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颔首。
    赶车郎套好牛车,夸赞道:那可了不得了,办事处贴了好几天告示,愣是没有人接,你们是第一批接的。
    有人主动搭话,周渡一般都是不回的,为了一路上不尴尬,沈溪只好主动说道:可能是其他猎户离得远,还没听到消息。
    也是。赶车郎点点头,套好牛车,一甩鞭子,驾着牛车就要启程。
    牛车一动,窝在周渡身边的豆包,发出一声欢呼的声音:嗷呜。
    这是它的一个小习惯。
    放在平时,谁也不会在意。
    可放下眼下这个谈狼色变的时候,这一声狼叫可不得了,惊得赶车郎差点一屁股坐地下去。
    哆哆嗦嗦地指着豆包道:狼崽?
    他可是记得柳树村的惨案就是因为有人踩死了一只狼崽而起的,眼下这里又出现一只,待会不会也有群狼找上他吧。
    周渡立马否认道:不是。
    随着周渡的声音,沈溪也反应了过来,解释道:我们这只是狼狗,不咬人,专门养来看家,打猎的。
    周渡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递到豆包跟前,豆包果然十分配合地舔了舔。
    赶车郎看到这一幕再一听到沈溪的解释,心里放心了。
    哪有如此乖顺的狼。
    赶车郎定了定神,赶着牛车向柳树村而去,路上不见豆包有攻击人的趋势彻底放心下来,提醒道:到了柳树村你们可得给村子里的人解释清楚,不然他们看见这条狗像狼,很有可能想扒了它。
    周渡和沈溪齐齐点了点头。
    周渡更是把窝在他身边的豆包给直接抱在了怀里。
    这可把豆包喜坏了,止不住地舔周渡的手背。
    以往它舔一下就会被周渡收起来的手,现在任由它舔,沈溪知道周渡不喜被舔,朝他伸出手去:我来吧。
    周渡摇摇头,没事。
    沈溪只得把手收了回去,颇有些羡慕豆包。
    牛车抵达柳树村的时候,天色还早,就连太阳都还高高悬挂在天上,照耀着人间大地。
    但再温暖的烈阳也照不暖柳树村。
    周渡抱着豆包带着沈溪还没踏进柳树村,就感觉到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窒息感。
    哀鸣的唢呐声响破天际,绝望的哭喊声一声又一声地在抨击着人的心灵,铺天盖地的黄纸冥纸不断在天上飞扬,再开心的人到了这儿都开心不起来。
    周渡抱着豆包眉心微蹙。
    沈溪找到一支正在送葬的队伍,上前寻了个人问道:我们是来剿狼的,不知你们这儿谁能跟我们讲讲情况。
    什么,你们是来剿狼的?一开始还没人关注沈溪,直到他说他是来干嘛的后,那些哭得眼睛都肿了的送葬人,全都向他看来。
    沈溪看向周渡道:我夫君是猎户,在县里听说你们这里的惨案后,特意来帮你们来剿狼的。
    说着他又怕他们问起周渡怀里的狼崽特意说道:还怕找不着狼,特意将我家可会找东西的狗也给带来了。
    狼和狗本来就长得像,何况豆包身上的颜色与寻常狼的颜色不一样,这些哭肿眼的村民们粗粗看了眼,也没怀疑什么。
    直拉着沈溪哭道: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沈溪见她哭得伤心,也没有扯回她拉着自己的手,劝道:大娘,你缓缓给我们说说情况。
    拉着沈溪手的大娘,缓了好一会儿,才寻了个地,抽泣着给沈溪说道:那天早上,天还没亮,那些畜牲就嚎叫着冲进村里,胡乱咬人,我大儿子和小儿子由于没关紧房门,让这群畜牲冲进来给咬死了,独独留下我这个寡母可怎么活啊,天杀的畜牲。
    沈溪听后稍稍沉默,他没办法去评论此事,站在人的一方肯定骂狼,但是站在狼的一方,是人先踩死他们的幼崽在先,它们来寻仇也是理所当然。
    但他现在是人,所以无法对狼产生同情。
    沈溪拍了拍大娘的手,劝道:大娘节哀,那你知道那些狼都是从那座山上下来的吗,又是从哪儿离开的?
