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七点左右走的。
    他走的时候真的履行了诺言,没叫醒她,但给她买了一份早餐留在茶几上,然后带走了一根她用于扎头发的黑色橡皮筋。
    他关门时,龙七慢慢地睁开眼,也没做什么,只是听着他渐行渐远的离去动静,随后继续将眼闭上,当做浮华一场梦。
    你会想我吗?
    寒假的前一天,靳译肯在班内男生的送别宴上问过龙七这么一句话。
    当时龙七真的回答了。
    她一边擦着他的脖子,一边因这句话而看向他,他的眼睛有点红,看上去醉得不轻。她没说话,只是将湿巾放到膝盖上,低头理着,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靳译肯,你觉得我的回答是什么?
    他没答。
    她继续理着,说:我之前想过你会问我这种问题。
    其实我们两个的关系挺奇怪的,我一开始不喜欢你,就一直习惯于这个不喜欢你的状态里,你也习惯了这个状态。所以很多时候,一些应该认真回答的问题,我都敷衍带过。就像以前你提起出国的事情时,我一直挺无所谓的,你久而久之就不提了。
    但现在我觉得我的心态有点不一样了。这几天,我对你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了,我还喜欢董西,但是我有点不希望你出国,这种模棱两可的想法特别不好。
    可我没法无视这种感觉,她终于将湿巾都叠好,说着,抬头叫他,靳译
    靳译肯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龙七的话慢慢地停住,看着他,看了良久后,她继续低头将叠好的湿巾展开来,没再说话。
    所以那一天,靳译肯错过的是他最想听的话。
    八点五十分的时候,龙七退了房。
    她套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脸庞素净,拎着他买的早餐坐到酒店外的喷泉池子边上。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一家蟹粉汤包,最近的分店离这儿有至少半小时车程,也就理解靳译肯为什么六点半的时候出去过一次又回来了。
    视线在这份汤包上定格一会儿后,她从塑料袋中拿出筷子,在寒风里咬了一口,默默地吃着。
    天气很灰,云压得很低,这个城市的雪还未消融,依旧飘着细细的小雪粒,隐隐看见三万英尺之上飞机的飞行痕迹,转瞬又被厚厚的云层湮没,她一口口地吃着汤包,缓而慢,一声不吭。
    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她也不接。
    九点整,机场候机室。
    航班因天气原因晚点半个小时,厅外盘旋着巨响的飞机引擎声,靳译肯无声地坐着,白艾庭坐他身边。
    手续全部办好,行李全部托运,座椅后头是临时决定陪飞到英国的,正在聊天的两家母亲,靳译肯的手肘搭在膝盖上,低头揉着熬夜一晚的脸,白艾庭在他身边轻声说:你昨晚没回家,对不对?
    他不理她。
    你的衣服没换,手机也快没电了。
    他揉完脸颊,看着地板发呆,还是没回她的话。
    她也安静了一会儿,两家母亲正在聊伦敦与这里的气候差别,她偶尔接一两句话,被靳阿姨淡淡地夸几句,随后继续安静地坐着,偶尔也会往他看,他没摆出任何一点对这话题感兴趣的意思。
    不久后,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白艾庭再开口:我知道,你最近对家里的逆反心强烈,所以不想和我在一起。
    接着,这种无奈的口气渐渐变成没关系的命中注定感,她说:但我能熬。
    靳译肯眯起眼,侧头看她。
    她也望着他。
    你现在喜欢龙七,可以,你蔑视家里的决定,也可以,我能熬,不管你现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对你好,我会熬到你看清自己的那一天,熬到你成熟的那一天,四年不长不短,足够让你成长为稳重又负责任的男人。
    只要我不放弃,她接着说,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天能等到你改变想法,而你到时也会发现异国恋没用的,你和龙七只要见不到面,那种虚浮得像泡沫一样的激情马上就会散了,因为你对于她、她对于你都不过是一时新鲜和相互利用而已,靳译肯。
    白艾庭说这些话时,他没打断,那时身后两家母亲已经聊到有关夏季的话题,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动了动嘴角,徐徐地问她: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和她做了多少次?
    白艾庭有一瞬间的怔惊,但这种情绪很快被压了下来,她的嘴唇在发抖,眼神和表情则强装淡定,回:我没有问你,你就别说。
    我自己也数不清了,但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的呼吸声,我很累,我很想她,我想现在就回去陪她补一个回笼觉,或者再做一次。
    靳译肯!白艾庭低声念他的名字,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聊天的两家母亲,将手覆盖到他的手背上,轻点,不要被你妈和我妈听到。
    他将手从她的手心下抽出来。
    他的手上有一根黑色橡皮筋,从进机场开始,他就一直绕着它玩儿,现在吓到她后,他满意地低下头,继续饶有耐心地绕着这根橡皮筋。
    ***
    九点半,靳译肯发来已登机的短讯时,龙七看着灰暗天空中的飞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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