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老板脱口而出:手抄版的《朝.食录》。
    沈溪眼眸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期待地道:就是它,我能看看吗?
    书斋老板与沈溪打交道多年,自是信得过他的:可以,不过只能看首页,后面的却是不行。
    沈溪点点头:规矩我知道的。
    书斋老板去取了书来,说是书,其实就是一沓古老而又泛黄的纸沓,边角都被人翻得起了皱。
    不仅沈溪就连周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沈溪接过,忍着上面难闻的气味,翻开的第一页。
    朝闻父所录,除夕夜,团年饭斋,母馋,父做百鸟朝凤一菜,告知吾
    第一页看完,沈溪下意识地想去翻页,书斋老板立马阻止:可不能坏了规矩。
    沈溪放下即将要翻页的手,指尖在页尾处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几分眷念,而后朝书斋老板忐忑地问:这书卖多少钱?
    书斋老板见沈溪心动暗暗在袖中搓了搓手,面上不动神色地报了个数字:五十两。
    沈溪的心都差点跳了出来,太便宜了。
    前御厨总管之女所记录其父菜谱及心得,就算只是一本手抄版,那也是有市无价之物,随意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家家里,都可做传家宝一样的存在,世世代代供奉起来,如今就跟大白菜似的就值这区区五十两?
    随即沈溪心头又是一涩,可他现在连这区区五十两的白菜钱都掏不起,他竟然还觉得便宜,果然最近有些飘了。
    沈溪想到先前书斋老板说的那一番话,心中又定了定神:可赊账?
    这书斋老板有些犹豫。
    此书是他在省城所收,卖书的是个破落户,见他收书,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这本书,说这是他们家的传家宝食谱,价值千金,让他开个价。
    他想能住在省城的人,就算现在破落了曾经也应该富裕过,家里留下个传家宝也不足为奇,找了厨子,试着做了首页上的记录的百鸟朝凤一菜。
    菜谱上说,此菜不去鸡的苦胆,结果做出来的菜苦涩无比,连咽都无法下咽,这哪里是传家宝食谱了,分明就是一本废菜谱嘛。
    最后他看那破落户家实是可怜给了十两银子,就当是做善事收了此书,反正此书看起来也有些年头,回来润润色,没准还能卖个十几二十两的回个本。
    书斋老板见沈溪心动了,也知他是个会做饭的,若是赊账与他,待他回家翻开了此书最后发现书中的菜谱根本不行,到时候要退书,他岂不是连个本钱都不能回。
    故书斋老板犹豫完后,清了清嗓子开始道:小溪啊,你看此书书页就知道它是有些年头的书了,且里面的内容对每个厨子来说都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我卖你五十两是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卖给别人就绝对不止这个价了,你若诚心要,我也不为难你,你先付个二三十两,书你尽管拿走,剩下的钱等你有钱了再慢慢还也是一样的。
    沈溪微愣:这么好?
    书斋老板又笑了笑:你作为我们店的老顾客,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周渡一直在观察书斋老板,由于人高,他一低眼就能看清书斋老板的所有神情,见他说话时嘴角和眼角都微微上扬,手也止不住地在衣袖里动来就动去,就知道这人在忽悠小孩,不耐烦地抬脚就往门外走:走了。
    哦,好。虽然书斋老板说得很令人心动,但沈溪一摸自己的荷包,里面空空瘪瘪,别说是二三十两银子,就算是二三两银子他也掏不出,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他也没办法买下来。
    沈溪只得依依不舍地将书还给书斋老板:实在抱歉,囊中羞涩,这本书委实买不起。
    说完他就追着周渡出了书斋大门。
    书斋老板捏着书傻了傻眼,望着沈溪周渡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诶,价格还有商量的余地嘛。
    可惜他话说晚了,周渡腿长,没几步就走出老远,沈溪只得小跑着才能追上周渡,哪里还能够听到他的话。
    书斋老板只得叹息一声,把书放了回去,以期待下次忽悠其他人。
    沈溪跟周渡回了罗福停牛车的地方,坐在牛车上,他微微把气息喘匀,脑子想的还是刚才那本书,手指无意识不停地搅着腰间的衣服带子,脸上一副焦躁而又得不到解脱的无措模样。
    周渡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溪,蹙眉问道:那本破书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啊,沈溪没想到周渡会突然问话,愣了一下,而后不知是在呢喃还是在自语,如蚊蝇般道了两个字:重要。
    说完又把头垂了下去,揉着自己的手腕,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渡默了半晌:重要就去买下来。
    沈溪抬起头来与周渡对视一眼,而后又低下去,轻轻晃头,丧气地说:我没有钱。
    虽然仅仅只有一瞬,但周渡也看清了他的眼,他眼中光芒尽失,黑眸里沁满了死寂,犹如明珠蒙尘般使人难受。
    不知为何,周渡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刺疼刺疼的。
    他取出卖雁所得的三十两银子递在沈溪面前,淡漠道:我可以把钱借给你。
    沈溪看着周渡递过来的银子,直接怔住了。
    但
    还不待周渡吐出下句,沈溪就知道他下句又要说一些不好的话,直接抢了他的钱,跳下牛车,向书斋的位置跑去,回头朝周渡粲然一笑:你放心,借了你的钱,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但我凭什么借给你。周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出那句还未说完的话,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第40章 喝酒
    沈溪抱着周渡给的钱跑回书斋时,书斋老板刚好把店门关好,他转身见到去而复还的沈溪时,愣道:可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沈溪微微喘匀气息,也没直说自己要买书:刚刚那本书,我能再看看么?
