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的职责并不在秋和意料之外,她只是被赞不绝口四个字逗乐了,回了他一句我没说她不好,只是不欣赏她的作风。把手机直接放进包的隔层后,不禁长叹一口气。也许是这声叹息正巧吻合上某个话题的节点。一个韩国同学回过头问:你和他很熟么?
    谁?最近几个回合的谈话,秋和压根没听。
    欧阳翀呀。
    哦。关系还可以。他研一时做一门课的助教,我问他要过选课者名单。
    你要哪个gān嘛?
    看看有没有熟人,动员对方把课让给我。
    这也行?难怪你想上的课每次都如愿以偿。
    不过那次最后其实也没怎么cao作,补课退选的最后一天,1班把原本两小时的专业课调整到四节,覆盖了那个时段,所以有个他们班的学生退课了。
    哦肯定又是我们系那个低能的本科教务把专业课时间弄错了,她老gān这种事,去年也在补课退选最后一天调整专业课,害我好多经双的课都不得不退掉。
    想念以前的教务啊。这个教务就没做过一件好事。上次开学注册,不是还把我们所有韩国学生的学生证弄丢了吗?导致全体补办,还说是我们自己弄丢了。怎么可能所有人同时自己弄丢!
    话题终于彻底脱离的凶杀案,转向对教务老师的控诉。
    【六】
    晚饭时分,薛涛再次被朱老师的夺命连环call从食堂叫回了办公室。她再清楚不过,其实根本没什么要事,但把任何事都视为人命关天、十万火急是他一贯的作风。这次商量的任务是在校报上开出一个专版介绍本校优秀的教授,朱老师希望第一期对教授的采访由薛涛亲自来做,做出一个样板,让以后做这栏目的编辑们能够按图索骥。薛涛在这方面当然没有问题。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最好明天就开始着手采访。
    明白了。薛涛点点头。
    朱老师说完便往门外走,又突然一拍脑袋停住:哦,对了。上午我打瞿翛然的手机没打通,你见着瞿翛然的话帮忙通
    薛涛打断他的话,面无表qíng地说道:我见不着他。
    唔?怎么回事?
    自从开学第一次例会之后,他就再也没露过面,打电话也不接,去上课找他也找不到,总之就是,谁也联系不上他。
    有这种事?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忙恋爱吧。听说他现在的女朋友是秋和。
    【七】
    秋和下最后一节课已是晚上九点。她在二教门口和一同上课的两个女生道别,见瞿翛然等在台阶下的花坛旁,哼起一首旧电影主题歌,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挽住他的手臂。天空gān净,没有云,月光勾勒着树影以及时而穿梭其间时而与其融为一体的人影。
    男生开腔问话,听起来像开门时意外出现的噪音:肚子饿吗?要不要去小白房吃点夜宵?
    好啊。秋和一向敏感,在回答的同时已经觉出对方的不快,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么?
    还不是姓朱的!看来是气急了,言辞中没有半分对师长的敬意,上午打了个电话我没听见,下午给他回过去他就大发雷霆,才一个电话没接而已,什么叫一直联系不上?什么叫没有人联系得上?至于么!你到底和他有什么过节?
    唉?和我有什么关系?女生怔得站定了。
    我觉得我没得罪过他。再说今天他也几次提及你,不知他怎么知道我在跟你jiāo往,叫我不要一天到晚沉迷感qíng不gān正事。我看他是针对你,迁怒于我。
    秋和松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走,一言不发。
    你可能树敌多了自己也不知道,唉,不说这个了。瞿翛然跟上来。
    又沉默了几步,路过灯火通明的大讲堂,秋和扭头问道:芭蕾舞的票,弄到了么?
    很难弄,你那么想看吗?明天就是最后一场演出,我看还是算了吧。反正我是对这个不感冒,我不像你们艺术系学生有那份造诣。我敢说里面坐着的人起码有一半和我一样看不懂,明明没那个水平却跟风委屈自己,何苦嘛!
    他们不是跟风,是为了陪伴能看懂的另一半。秋和脸别向侧下方,动了动嘴。
    瞿翛然愣了两秒,才听出她的潜台词。
    不是我不想陪你,而是票真的很难弄到。
    秋和抬起眼睑,缓然道:要是我说我弄到了呢?
    冰凉如水的月光下,瞿翛然望着秋和的脸。女生的微笑十分温和,带着某种宽容的柔光,让人感到有点内疚,可这内疚转瞬即逝,因为那柔光笼罩住的是dòng悉一切后的深长意味。
    与秋和在一起时,他总觉得自己反复无常,总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厌恶她到极点,就像失足摔进暗井里,猛然被恶臭的浊液淹没。而更令他难受的是,秋和始终是秋和,谤议不怨,宠rǔ不惊,喜怒不形于色。既让人揣测不了她这一秒心里在想什么,又让人预计不了她下一秒会做什么。
    这一秒她抖出一句话把你怔得无从作答,下一秒又天真烂漫地嬉笑道:骗你的。
    瞿翛然不知自己的脸色究竟有没有突变,与秋和的相处总像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之后的一路,两人一直无言,他甚至搞不清楚秋和是在置气还是享受静谧,但他自己无疑心qíng沉郁。
    进了亮堂的小白房,嗅出食物的气息,心qíng稍微好一些,瞿翛然点了几种小吃。秋和碰见同系学姐陈妍和她男朋友叶玄,站在他们桌旁寒暄。俄顷后,瞿翛然端着餐盘临近就坐,秋和转身取了一串烤土豆吃。
    陈妍忽然岔开话题问瞿翛然:你怎么不让给秋和坐?
