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含情脉脉地望向蛇头。
    在她眼中,俊美至妖异的圣者劳伦佐正在向她微笑。
    去吧,今夜我不需侍寝。劳伦佐说。
    女子失望,却不敢提出异议,毕竟劳伦佐是一位痴迷于铁处女之刑的暴君,她欠身施礼,款款离去。
    圣堂走廊地面黏附着一串娇俏的血脚印。
    女子离去后,巨蛇自床榻游下,钻劳伦佐食管时k仅有水盆粗细,长度亦不超十码*,可随k游动缓行,k的体型竟疾速膨胀起来,粗度可堪二人合抱,身长几乎达到半弗隆*,庞大得使人头皮发麻。然而这仍旧不是k的完全体,据圣灵教典籍记载,全盛时期的西迪身长可达一里格*,能轻轻松松地包围起一个小村庄。
    k嘶嘶吐信,游弋在圣宫廊中,青金鳞片偶尔擦刮过廊两侧精美的壁绘与枝形灯,过路的侍者、护卫与修士皆面色恭敬,屈身行礼,在他们眼中,劳伦佐正身披白袍游荡在圣宫中,西迪戏谑地轻颔蛇头,人模人样地回礼。
    圣宫占地极大,恢弘壮丽,极尽奢靡享乐之能事,西迪游过寝宫、圣餐堂、博物馆、圣者专属教堂、藏宝库与某些专供劳伦佐享乐与凌虐用的某些西迪愿称之为刑房或圣者专属窑子的各式主题房间。
    这座圣宫勾勒出了一个相当理想的巢穴雏形
    k或许可以用圣宫为基础,给k的耶尼亚筑巢,耶尼亚,k绚丽柔软、尾巴尖儿细嫩的小彩蛇,k分离多年的伴侣,k要让k在这儿为k孕育、孵化蛇卵,对于一条腹中沉沉坠满硬壳蛇卵的漂亮小彩蛇而言,此地远胜西迪阴寒潮湿的神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旁的原因,一些在凡人看来顶邪恶的原因
    想起耶尼亚,西迪躁动地停下脚步,k深知耶尼亚早已诞生为凡人男子并隐没于人潮中,不过那无关紧要,k有办法让耶尼亚再次属于k。
    丧失记忆的凡人耶尼亚或许已不再是k的伴侣但凡人耶尼亚是k的新娘。
    k有办法,嘶k有一万种办法
    多年未曾纾解的求偶热使西迪的冷血升温,k的鳞片表面变幻出一些绮丽复杂的纹理,那是对耶尼亚的呼唤。k焦灼地甩了甩尾巴尖儿,不慎在廊墙壁上拍出了两个凹坑――那玩意儿对k来说就像两张纸壳。k哀伤而癫狂地思念、肖想着k远方的伴侣,k那冷酷的、早已将k遗忘的伴侣k缩小成木棍粗细,团缩成一团,晃动尾巴尖儿,用尾下鳞轻搔k头部的顶鳞与额鳞,假作是耶尼亚在与k温存,可这有什么用呢,西迪一下子就识破了k自己的鬼把戏,耶尼亚,耶尼亚k煎熬得满地乱扭,嘶嘶痛哭,把自己拧得像条解不开的麻绳。
    嘶!嘶!!
    k焦渴地呼唤k的小彩蛇,鳞片几乎都要因血脉偾张而炸起来了,他的尾巴尖儿哆嗦得像条响尾蛇。无人回应――k气急败坏地游上圣宫宣讲台。这是一处高台,劳伦佐偶尔会在这儿与教民会面,进行布道演讲,这儿摆放着一套昂贵而原理复杂的大型扩音机器,劳伦佐布道的声音可以从宣讲台传出很远,而若是有魔力加持
    嘶――嘶――
    k深情呼唤。
    我的爱人――
    你在何方――
    迷梦。
    约瑟佩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
    不,这根本不能称为街道。
    道路两侧的建筑形态奇诡,就好像设计它们的建筑师从没听说过几何学,一块块粗粝的、焦油般漆黑潮湿的怪石垒成许多人类难以想象的扭曲怪形,并微妙地维系着平衡。一些[emailprotected]@的、鳞片刮擦石面的细响重重叠叠,如昆虫细腿般搔刮约瑟佩的耳膜,使他头皮又紧又麻在某个瞬间,他意识到道路两侧的怪石巢穴中住的皆是蛇类居民。
    蛇,七十二种堕落生灵之一。
    约瑟佩冷汗涔涔,他攥紧白蔷薇念珠,一枚枚拨动,嘀嘀咕咕地念着经,拖着细仃仃的瘸腿拼命逃窜。
    而道路长得宛如没有尽头,约瑟佩跑得连右腿都快瘸了,而就在他濒临崩溃的当口,道路前方倏然出现了一堵极宽极高的墙,一堵中间雪白,两侧微染青金的墙,那些砖块排布得齐整细密,就像,就像
