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一秒,全班哗然。
    我承认我以前有些事做得不好,如果你是因此生气,不接我电话,我可以改。其实我是个很笨的人,有什么话你应该直说,不要玩鸵鸟游戏,你不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你我都是成年人,就应该以成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你一点前兆都没有就突然让人来通知我分手,在我看来,这实在幼稚至极。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教室堵你,你以为我愿意给你造成这样的困扰吗?所以秋和,你现在跟我出来,我们把事qíng谈清楚。男生说完把话筒还到目瞪口呆的教授面前,示丅威般地看着讲台下热烈议论的学生们。人数太多,他一时找不到秋和,反而,不少人认出他是瞿翛然。
    教授本想发作,但那句以承认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听着还挺受用,潜意识把这幕闹剧的起因归咎于那幼稚不懂事的女学生。他对着话筒:谁是秋和?出去出去,不要影响上课。
    前排一个女生站起来。人长得清秀,齐刘海长直发,穿着规规矩矩的白衬衫黑飘带和灰色百褶裙,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个人一厢qíng愿、骚扰我已久,影响我学习和生活,请老师让他出去。如果老师您放弃自己为人师长的权威,任由他胡闹,我只好马上报警,以维护我正常学习的权利。
    秋和话音未落,班里已经炸开了锅。
    教授被这女生一脸决不妥协的坚毅慑住,转向身边的男生一连串发问: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你是哪个学院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教室是用来读书不是用来表白和分手的地方?
    结果自然是瞿翛然挂不住面子,落荒而逃。只不过这门500人的大课上发生的cha曲几乎立刻又演变成BBS上人气居高不下的真相贴,把秋和再次推上风口làng尖。
    学生们对此的主流看法是:瞿翛然太丢人,男子汉的大度和洒脱一概没有,为了一个狐媚女子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
    郭舒洁看不下去,问秋和要不要把帖子删掉:我和那个区的斑竹是老乡。
    秋和摇摇头:算了,删掉那个帖,现实中稀奇古怪的版本只会愈演愈烈。何况现在帖子里摆的事实都确是事实,没理由封人的口。
    是事实?郭舒洁吓了一跳。
    秋和温和地笑着看她:是事实。但凡曾经有一个说过你水xing杨花,大家看你时就都往这方面挑剔,搜索出你越来越多的罪证,落实罪名。多数人的生活都经不起这样的拷问推敲。就像但凡曾经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纠正你的口音,之后其他人听你说话时便特别留心你误读的单字,指出纠正,久而久之你便被贴上口齿不清的标签,羞于开口了。
    郭舒洁换位思考,若是有人指责自己水xing杨花,也能揪出一大堆罪状。其实单看秋和的每一罪证,有些根本是捕风捉影。
    但秋和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她最近的生活重心是劝说乌咪和她一起去上课。郭舒洁让她死了那条心,她却不信邪,耗费大量宝贵光yīn蹲在乌咪chuáng边逗她说话,跟她聊天。
    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生,因为用过同种香水,因为那句哀莫大于心不死,因为许许多多不足挂齿的细节,秋和莫名地与乌咪亲近。
    乌咪虽不参与学校里的八卦和纷争,但在寝室听薛涛和郭舒洁背地议论,也知道许多事qíng。逐渐对秋和感到惊讶,她在四面楚歌的处境中居然悠闲得发慌,仿佛生存在纬度不同的空间,读书、工作、看碟、听歌、逛街购物,于期中考试前去雍和宫,回来告诉乌咪我帮你也烧了一炷香。乌咪几次笔试都是她陪着去考场,说是友谊显得矫qíng,但乌咪显然几乎不与除她之外的人jiāo流。
    这两个女生的组合着实奇异,但在她们的结界内,有种别人无法理解的天朗云舒。
    【十一】
    一天傍晚,寝室楼响起广播:605室秋和同学,有人找。:又再掀波澜,女生们这才发现秋和住在曾晔的寝室。薛涛也是在这瞬间才突然察觉:秋和真是不得了,她与曾晔一向不融洽,有早知瞿翛然执意与曾晔分手是因为自己,却竟能无所顾忌,坦dàng大方地在曾晔死后搬来她的寝室。秋和在全楼喧嚣的此时也依然坦dàng大方,趿着拖鞋下楼,见到叶玄。
    这是给薛涛的。
    唉?薛涛在楼上啊,要不要我帮你叫她下来?
    我知道她在,来之前给她发过短信。
    那为什么叫我?
    想见你呗。你怎么qíng商那么低!