    书斋老板知沈溪这是动心了,抚须一笑:当然可以。
    他把落好锁的店门打开,迎沈溪进去,又重新取了书出来,自卖自夸道:你别看这本书破是破了点,可里面记录的菜式那都是一等一的名菜,且我收书的那户人家家里也一直把它当传家宝供着,若不是家里困难,也不会狠心把它给卖了,五十两买一本传家宝回去真的不亏。
    沈溪没听他在讲什么,翻开书页,伸出手指指腹在首页上的几排字上,轻轻颤抖地抚摸了一下,似烫手又似激动。
    过了一会儿,他合上书页,神色又恢复如常,与书斋老板谈笑道:我平日买本寻常书一二两银子都要跟你赊账,五十两我就是把我自己卖了也拿不出,你看这价格能不能再让让。
    书斋老板面色为难起来:小溪啊,不是我不想给你便宜,是这书的价格就搁在这里,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儿去不是。
    从书的痕迹来看,它确实是有些年头了,若著书人出名的话,卖个几十两乃至几百两都不稀奇,沈溪附和地点点头,手指拨弄着泛黄的书页,状若无意地问道,掌柜的,你可知此书是何人所著,若是我知晓的厨艺大家,这价格我咬牙也要想办法买下来的。
    书斋老板的面色立马从微喜转变到难堪:这
    这可真就难倒他了。
    此书内容应当是一本记录家中父亲做菜及其心得的书,本身没有经过书局的发刊,这本又是本手抄本,且时间久远,他哪里会知道是什么人所著。
    或许这是本家传菜谱,著书人已无从查证,书斋老板转了转眼珠,打了马虎眼后,又迅速转移话题道:我看你也是真心想要这本书,要不我今天吃点亏,给你算四十两好了,这可是我的收书价了。
    沈溪低头玩着手指,不急不躁道:我若不知著书人名字的话,我也不知道这书是真是假啊,现在市面上的手艺书籍鱼龙混杂得多,万一我花了大价钱买回去发现里面的内容却是乱七八糟的一堆,几十两打了水漂,自裁都羞愧难当。
    沈溪的话虽说得轻飘飘的,但句句都戳中了书斋老板的心。
    这本书他是验证过的,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书,能卖上如此高价全靠它纸质具有年代感和忽悠。
    沈溪不停摆弄的手指停了下来,看着书斋老板,亮了亮眼眸:你都说我们是老相识了,你也知道我人品,不如你把这书再给多看两页,确定没有问题后,我砸锅卖铁都要买下来的!
    书斋老板一口否决:这可不行。
    他可是知道书的次页就写的是:此菜不用去鸡苦胆,整锅炖之。
    这话骗骗外行人也就行了,对于沈溪这个内行人来说,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本胡编乱造的书。
    书斋老板皱了皱眉:不管怎样规矩不能坏,这样吧,要不你说个价,要是合适我就给你。
    沈溪想了想报出了一个数字:五百文。
    书斋老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瞪着眼睛回道:卖纸也没有卖这么便宜的。
    沈溪很是无辜地说:可是若是没有著书人的话,它就跟普通的书没什么区别啊。
    不一样的,书斋老板反驳了一句,但又没解释哪里不一样,随即又做了一点让步,你再添点儿。
    沈溪顿了顿:一两?
