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想法,单看那对天子轻慢之态度,便可窥得一二。
    梁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自己和此时之人想法上的隔阂,但在一群人中,做个异类,实在是需要太多的勇气,梁玥还不想自找麻烦到如此地步。
    她微微垂了垂眸,想着朝堂上众人的态度,亦随之恭贺道:赵公能更进一步,身为属臣,玥自然欣喜。
    梁玥说完抬头,便对上姚章探究的眼神。她猜想,姚章是对这敷衍的套话有些不满。
    过了片刻,姚章才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更进一步?
    赵兴在被封燕王以前,已经是把持朝政多年,如今被封诸侯王,更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如今距那个位置,当真是一步之遥
    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一步
    姚章轻笑,但这一步只是早晚的事。就算赵兴踏不出去,自有他的儿子替他走完。
    可笑许多人,竟还不如一个姑娘家看得透彻
    既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姚章也没再多做纠缠,倒是梁玥忍不住追问了他对张礼一事的看法。
    赵公气量之宽宏,乃是玥生平仅见,怎会怎会因为一句诗赋而动如此大的气?
    梁玥当真觉得这事儿奇怪得紧,赵兴的气量她是见到过的当年兖州有一很负盛名的读书人,赵兴意欲招揽,孰料这人是个狂生,让赵兴干等了大半天不说,来时又是袒胸露腹、衣衫不整的,一身打扮活像个乞丐,见到赵兴还未说几句话就开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梁玥当时也是赶巧要求见赵兴,也在外面听了大半,那言辞之过梁玥只觉得她要是赵兴,得恨不得把这人拉出去砍了。
    可谁成想,这人竟完完整整地从赵府走出来了,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儿的。
    若是说当年赵兴是为了求名声、做给天下读书人看的话,那这么些年了,样子总是做够了可便是到了如今,那人还是在兖州活得好好的,继续当着他的狂生,隔三差五地就闹出个让人震惊的大新闻来
    当年那等境况,赵兴都不计较。如今张礼只是一纸诗赋,如何能惹得赵兴动如此大的怒气?竟直接将人下了狱。
    玉镜也说了主公怎会因一句诗赋动气呢?姚章倒是仍不着急,语气亦是不紧不慢的。
    他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竹简,轻轻笑道:况且,子仪虽是坦荡君子,却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梁玥食指痉挛似的收了一下:姚章的意思是
    那赋,不是张礼所作?
    姚章知道、那赵兴应当也知道:明明知道,却依旧让张礼下了狱,这到底是为什么?
    玉镜放心,大理寺的陈寺卿和子仪十分投契,两人一向以叔侄相称,他素来将子仪视作晚辈。有他在,子仪在狱中不会受什么大委屈的况且,子仪遭此大祸,伯庸公子亦不会全无动作。玉镜只在家中静待不出月余,子仪便会如约去梁府拜访了。
    他说着,便看见梁玥眉头愈蹙愈紧,显然是不打算就此等着了。
    姚章轻叹:只为了子仪玉镜便要搅到这淌浑水里去呢?
    梁玥沉默以对:友人身陷囹圄,她又知道此乃栽赃陷害,真让她作壁上观,只等张礼出狱之日她良心难安,怕以后都无颜去见张礼了。
    姚章叹气,玉镜如此相待子仪,我可是要吃味了。
    梁玥不觉拧眉,还冤者以公道,此乃为官者应担之责;为朋友奔波,此乃友人应有之义玥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朋友之义?姚章似乎轻笑了声,他抬头看向梁玥,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身子也往前倾了倾,他缓声道,若是他日,我遭如此灾祸玉镜可愿为我来回奔波?
    明明两人间隔了有一段距离,但梁玥仍察觉出一阵压迫感来,她有些不适地往后仰了仰身,眼皮垂了垂挡住了姚章看来的视线,这才稍微缓和了些,她低声回道:玥以为,依先生的聪明才智,绝不会使自己置身险境。
    况且,真遇上姚章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就算有十个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姚章心中生出浅浅的遗憾来,倒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他只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了句,能得玉镜此赞,章当真是受宠若惊。
    他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无丝毫受宠若惊之态,漫不经心地抽着桌上的竹简翻看,随手拿出一份来,冲梁玥摇了摇。
    玉镜不若带着这东西,去拜访一下季朗公子。
    第65章 不是很懂
    待到梁玥远去,姚章轻轻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三折的薄木板来,展开来看,里面是一幅画。
    那画中两人相对而立,一身着甲胄的男子站在门外,似欲回头,而他身后的那屋子里,一个姑娘正静静伫立
    这场景就像是姑娘送别即将出征的情郎。
    若是梁玥在此,看见这画定会惊讶,这画上的正是大军出征那日,赵旭来梁府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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