    男生这才注意到屋里两张长桌八个座椅全满了,只有秋和站着。他内心闪过促狭的念头,想让秋和难堪:她从第五节课一直上到第十二节,坐了一下午,刚有机会站起来活动活动。
    说着抬头看向秋和,让他失望的是,秋和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倒是陈妍脸上露出为难的神qíng。这事不提倒也罢了,大家能够视而不见,眼下秋和一个人站在桌边已是每个人都意识到的事实,气氛变得尴尬。
    秋和赶在有旁人不合时宜起来让座之前俯身在瞿翛然耳边,用大家都能听清的音量说:我吃好了,在门口等你。又直起腰对陈妍和叶玄无奈地耸耸肩,脸上挂着俏皮的笑意,坐了一下午又吃个不停,已经胖得在室内活动不开了。
    陈妍笑起来,拍拍她的手臂说:改天见。
    场面被秋和的自嘲轻易圆过去,反倒愈发显得瞿翛然没有风度。男生的沉郁较之前更深,在陈妍和叶玄的鄙视中也无法厚着脸皮久坐,再吃了片刻就出门去找秋和了。
    【八】
    秋和是谁?郭舒洁的男友在询问票的出处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疑问。
    我的新室友,是个很厉害的美女。
    男生立刻大为紧张:该不会又像曾晔那样欺负你吧?
    我说的厉害不是指那种厉害,是指在学校很有影响力的意思。再说,曾晔那不叫欺负我,我我只是懒得和她计较,让着她。
    那你指的美女是哪种美女?
    她是真的很美,人瘦瘦的
    男生笑出声:瘦就是美啊?我发现你看人时审美观完全不行!每次我一问你觉得什么样是美女,你就说人瘦瘦的。
    本来就是嘛!哎我的意思是,她确实很美,然后同时也很瘦。郭舒洁脑海中浮现出秋和的模样,那姑娘的脖子纤细得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折断,脚踝像两个小尖括号,乍看确实缺乏魅力,但她自相矛盾的气质很引人注目,有点文静,又有点倔qiáng,有点懵懂,又有点灵动。
    我不相信你了,自从上次你给我看钱筱颐的照片,说是校花,我就再也不信你们学校有美女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钱筱颐是美女,她脸长得一般,只是身材超级好。校花又不是花瓶,光漂亮、没气场怎么行?关键还是要有人气、有才气。钱筱颐主持节目一出场,全校男生都热血沸腾,那人气能低吗?反正舞台离得远又看不清脸。
    郭舒洁正说着,灯光忽然暗了,恰巧是钱筱颐出来报幕。才气么,你看这气势就知道咯。她顺手往下指。
    男生望过去,眯眼瞧了半天,直到钱筱颐拖着礼服裙裾款款退场,才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女友:我就不喜欢这种大胸女。
    唔,不错,证明你是个正经人。郭舒洁递过一包薯片,吃不吃?
    男生摆摆手。郭舒洁自己吃起来。
    你行不行啊?边吃薯片边看芭蕾?男生哭笑不得。
    饿了嘛!我有门课的作业截止到七点前jiāo,害我没吃晚饭。
    男友完全没在意看芭蕾吃薯片需要什么借口,驴唇不对马嘴地接了句:其实钱筱颐真人还是蛮好看的。
    郭舒洁愣了一秒,哈哈哈地笑出声来,惹得前排原本专心等待演出开始的几个人同时回头看她。她收敛神色,压低声音在男友耳畔说:这也不错,证明你是个正常人。
    男生被拆穿后窘得很,急忙岔开话题:说起秋和吧。我好像听说过她,不知道和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以前是我们学校一个挺拉风的男生的女友,后来那男生变心,把她甩了。
    肯定不是。
    我也觉得可能不是,听说那个秋和是数学系的,虽然她也和你同校。
    数学系?唉那确实是秋和!秋和就是从数学系转来的。不过你肯定记反了,百分百是秋和甩别人。我记得有一次薛涛和曾晔在寝室议论秋和,薛涛说她男朋友多了去了,而且从来只有她甩别人没有别人甩她,她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唯一一个保持全胜记录的。薛涛原话是这样。
    哦,那是我记错了。男友莫名其妙地看着异常激动的郭舒洁,有点被她慑住了。她与秋和初次对话不到24小时,不过得了份小礼物,为什么维护秋和像维护神祗一样?实在让人一头雾水。
    --

章节目录

尘埃眠于光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夏茗悠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夏茗悠并收藏尘埃眠于光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