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子牧,久仰。
    连芍姿截了靳译肯,接上话,话音含笑,大气又酥,龙梓怡仍在边上站着,没入座,叉着腰握着杯,茶水液面在玻璃杯里轻微晃动,卢子牧还没应,她这边截住,紧赶着回连芍姿:你好啊亲家,吃饭了吗?
    这个点可能没吃吗。
    龙七截话,和龙梓怡对视一眼,而后两人都瞥到一边,像相互给了个白眼似的,连芍姿在之后慢慢接上:我们吃过brunch出门的。
    说完,从包里拿出放着血检报告的文件袋,没有直接摆桌上,交到了桌下龙七的手里:这次来,主要为三件事,第一件,七七的血检做完了。
    龙梓怡和卢子牧的注意力一致回过神,连芍姿在桌底轻轻拍抚龙七的手,把话语主动权交给她,她才把文件袋放上桌,淡淡说四字:阴性,没病。
    椅脚摩擦地面,龙梓怡终于肯抽着椅背坐下,把水一放,拿过文件袋就拆开取报告看,卢子牧跟着盯过去,两人的眼珠子从纸张上方看到下方,肩身同时细微地放松下来,紧接着卢子牧没看完,龙梓怡就把报告往桌上一拍,一副关老娘屁事的架势,拨头发,轻描淡写回四字:挺好,省事。
    龙七朝上翻一记白眼,连芍姿没看见。
    靳译肯在她的右手边抬着二郎腿坐,连芍姿说话的时候他不说话,女性长辈的局,他把自个儿的位置摆得特别好,茶水少了他就加,话头给他他就接,没提着他的时候他就察言观色,看看龙梓怡的脸又看看连芍姿的眼,龙七不爽时又在桌底下把她的手拉到自个儿膝盖上,面上不改色,坐如一座钟,其实忙得很。
    是啊,尘埃落定,好事,第二件事,七七和
    哎我好像有点饿了,连芍姿话没讲完,龙梓怡又开始作,皱着眉头硬生生地截话题,朝卢子牧看,我今天都没吃早饭,你这不刚起吗,你不饿?
    卢子牧一愣,龙梓怡自己接上话:咱们今天仍旧点那家三黄鸡吧,正好你也尝尝呀亲家,这家三黄鸡很有名的,平常都要排队买,你吃不吃啊?
    最后一句话,话头对着龙七。
    龙七还没答,龙梓怡就皱着眉对连芍姿说:现在的孩子啊都不会做饭的,天天吃外卖,吃惯了外面的就开始嫌自家的米糙了,难养得不得了。
    连芍姿笑笑。
    所谓第二件事,就悄无声息地掐了话头。
    等龙梓怡点好外卖,连芍姿问:子牧的新书进度怎么样了?
    你看我书?
    卢子牧抬头。
    连芍姿笑。
    你去年那本散文集特别有意思,我在回国的航程上一口气看完了,我喜欢第五篇关于牛角扣与自由的讨论。
    牛角扣和自由有什么关系?龙梓怡插嘴。
    你去看啊。龙七回。
    卢子牧耸肩,点头,我挺意外的,那本书销量很差,谢谢。
    销量差是发行渠道的事,不是作品的事,市面上内容空乏却销量百万的书我能挑出一摞,一张白纸我也能将它炒出千万的价格,但是我拿千万的价格,却很难找到真正值价的对象,所以七七难得,你也难得。
    连芍姿这最后一句话是盯着卢子牧的眼睛说出口的,卢子牧到底见过大世面了,沉着点头,缓慢地喝一口水,龙梓怡这边立刻就把眼神刺过来了,连芍姿趁热打铁:你当年的《荒而匪至》,尤其惊艳。
    哦陈年旧事了。
    在业界仍有地位。
    其实是演员的功劳。
    当年的亚美奖最佳女主不是焉文菁,最佳剧本却是《荒而匪至》,是剧本成就演员还是演员成就剧本,显而易见。
    导演也有功劳。
    导演没进提名。
    怎么之后再没写剧本了?
    连芍姿发问,卢子牧顿三秒,再耸肩:我不太擅长团队合作的模式,做一个剧本太磨人了,相比之下在家独自创作的环境更适合我。
    很可惜,那么好的基底。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可惜。
    连芍姿稍稍往后靠,手腕放上桌面,仍盯着卢子牧,指头轻轻地在桌面上点动,四个指骨节流畅地上下,发出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就四声儿,夏然而止,连芍姿接着说:我认识一位老先生,心态和你有点像,比你还极端一些,不喜欢作品被改动,甚至不允许编辑在校对时改动一个错别字。
    写作者都这样,只是有些人有本事保留住自己笔下每一个字,有些人却没有,脱离了初衷的作品即使事后获得如潮美评,对创作者来说也跟废稿差不多,我挺理解你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一定会喜欢你。
    但是这样的人一般都不讨编辑喜欢。
    如果那个编辑是我呢?
    一场快速对话后的餐桌,面目相对的五人,短暂的安静,而后由连芍姿手下一封文件袋与桌面碰触的声响划破:第三件事,卢子牧,我要向你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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