    书斋老板,三十两,你好歹别让我亏太狠了。
    沈溪考虑了一下,又尝试性地加了加价:五两。
    不成不成,书斋老板挥挥手,有些生气了,最低二十两,你要就拿走,不要就算了。
    沈溪没被吓到,悄悄舔了舔唇角,最后报了一个数字:十两。
    不行,书斋老板宽袖一甩,生气道,你压得太狠了,二十两不能再少了。
    沈溪脸上充满了遗憾:我就只有十两银子,还是刚刚跟朋友借的,既然你不能让步的话,那就算了吧。
    沈溪说着就真的往书店外走了。
    书斋老板犹豫了又犹豫,这本书他花了十两银子收的,按理说十两银子卖出去也不亏,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劲。
    但他看着沈溪走也不得劲,就安阳镇这个小镇肯花十两银子买一本食谱的人不多,下次再想碰上一个可就难了。
    几个呼吸间书斋老板的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在沈溪即将踏出店门的时候,叫住了他:十两就十两吧,就当是回馈老顾客了。
    沈溪收回了腿,转身回来,爽快地拿出十两银子来:你说的十两啊。
    书斋老板无奈收了钱,把书给你沈溪,喋喋不休道:大半年赚的钱都亏了,你下次可一定要多来我们书斋买书啊。
    沈溪如获至宝地收了书,也说着漂亮的场面话:那是肯定的,安阳镇就你们一家书斋,我不在你这里买书去哪儿买书。
    书斋老板闻言心里的不得劲消散不少,他这次没在沈溪手中挣到钱,下次再挣也是一样的。
    周渡和罗福在镇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沈溪出来。
    周渡见他面色稍稍有些泛白,蹙眉问道:没买到?
    买到了。沈溪摇头,把手中的书递给周渡看,顺便也将剩余的银子还给了周渡,花了十两。
    周渡接过钱袋子,一掂量就知里面的钱没少多少,再听沈溪一说,问道:怎么只花了这点。
    沈溪坐上牛车,整个人都怏怏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道:店老板不识货,错把珍珠当鱼珠,价格一压就压下来了,这十两应该就是他的收书价。
    那你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心情如此低落。
    周渡见他这样,右眉微动,想问却问不出口。
    周渡不问他,他也不主动说话了,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本,也不翻看,就这样直直地一路看回桃源村。
    直到快进村的时候,他才把书收起来,看向一旁的周渡道:周渡,我请你喝酒吧,好酒。
    他明明是笑着对周渡说的,周渡却感觉不到他的笑意。
    周渡沉默片刻,缓缓道:好。
    随后他又想起沈家好像没有肉类了,又道:我去打猎。
    沈溪拉住他,指了指天道: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你去哪儿打。
    从镇上回到桃源村,三更天都过了,桃源村里一片寂静。入了秋甚至连蝉鸣声和蛙叫声都消失,这种空旷的寂静叫人心悸不已。
    家里还有点毛豆,我煮了给你下酒一样的。沈溪拉着周渡的胳膊,点着一盏微黄的灯笼,两人朝沈家走去。
    周渡看了眼他攥着自己手肘上的手,唇瓣蠕动几下,最终还是没开口让他放开。
    沈家大门一打开,豆包就率先溜了进去,自己找了个地方猫着睡觉了。
    沈溪带着周渡去了厨房,将厨房里的所有油灯都点亮,他面色好了些:我回屋去放点东西,你等我会。
    周渡点头,沈溪的厨房他也只透过窗户看了几眼,没有走进来过。现在走进来才发现,里面干净得不像话,不管是灶台上还是木质地板上都找不出一丝油污,锅碗瓢盆每样都摆放有序,叫人看了舒服。
    沈溪点着灯笼回了房,没先点灯,而是径直走到衣柜处,把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全都扯了出来,露出一个红木匣子来。
    他面无表情地拉开衣领,从脖子里拉出一把钥匙来,打开了红木匣子。
    微弱的灯笼灯光只能隐隐照出匣子里的场景,只见里面摆放着几本全是被烧得只剩下半截到几乎看不清字迹的书籍。
    沈溪的指腹逐一拂过书籍上的烧痕,无措地闭了闭眼:是天意让我买到你的手抄本的,不是我故意要脏了你的轮回路的,安息吧
    沈溪微微张了张唇,最后那个从不被得到允许的称呼终究还是没有吐出口,他又默默咽了回去。
    沈溪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周渡见他又恢复到往日没心没肺的模样,逐渐把心放了下去。
    我很快就好。沈溪挽起衣袖,从院子里抱了一捆青毛豆进厨房,找了个木盆,蹲在地上飞快地从青藤上择下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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