    一种原始的、凶蛮的恐惧如海啸,如灭顶之灾,将约瑟佩淹没
    他颤抖着,机械地抬头。
    墙极高,仿佛没有尽头,顶端隐没在灰突突的迷雾中。
    第32章 蛇嗣(三)(谵妄。)
    忽然,高空中的灰雾被搅动。
    厚密乌云一分为二,脏棉絮般朝两侧裂着,一枚蛇头像半隐于云端的峰峦,自极渺远、极高绝之处鸟瞰,宛如在寻觅着什么。那深浓突兀的恐惧浇铸在关节处,使约瑟佩四肢僵直,他嘴唇青白,牙关如铁栅般死死咬合,默诵圣灵名讳。他咬得太用力,耳膜几乎能捕捉到齿截面细碎骨屑与釉质被咯咯锉下的脆响,可咬紧牙关与默诵圣名是唯一能使他免于歇斯底里地尖叫、狂奔,并惹来魔神注视的办法。
    然而,约瑟佩降低存在感的尝试终究还是失败了,云端之上,那双灰黑巨瞳的落点逐渐凝实在约瑟佩身上
    尽管约瑟佩还不如k一枚鳞片大。
    这就像人站在屋顶上用肉眼锁定地面的一只蚂蚁一样离谱。
    旋即,那颗山峦般庞大的蛇头自高空沉沉压下,癫狂地游蹿向约瑟佩,k的蛇信吞吐,嘶鸣得高亢而急躁,那嘶声掀起一浪浪共振,连路旁堆砌巢穴的焦黑巨石亦纷纷嗡――嗡――地震颤起来,蛇魔阴冷潮湿的神国整个儿地随k嘶鸣,腐烂蔷薇般腥甜的气息凝实成风,吹鼓约瑟佩的白袍,约瑟佩面颊铁青,心脏饱灌,膨胀渗血,弹跳得濒临爆裂
    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耶尼亚!
    约瑟佩猛地一弹,霍然惊醒。
    他如溺水之人般既深且急地吸气,空气疾速流经腔管,挤出嗬――的锐响。
    噩梦造成的精神污染并未随醒转而消弭,山峦般庞大的魔神凌空而降,腥风扑面约瑟佩疾喘不止,面颊泪湿,肢体虚软无力得宛如它们已溶化在床铺周遭的浓黑中。他哆嗦得牙关乱磕,摸索着攥住枕边的白蔷薇念珠,拨转念珠,带着哭腔小声念经,连念了几遍驱邪圣言才勉强平静下来。
    可这宁静持续了没多一会儿,约瑟佩便意识到自身出现了更严重的状况――
    他燥热难耐,皮肤烫得像火烤,像发烧,汗水腻着脊背,在炙热中蒸腾,腐烂蔷薇般的甜腥气息随汗液弥漫。
    那味道极淡,约瑟佩分辨不出,他单是坐立难安罢了。一株惶惑的嫩芽自内心破土,缠绕攀生,迅速演化为强烈的羞耻与罪恶感,如南大陆雨林妖娆的食人藤,劈头盖脸地朝约瑟佩袭卷。约瑟佩手足无措地爬起来,背贴墙壁抱膝而坐,浅紫眼珠睁得溜圆,戒备埋伏在暗处的敌人,他捻着念珠,经文诵得愈来愈快,面颊却愈来愈热胀――
    敌人不在暗处。
    敌人在他体内。
    梦中蛇魔雪白微染青金的鳞片上生有许多曼妙妖异的纹理,确实,那只是一些线条,可它们莫名散发着一种靡丽的魅惑,并勾起一些渴望,约瑟佩也弄不清楚那些渴望究竟是什么,他或许是想触摸那些蛇鳞,也或许
    约瑟佩咽了咽唾沫,喉结滚动。
    他意识到他已游走在戒律边缘。
    身为修士,约瑟佩能将七十二魔神与其堕落象征倒背如流,以巨蟒形态现世的魔神想必是西迪耶尼亚,象征yin邪。据此不难推断,他方才在噩梦中被西迪――抑或是西迪的子民――引诱了。
    这不稀罕,魔神永远在见缝插针地污染圣灵的子民,他必须做出抵抗。
    约瑟佩面红耳赤地挪蹭到地上,穿好木鞋,一瘸一拐地走向静修室。
    静修室是供圣堂修士们祈祷、静思,与圣灵对话的所在。为使灵识清净,身心纯洁,静修室教士常年为修士们提供一种清心饮料,男子饮下,可涤荡绮念,麻木感官,可视为温和的、持续期短暂的阉割,药效通常持续二至三日。圣堂不鼓励修士常年饮用草药,因过量饮用会使健康受损,仅能作为对抗恶魔引诱之应急手段。
    约瑟佩推开静修室的门。
    烛光微弱,有人在里面。
    约瑟佩抬眸。
    静修室存放药草的架子前已围了一圈修士,十来颗淡黄、浅棕的脑袋挨挤攒动。
    他们抢着往肚子里灌草药,吞咽药水与口腔粘膜咂弄发出的濡湿响动、呛咳和压抑粗重的呼吸从药架子那儿传来。
