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冷风咝咝地打着,手机麦克风收着对方的呼吸声,她像等待一份判决书一般,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僵硬,五秒后,白艾庭说:有。
    什么关系?
    我生的。
    靳译肯的妈妈,她一字一字,继续问,带你去法国生的?
    对。
    为什么?
    他妈妈陪着我在法国生产,又把孩子带回靳家,你觉得,是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呢。
    昭然若揭,显而易见啊。
    什么时候的事?先前的戾气仿佛瞬间没了,被抽干了,但即使气若游丝,即使根本不想听,她还是问,你们两个。
    你往前推算啊。
    我要你说!她回一记身,老坪被她突然其来的情绪震得后退一步,把起源过程细枝末节都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不信!
    我会在乎你信不信?
    白艾庭回这一句,而龙七紧接着回:往前推算任何时间都不可能有这事,他他妈不喜欢你!
    我无所谓。
    她说着,缓慢地补:或者,你去问他试试,听听他提起这孩子时的口气,是光明正大,还是避重就轻。
    白艾庭话落的时候,手机有来电插播。
    靳译肯回过来的。
    龙七的手指轻微发抖,有点儿低低的耳鸣,接了来电搁到耳边,他还没说话,她就问: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妈妈亲生的?
    他那方有多人嘈杂音,顿了一下,回:你也知道了,不是。
    呼吸着。
    再问:孩子是不是白艾庭的?
    靳译肯这次回得快:没她的事,你跟她通过电话?
    那么孩子是谁的?你不说她一直在英国吗?那她在法国干什么?你妈为什么陪着她!
    一连几个问句砸过去后,臧习浦扶住她的手肘,靳译肯在那端听完,说:你等一下,我有个电话,待会儿再回你。
    接连几日的小雨终于在此刻酝酿成一场暴雨,跟着台风一起降临这座热带岛屿城市,空调的冷风吹着脖子后颈,包厢窗玻璃噼噼啪啪地响,龙七听着他这句避重就轻的回应,没有表情,眼内无光。
    骗子。
    在他的电话还没挂之前,她说。
    而靳译肯的动作明显暂停了一下,他没挂,他就听着这两个字,隔着两千多公里的电波,安静地听着这两个字,仿佛能感觉到他这一秒的皱眉,感觉到他悬在半空的手,但是她也在燃烧,烧得脑内砰砰咔咔响,反身将手边的餐盘甩到地上,对面的吴尔起身,老坪喊一声她的名字,她揪着餐布,压着哽音,用力地说:骗子!
    第九十六章 绝崖
    暴雨如注。
    车子驶过沿海公路,油门紧踩不放,仪表盘指数飙高,指甲紧紧抠着方向盘,全身都发冷,副驾驶没人,整部车就她一个人开着,用最快的速度开,左侧车道的车呼啸而过,手机在后座哔哔震动,老坪的电话一个两个三个打进来。
    半个小时前,她拿走老坪车钥匙时,老坪没注意。
    满脑子都是白艾庭轻描淡写吐出的那些话,想去年一整年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时间点,想靳译肯和她孤男寡女的异国留学生活,想他刚出国时经常打不通的电话和延时回复的短信,想那个某一日被她发现却从未提及的腰部咬痕!
    这一切关联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情绪网,卡在喉咙口,堵在胸腔里,积酿成一股需要即刻发泄的气,油门踩得很紧,越来越紧!后头紧跟的车辆在雨雾中闪灯,像在警示她的失控,但她不管,没法管,血液里的冲动盖过理智,降都降不下来。
    所幸没死。
    后来整整飚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因为油耗而偃旗息鼓,在临海的荒芜码头旁停下,雨刮器还在左右打着,她卧着方向盘,后头的车辆也缓缓停下,车门砰一声关,臧习浦冒着雨到她的车门旁,指骨节叩了叩窗玻璃。
    她在出神。
    臧习浦用力叩第二次,才三心二意地侧头。
    车外的雨势极大,有风的呼啸声,码头的海浪一浪高一浪,臧习浦眯着眼弯着腰,短短几秒的功夫就被打得肩身湿透,龙七开车锁。
    臧习浦打开车门,俯下身问:没油了?
    他接着说:上我车。
    她没做动作,臧习浦又说:等一下。
    车门关上,车厢内再次安静,他返身到后头那辆车拿伞,淋得都湿透了,还想起拿伞,龙七从后视镜看着他,他来到车旁,车门再次开,外头一阵凉意,雨打在小腿上,但很快被撑起的伞挡住,他说:出来吧。
    可能因为她仍旧没反应,他再说:现在是台风期,逗留码头不安全,你先出来,我们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的视线在她手上,她松开方向盘,盘上有一道血印子,手掌心轻微裂疼,刚才甩餐盘时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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