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昏暗的方丈室内,苏木坐在祝老爷子对面,直视着他,没有开口。
    祝老爷子也在细细打量苏木,他很难想象,一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居然坐到了江南武协这个职位上,而且还能坐稳。
    这不是一般人能享得了的殊荣,光是这一个名头,扔出去,真武宗门的人出来历练,也得给这位年轻人三分薄面。
    如今,他就坐在自己对面。
    自己年近七十,经历的事情之多,阅历之深,早已经让自己养成了一幅处事不惊的涵养功夫,可是跟这才二十岁的少年郎一比,单看脸上那种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就知道这绝非善茬儿。
    地藏殿内神像倒塌的事情,他已经听说。
    看苏木的反应,竟浑然不当回事儿,祝老爷子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涵养功夫好,这特么简直就是脸皮厚啊!
    “咳……”祝老爷子实在比不过去了,他觉得自己再跟苏木对视下去,眼看就要天亮了,只能以咳嗽打破僵局。
    “苏行走!听到你打电话,我很是激动……”祝老爷子的开场白,实在不怎么样,关键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苏木抬了抬手,打断了祝老爷子的话,表情严肃道:“你这个状态,多长时间了?”
    祝老爷子一怔,眉头深锁,想了一会儿,“大概……有小半个月了。”
    苏木点了点头,道:“把舌头伸出来。”
    祝老爷子照做,苏木看了一下,又点点头,“搭个脉吧!”
    “好!”
    祝老爷子连忙伸手,拉过旁边放置木鱼的小木桌,将袖子拉起,平展在了木桌上。
    苏木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三指,搭在了他的脉口上,仔细感受起了他的脉搏,但这手指搭上去足足三分钟,他都没有感受到祝老爷子的脉搏。
    无脉症?
    苏木自己也开始惊讶了,这种疾病在普通人身上,倒也常见,轻者手部桡动脉,没有搏动或者轻微搏动,重者显示缺血坏死,通常来说是心脏这个泵机因为系统性病变,造成了局部痉挛、血管狭窄并阻塞,才会产生这种情况。
    可眼前的祝老爷子,是个超凡者啊!
    超凡者没有脉搏,这才是祝老爷子气色显示将死之兆的原因?
    苏木心里惊讶,但面色不变,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都会给祝老爷子一个信号,没有表情,祝老爷子就不会瞎猜。
    以他现在的医术,治疗普通人,早已经不在话下,但对超凡者来说,像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也不知道七情之法,在超凡者身上,是否有效。
    苏木收了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祝老爷子从苏木的脸上,没有读到任何信息,便问道:“苏……”
    苏木抬手示意他不要讲话,仔细想应对之法,归根结底这是祝老爷子的心脏出了问题,心主火,而只有水克火。
    肾主水,但这半个月的时间,早已经让他肾之精华,遭遇到了破坏,肾气也明显不足。
    再者,现在祝老爷子不是心火旺盛,属于心火消散,这是大喜伤心的症状。
    古时范进中举,便是大喜伤心的著名例子。
    范进中举人后,因为太高兴,往后一跤跌倒,牙关紧咬,人便不省人事,醒来后就神窍被堵,成了疯癫模样。这是典型的大喜伤心,后来还是让他最怕的那个人给了他一巴掌,又用假话哄他,说他不曾中,才使他清醒过来。
    上述例子,由于范进发病快,治疗及时,所以很容易救治。
    但祝老爷子这个时间就拖得太长了,加上又是超凡者,身体与心境,都比普通人强太多,若是普通人,早就不行了。
    这时若用水克火的治疗方法,必然加重他的病情,甚至可能一命呜呼。
    现在祝老爷子的心脏,近乎归于沉寂,换成年轻的超凡者,也无法强行提振啊!
    苏木思来想去,以现在情况来看,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木生火,需要祝老爷子肝气旺盛起来,用肝之气重燃心之火,让旧病重现,再用水来压制火,形成新的平衡,才有一线生机。
    说到底,就是让老爷子生气,怎么气怎么来。
    这对于苏木来说,倒也不是难事儿,但万一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突然就翘了辫子,苏木后续计划,可就全泡汤了啊!
    如何把气人,拿捏到成一个度,这十分考验苏木的能力。
    这是苏木行医路上,一个里程碑式的病例,救也不难,难的是一个用不好,把老头给治死了,这风险可担不起。
    苏木不说话,祝老爷子也不敢开口,听方丈大师的话,能不能活命就在今天晚上了,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简直就是浪费生命,但他又不敢催苏木,只能小心等候。
    突然。
    苏木换了一个姿势,看着祝老爷子,轻声道:“老爷子小半个月之前,是不是听到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祝老爷子一怔,随即点头,“确有一件。”
    苏木微笑道:“你这病是抑郁过度导致,能否说与我听?”
    祝老爷子已经提不起心气,摆了摆手,道:“不提也罢,如今想来,也只是一生中最普通的一件事而已,可能是期盼太久,突然应验……不提了,不提了……”
    苏木‘呃’了一下,这不提不行啊,不提怎么治病啊?
    但看对方,再也不提,便只好改口道:“祝老爷子将祝家经营到如今这个规模,想必中间一定经历过不少辛酸,今天不如秉烛夜谈,我好根据你的经历,给你对症下药啊!”
    祝老爷子愣了愣,问道:“聊天能治病?”
    苏木微微一笑,“别人能不能我不知道,反正我能!”
    祝老爷子‘啊’了一声,便搓了搓手,揉了揉银白头发,“那我从什么时候说起?”
    苏木淡淡道:“从记事儿开始吧!”
    祝老爷子:“???”
    他都懵了,从记事时开始,那从童年谈起,什么时候才能聊到病根啊?
    这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好吗?
    你这到底是不是治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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