    大娘抹了抹眼泪,抬起手来指了个方向:它们就是从这座山上下来的,也是从这座山跑的,后面村里组织过人进山寻找这群畜牲,山外面没有,估计躲进深山了,你们要去寻它们可得要小心啊。
    大娘还得去给她的大儿子小儿子们送葬,说了几句便又哭着喊着走了。
    沈溪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渡问道:是继续进村找人问呢,还是先上山看看。
    周渡抬眸看向狼群下山的那座山林,沉吟片刻道:我先进山去看看。
    这几日天气好,都没有下雨,早点进山,或许他还能找到一点痕迹,晚上一天,什么情况都能出现,若是晚上再下点雨,踪迹就更难寻了。
    沈溪没说什么,就要拉着周渡上山:那走吧。
    周渡抬手止住他:你不能去,我答应了你舅舅要看着你,不准你上山。
    沈溪眨眨眼: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小舅舅他不会知道的。
    周渡坚持道:不行。
    沈溪拉着周渡的衣袖,问道:我不陪着你,你上山饿了怎么办?
    周渡看了眼沈溪身上背的布包:把你的包给我。
    沈溪死死护住自己的背包,试图跟周渡讨价还价:不给,你要我把包给你,你就得把我带上,你不能抛弃我。
    周渡按了按额头,略略有些头疼:没有抛弃,是
    周渡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溪就趁他在说话的时候没有防备,双手揽上他的脖子,稍稍踮脚,在他蠕动的喉结上轻轻舔了一下,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点哀求:周渡,带上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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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猎鱼
    温热细腻的触感在周渡的喉间传来,他哪里还记得接下来的要说的话,就这样整个人怔在原地。
    好不好。
    沈溪没有得到回答,勾着他脖子又问了一声,呼吸打在他脖颈,用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向他恳求着,大有他若不同意,他还会做出更大胆举动的趋势来。
    周渡屏住呼吸,稳住极其不稳定的气息,垂着眸看了他好一会,才推开挨得极近的他,面色微冷,但语气到底还是松了口:不许添乱。
    这话就等于是同意了。
    被周渡狠心推开的沈溪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脸上泛起开心的笑容来,凑到周渡身前保证道:你放心,上山以后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一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周渡微微有些发颤的指尖紧紧握住弓箭手柄,咽咽口水,活动了一下还在发烫的喉咙,一面朝山上走,一面道:最好是。
    沈溪跟上周渡的脚步,拍拍胸脯,厚颜无耻地道:我最听话了。
    周渡嗤之以鼻:听话?
    啊,被周渡盯着沈溪虽然有些心虚,但他还是来到周渡面前扬起脖颈,反问道,不听话吗?
    周渡移开落在他脸上的目光,继续往山里走着: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要胡闹的人。
    沈溪的期待稍稍落空,他也不气馁,胡闹就胡闹吧,只要周渡不撵他走,随他怎么说。
    两人走进山里,这座山果真如那位大娘所说什么也没有,而且由于柳树村的人进山搜过山,踩踏了不少枯枝树叶,地上到处都是人行走过的痕迹,再也找寻不到半点动物的痕迹。
    周渡在周围附近转了一圈,无奈摇了摇头,被破坏得如此厉害,别说是狼不会再靠近,其他动物也会迁去别的地方,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
    沈溪见周渡摇头,又见天色不早了,提议道:要不先下山休息一夜,待到明日我们再进深山看看。
    周渡没有回答,而是垂着眸看着脚边的豆包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向沈溪问道:狼夜里会嚎叫的吧。
    沈溪点点头:这是自然,它们习惯夜间出来觅食,会通过嚎叫来进行联络。
    周渡颔首,从沈溪身边走过,依旧没有下山,而是朝更深的密林而去,走了几步,他回身朝沈溪道:今晚就在山里歇息,怕不怕?
    沈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周渡这是想要通过狼晚上的嚎叫声找到它们。
    沈溪快走两步,跟上周渡,脸上没有半点畏惧: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周渡轻轻嗯了声,难得没再说出什么损话。
    沈溪笑了一下,跟上周渡,继续道:不过这狼也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嚎叫,有时候在山里待上一夜都相安无事,有时候走背字,好端端地就会碰上狼群,再说这座山这么大,谁能保证我们去的方向是狼活动的范围。
    沈溪说的这些周渡都清楚,所以他才会问沈溪怕不怕,因为他们很有可能不止在山里待一夜。
    沈溪说了一堆不见周渡回话,也不在意,又道:但是没关系,它今晚不嚎,到了月圆之夜也会嚎的,到时候我们总能揪出它们的。
    周渡一面听着他的喋喋不休,一面注意着四周环境,可能是临近冬天,也有可能是这座山柳树村的村民们经常上山造访,山里比起桃源村的岑山危险要小得多,一路走来,连条蛇都没有碰见。
    自进山后就神经紧绷的周渡稍稍松了松,朝他身旁正唠叨个不停的沈溪朝:你干劲如此足,不如今夜的歇息的地方,由你来安排。
    沈溪顿了顿,指尖指着自己:我?