    秋和感到短暂晕眩,就像在地下通道行进得太久不习惯阳光,哑然望向他的眼睛,看见自己嵌在对方瞳孔中的脸,内心涌起不可名状的悲伤。
    在这所严重yīn盛阳衰的学校,军训时叶玄就是公认的校糙,女生们纷纷找借口去他那桌吃饭,导致本来就不牢固的饭桌垮了半边,此事被传为笑谈。正午的烈日下,全军训团开会,旁边的女生指着他的背影给秋和看:那就是传说中的叶玄。引颈张望看不见他的脸。
    接着是开学后,确定叶玄为新生文艺汇演的主持。叶玄指住秋和追着负责的老师一阵死打烂缠:我要她做搭档。事后女生好奇为什么,答曰你漂亮,等她红了脸,又补上一句开玩笑的招bào力。
    和你一直亲密无间,不带qíng爱色彩的亲密无间。
    赌丅球,拼酒量,恶作剧抢对方台词,叶玄没少为秋和的事跟人打架,秋和与男友约会前还被他教唆过穿假胸衣虚张声势一起做过的事,匪夷所思。
    你完美地扮演着热血冲动又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形象,只有我看清了真相,但也许,我看见的才不是真相。
    我抱着赌徒的心态相信自己的猜测,又不可避免地想到这种可能xing将会衍生的悲剧xing结局。
    只有一件事我确信无疑,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规的我又因为这个指路的人迷路了。
    秋和淡然笑了笑:在全校都说我是个狐狸jīng的时候,你说我qíng商低,一点鉴别能力都没有。
    你是狐狸jīng?那狐狸jīng这个物种是返祖了。在男生眼里,那些闲言碎语似乎不值一提,他很快转了话题,说件正事。曾晔不是不在了么。钱筱颐说129合唱晚会想请你出山,让我来问问你。
    秋和摇头:不合适。
    qíng侣搭档不合适?如果真有笑得很贱的表qíng,那么这就是了。
    厚脸皮,谁跟你是qíng侣。
    你都已经为了我跟瞿翛然分手了啊。他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虽然从未坦言,但我心知肚明,qíng侣什么的全是玩笑。
    秋和懒得理他,接着说正事:我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不想参合了。大二那个顾楚楚很不错,也该给新人一点空间,你让钱筱颐去找她。
    你们这些女生总该为小事较劲,何必呢?对了,前几天你让我查的手机号,除了跟你发短信它就再也没通讯记录,只能确定是北京的号。抱歉,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你是不是又卷入什么事qíng了?
    也许是。不过这点小事我还应付得来,你不用管我。
    男生蹙着眉,有些忧心,yù言又止。
    如果你是我擅自写好的剧本中那个男主角,那么我们的梦想必定背道而驰。因为这个悖论
    不该有任何关系。
    尘埃眠于光年③
    【一】
    我在自卑与不安中长大,鲜有人关心我,更不用说教育我如何为人处世。
    小学四年级时我转入新班级,班花是个不甚漂亮的女孩,我很想知道她凭什么秘诀广受欢迎,于是处心积虑去讨好她,终于和她成为形影不离的闺蜜。
    临近期末的某节课,语文老师表扬字写得漂亮的学生。我突然发现,那女生练习硬笔书法七年,我与她相识四个月,竟潜移默化写成一手与她一模一样的好字,甚至更为娟秀。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解
    一颗极度渴望被认可的心,能够创造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
    不知不觉随着遇见的人改变自已,这不是做作,而是我赖以生存的本能。
    【二】
    我知道你心里留着,旧qíng,虽已没了根,却还像煅炉吐出火舌。
    你胸中还潜藏着,受苦者的一点骄矜。
    我原谅你。
    因为爱你,所以容忍着,你的缺陷。
    什么乱七八糟的!告白?恐吓?也没写清是给谁的。早前的花尚未完全凋零,新鲜的白山茶又神一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秋和书桌上,这次,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莫名其妙的书信。郭舒洁越过秋和的肩看到最后一行,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原谅你之前都是波德莱尔《忧伤的qíng歌》里的诗句。薛涛的知识面和记忆力让秋和都吃了一惊,而且百分百是给秋和的,这对她来说实在太正常了。
    可能我有组基因时常会向那种神经兮兮的人招手。每学期都要碰到好几个,不过收到纸质信件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短信或来电。秋和果然习以为常,不经意地将信笺塞回信封,起身去饮水机边接了点热水烫苹果,分给薛涛和郭舒洁,这个时间,乌咪照例还没起chuáng。
    可他们怎么知道你的号码?
    有些是快递派送员或送餐员,单据上标有联系电话;有些是专门店店员,通过联网电脑查阅VIP客户资料得到信息;有些是选过同一课偷瞄老师那儿的资料得知的;有些是跟人打听的总之,想要保护隐私是不太可能的事。薛涛嘎吱嘎吱咬着脆脆的水果,有点口齿不清,有一次我陪她去一家影印店制作名片,不知是几个员工中的哪一个就见她那么一次给她发了两个多月骚扰短信,内容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郭舒洁正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削皮:说起来,寝室座机也经常接到猥琐男来电,说些怪怪的猥亵话。我接到过好几次,都是点名道姓的冲着薛涛来的。
    我可没随便把电话告诉可疑的人。
    女生寝室都是连号,只要知道一间,就很容易算出任意一间的号码。秋和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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