他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一直站在周渡身旁的那位弓箭手,一边像怪物一样地看着他,一边又不解地看着自己越来越少的箭袋。
    最终在箭矢过半的时候,他看着周渡还装着满满一箭矢的箭袋,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老用我箭袋里的箭?
    周渡又从他的箭袋里抽了根箭矢,连眉都没有抬一下,随口道:你的箭比我的好。
    这弓箭手一想,也是,官府制造的弓箭比私人制造的弓箭不知好了多少倍,在这种紧要关头,当然要用更好的箭矢才行。
    于是他不再管周渡,目光也紧盯着山下的战局,只是每当他要举箭的时候,周渡总是能比他快上一步。
    他射箭的时候,周渡抽空观察了一下,暗暗摇头,反应速度太慢,臂力没有练开,只能勉强拉弓,准头和命中率都太差,箭矢只有一个箭袋的,周渡怕他浪费,每每抢先他一步,出声道:你歇着吧,把箭都留给我。
    弓箭手:
    吴狄他们不愧是军伍出身,在周渡的帮助下他们很快扭转落败的局势,压着那群山匪打,这群山匪总共也就百十号人左右,出去那能打的,剩下的都是滥竽充数的。
    见势不对,借着夜色,贴着山壁就想逃跑。
    周渡深邃的目光一凝,手中拉弓射箭的速度越来越快,将那七八个贴着山壁即将逃跑的山匪全都一字排开地钉在山壁上。
    他们每个人的脚上都钉着一支穿骨而过紧紧镶嵌进山壁间的铁箭,若要取下来的话,必然要忍着蚀骨的剧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待着反而还会好受。
    那要逃跑的人看见这群被钉在墙上的人哪里还有要跑的心思,他们可不想步这人的后尘,于是全都蹲地上抱头等投降。
    混战中的吴狄回过头来看见这一幕,不禁脱口而出:漂亮!
    这招,实在是太漂亮了!
    不仅阻止了山匪的逃跑,还压垮了其他山匪侥幸的心理,一时间,山涧下的山匪全都缴械投降了。
    山上的周渡见山下安定下来,也是松了口气,因为他没有箭了,那个弓箭手的箭就在刚才被他全用光了,若还有人的话,他就只能使用自己的箭矢。
    而他被豆包和沈溪养出来的懒性告诉他,他不想去捡箭,更不想去洗沾了人血的箭矢,这样再好不过。
    这趟在吴狄看来较难的剿匪之行,因为周渡高超的箭术结束得比较戏剧性。最后一清点,官府这边除了几个武艺不精的受了伤外,无一人死亡。
    算的上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可当吴狄他们从山洞里翻出不少带有官府制造的刀剑时,却又笑不出来了。
    其实之前他们就隐隐约约觉察出不对劲,普通的山匪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怎么可能会令卢六受伤,这其中必有猫腻,只是这个猫腻不敢有人去猜测罢了。
    现在真相摆在眼前,叫人不得不寒而栗。
    居然有官府勾结土匪,为祸百姓。
    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招借刀杀人,把锅都让山匪背,自己躲在后面安逸享受,真是,真是,好大的胆子!
    吴狄几个军伍对此事忿忿不平,周渡在一旁微微掀了掀疲倦的眼皮,事不关己地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吴狄还记得周渡说过天黑了就该睡觉的话,现在见到他脸上流露出的困倦,也知他累了。纵使心里再气官府的为非作歹,头脑也清醒过来,此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军伍能够管的,是以只得让大家加速收拾,压着这山匪回宝善县。
    回程的路上,吴狄大抵是真的被周渡的箭术给惊艳到了,总是有事没事地凑到周渡身边,找有的没的话题说话。
    奈何周渡整整两夜没有睡觉了,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应付他,一路垂着眼,一句话也不说地回了客栈。
    吴狄望着周渡潇洒进客栈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箭术。
    站在他身旁的高任开口道:大哥,高人都是有高人自己的脾气的,我们身份卑微人家自然是瞧不上,不如让将军来试试?
    将军?这一句话提醒了吴狄。
    将军素来爱才,他们军中正缺这种箭术高超的将才,将军得知必然欢喜,再加上此间官匪勾结之事,也得向将军启禀,索性就一起与将军说个明白。
    吴狄豁然开朗,随即笑道:走走走,我们回去给将军禀告去。
    周渡回了客栈,没在房里看见沈溪,两夜没睡的疲倦感,顿时精神不少,去一旁敲了敲沈暮的房门。
    沈暮为了等沈溪他们回来,也一夜未睡,听到敲门声,见到周渡回来,知他是来找沈溪的,马上道:小溪去章府做菜了,他们派人来传了话,今夜就不回了,你要不先去歇息?