    周渡看着他:怎么?
    没怎么,沈溪摆摆手,然后又道:可是我不会选地方啊。
    他从小到大就没在野外生存过,这还是第一次跟着周渡在这深山老林里过夜,能够做到不害怕已经是胆识过人了,让他挑地方,他害怕挑不好,给周渡添麻烦。
    周渡眉梢微挑:随便挑。
    沈溪见周渡无所谓,大有一种把山林当自己家的气势,眼睛四下里搜寻着:这可是你说的,挑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嗯,周渡看他紧张兮兮地搜寻着过夜的地方,应了一声,起了点心思,无情道,挑不好,就让你去喂狼。
    正在寻找过夜之地的沈溪:
    临近冬日,黑夜比夏日来得更早,沈溪不敢耽搁,迅速找了个背靠石头,面朝水的地方落脚:就在这儿吧,这里视野开阔,有什么危险也方便你活动,有水也不用担心渴着。
    说完他还有些紧张地看着周渡。
    周渡四下打量片刻,没发觉有什么危险,便走了过去,寻了块石头坐下。
    沈溪没见他反对,松了一口气,在附近捡了些枯枝枯叶过来,率先点起一堆篝火。
    然后跑到那处不大不小的水潭处,清洗干净手,准备从包里拿出吃食来与周渡垫肚。
    谁知他洗着洗着,水潭里泛起一团又一团的小水花,有些水花还会渐在他手上。
    沈溪眨了眨眼,转身朝周渡惊喜道:有鱼!
    周渡站起来身来,走过去,观望着水潭里不断泛起的一圈又一圈水花以及那时不时在水下一闪而过的白色光影,问沈溪道:想吃鱼?
    沈溪颔首:不吃白不吃。
    这水潭里的鱼可能常年无人光顾,呆呆笨笨的,来人也不知闪躲,好捉得很。
    周渡没再说什么,捡了块石子投掷进水潭里,见它很快便沉了下去,连个落子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淡淡地瞥了眼沈溪。
    沈溪通过周渡的举动,猜到了这水潭较深,举起瓜子,忙甩道:不吃了,不吃了。
    周渡的视线在沈溪身上流转了一圈,将他上上下下都看了眼,走过去,抬手伸向他的衣襟处。
    沈溪的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摸不清周渡想做什么,只得一动不动呆在原地,任由周渡行动。
    周渡眼力不俗,一眼便寻到沈溪衣襟处冒出来的一根线头,扯了扯,线头便顺着衣襟的纹路一圈又一圈地滚出来,待扯够了周渡想要的长度,他低头凑进沈溪的脖颈,用牙齿咬断线头,又细心给他衣服上残留的线头打了个结。
    沈溪此刻脸红得都快冒烟了,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有种期待已久的事即将发生的兴奋感。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周渡便抽身离去,只留下淡淡两个字:等着。
    沈溪:
    周渡拿着从沈溪身上扯下来的线,紧紧地绑在自己的箭矢上,试了试不会轻易被扯断后,满意地举起弓箭,瞄准水潭里的一尾活鱼,箭矢脱弦而出,准确地射中一条鱼。
    周渡手中捏着缠在箭矢上线头的另外一端,松开弓箭,慢慢收着箭,不多时,箭带着鱼便一同回到他手里。
    沈溪看到一幕,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发觉哪里少了几缕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说不清是该失落还是该高兴。
    周渡如炮制法又猎了几尾上来,收了弓箭,大方扔给沈溪:拿去吃。
    沈溪咬了咬唇,捡起地上的鱼,就在水潭边取出一柄小刀将所有的鱼都给开膛破肚去掉鱼鳞,涂上调料,插在树枝上,放在火堆上慢慢烤着。
    这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这个季节天上连繁星也看不到几颗,除了篝火附近,四周黑得一望无际,也寂静得悄无声息,只有火堆上的烤鱼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周渡,你看着点,等一会帮忙翻个面就行。沈溪架好烤鱼后,用手帕擦擦手,又取出一把刀来,在一根很直的树枝上慢慢地削着。
    周渡问他:还要烤什么?
    不烤什么啊,沈溪头也不抬的回道,我给你做些木箭,你的箭太好,用来猎鱼实在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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