    周渡摇摇头:我去章府接他。
    说完,周渡便回房朝客栈伙计要了热水,洗去一身的怠倦,一身轻松地出客栈朝章府别院而去。
    套四宝和扣三丝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菜式,要做它们可谓是要把刀工运用到极致,好学了一辈子厨子的老师傅都不一定能够学出一道菜的刀工,何况沈溪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
    因此章老爷将沈溪带至厨房后也没有离去,就在厨房里摆了把太师椅,摆明了一副要亲眼看着沈溪做菜的姿势。
    沈溪进入厨房后,倒也不在意这,而且将章府的厨房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遍。
    孟睢说章老爷是个出了名的老饕,起初沈溪还不大相信,但进到厨房,看见厨房里琅琅满目不输于自己家的那堆厨具时,心里认同了。
    他的手在各式各样的刀柄上一一扫过,挑了把趁手的刀具出来,用右手试试,没有任何不适后,握着刀,去拾了扣三丝和套四宝的食材,就在案板上给动起手来。
    动作自信而又从容地用刀尖在鸭腹部上开了一口,就将鸭身上的所有骨肉一根不落地剃了出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种靠手艺吃饭的本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沈溪只是刚刚握刀剔了个鸭的全骨就叫在场的几人都看呆了。
    更别说后面的鸭套鸡,鸡套鸽,鸽套安鹑,还有用几片冬笋、火腿、鸡肉切成两千根细如棉线的刀工。
    孟睢和章老爷两人都没有想到沈溪居然还有这手艺在,一时间都看傻了眼,而李鱼则是呆呆地看着用右手比用左手熟练得多的沈溪,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自沈溪来到桃源村后,他就没见沈溪使用过右手,不管是做菜还是吃饭一直见他用的都是左手,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左撇子,谁也没怀疑过什么。
    直到今天,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不会相信,原来沈溪根本不是什么左撇子,他就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
    但他既然是个正常人,为何又要一直用左手呢?
    李鱼一边看沈溪做饭,一边天人交战。
    有心想问,但看沈溪沉浸在做菜的艺术里,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更别说是出声。
    不敢喘气的何止是他,就连起初对沈溪挺不屑的章老爷在看到沈溪的刀工后,也收起了自己轻蔑的心思。
    不提沈溪究竟能不能做出扣三丝和套四宝,就这流露出来的刀工已经体现出了他的不俗,这个年纪就有如此手艺,再大还得了?
    章老爷认清到自己狗眼看人低后,忙把厨房里不相干的下人都清了出去,以防他们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惊扰了沈溪。
    他们就静静在厨房里待了好几个时辰,眼睁睁地看着沈溪用最精湛的刀工将两道菜的食材给处理出来,简直叹为观止。
    沈溪做菜时也很专注,他是将自己彻底地沉浸在做菜的享受中去做的,脑中不停回忆起幼时见到过的那画面,再结合他买的菜谱里的描述,逐一将他们刻复下来。
    没有什么必须成功或是失败了的心态,就当正常做菜那样的心情去做的。
    做完后,他松开紧握着的菜刀,微微吐出一口气,竟然真的没有失败。
    沈溪稍稍讶异了一下,松下心去一旁给自己倒水喝,他这头一低下去就忙碌了两个时辰,现在正口渴得不行。
    不是左撇子的人,一旦使用了右手,就不太会想用左手。
    沈溪用右手端起茶杯,正要凑到唇边喂水,茶杯里的水就轻微地开始晃动起来,刚开始只是微不可闻的波动,到后面晃动越来越大,隐隐有溢出的迹象。
    沈溪知道,这是他的手在抖的缘故所致,微微蹙眉后,悄无声息地将茶杯换到左手,喝完茶杯里的水后,走向李鱼道:小鱼儿,丝带。
    李鱼从震惊中回神,忙从袖中取出沈溪交给他保管的丝带。
    沈溪将丝带重新绑回右手上,轻颤的右手这才稳定下来,只不过时不时会抽疼得他微微蜷缩一下指尖。
    他用衣袖遮掩下右手的不堪,朝章老爷道:现在可以买下黑熊了吗?
    章老爷听到沈溪的声音,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即回道:买买买!
    说完当即就把三百两银票给了沈溪。
    沈溪喜滋滋地收了钱,转回到灶台上将方才处理好的两道菜上锅煮着,又挑了把趁手的刀子去外厨房外的院子里,将那头大黑熊给整理出来,按照身体的各个部位,依次加工做成菜肴端到章老爷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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