    听闻约瑟佩发出的脚步声,修士们齐齐扭头。
    他们的两腮、颌骨、颈项皆灰白得像是从墙皮上剥脱下的人形薄片,唯独颧骨殷红,虹膜闪烁着磷光,像一群因找不到配偶而发狂的雄蛇,他们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呆滞、饥渴、凶蛮,很显然,他们已陷入了某种邪恶的谵妄状态。
    而使约瑟佩骇异的是,这十几名修士皆是圣堂中顶正直、顶虔诚的那些人,其中甚至包括鞭笞过费尔南那个坏种的掌院教士。
    他们在一小时前为噩梦惊扰,他们说不上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在一位修士的梦境中,他行走在一片光滑、柔软如角膜的黑色大地上,漆黑地平线宛如活物,忽近忽远,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自脚下半透明的泥土深处传来;另一位修士梦见一种猩红粘湿的藤蔓状异物将他从头至脚牢牢缠卷,而他飘浮在空中,被拖拽着,朝深渊疾速飞驰;还有一位修士仅残留下一些犹如万蛇缠身之后的阴冷湿滑感与朦胧的恐惧,画面则一片模糊
    而无论梦见什么,醒来后他们都出现了同样的症状,愈忍耐愈强烈这使得这些虔诚者们不得不来喝药。
    约瑟佩僵在门口,他被这群修士的眼神吓呆了,他太擅长分辨施暴者付诸行动前的眼神了。
    他们就像是恨不得扑上来,把他
    约瑟佩脸蛋煞白,转身扶墙,拖着麦秸秆似的左腿慢吞吞地逃跑。
    约瑟佩兄弟――一位高出约瑟佩几个位阶的掌院修士大步撵上,拍了拍约瑟佩羸弱的左肩,约瑟佩吓得一蹦,可掌院修士只是把一瓶药水塞进他手心,并用一种相当古怪的眼神望着他,你应该是来找这个的。
    那是一种
    近乎于崇敬的眼神。
    第33章 蛇嗣(四)(集体噩梦。...)
    清晨。
    撒礼尼圣祷广场人潮涌动。
    教民自发诵念驱魔经文,音浪窒密,如酷暑焚风,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近日来,泰蒙王国全境皆被笼罩在原初蛇魔西迪耶尼亚的谵妄迷梦中。
    据各地圣堂粗略估测,约有半数以上的教民在近日来被有关于蛇的噩梦侵扰。梦中,他们或行走于大陆般广袤无际的蛇鳞之上,或瑟瑟团缩于庞大如天体之竖瞳前忍受其绵长如亘古的凝视打量,或身坠千万蛇子蛇孙编织而成的蛇毯之中惊骇挣扎
    当他们醒来,他们会对某些模糊缥缈的存在心生敬畏之情,抑或欲望高涨,绮念不绝――
    这些日来,因自渎之罪与夫妻私自交合之罪前往各地圣堂自首的教民几乎要将忏悔室踏平,其中不乏教士乃至洁净者,仿佛愈是虔诚禁欲之士愈易受此蛇梦影响。
    王国全境在短短几日内陷入恐慌与歇斯底里,有少数听力敏锐的教民称他们曾在清醒时听见遥远之处传来毒蛇嘶叫,并在当晚陷入噩梦,他们认为那比起诱惑倒更像是一种试探与呼唤。亦有个别机警的教士提出蛇魔似乎是在笼罩全境的集体梦境中寻觅着什么,那些持续时间短暂的谵妄与绮念不像蛇魔的本来目的,更像是某种轻微的后遗症
    但教会主流意见仍是蛇魔西迪耶尼亚痴心妄想,试图用拙劣的手段引诱圣灵子民们堕落,当务之急是勒令各地圣堂组织大规模圣祷仪式,驱魔净化,并大量熬制禁欲草药汤,免费分发给教区内的男性教民――圣者劳伦佐赞成这一说法。
    为抵御邪恶侵袭,圣者劳伦佐?博那罗蒂宣布他将在位于王城中心的撒礼尼圣祷广场进行一次大型驱邪仪式,而弗朗西斯圣堂有幸获准为劳伦佐铺设圣坛,布置广场,并在仪式全程侍奉圣者左右。
    为能在圣者面前博取到好印象,得知消息后,弗朗西斯圣堂的百余名修士几乎彻夜未眠。他们沐浴、剃须、浆洗白袍、以焚香熏染身体,到了圣祷广场,他们抢着做那些干净轻松的活计,避免以狼狈的形象出现在圣者眼前――圣宫的近侍修士团近日出现了空缺,他们都想补这个缺,侍奉圣者的经历将为他们的神职生涯添上相当漂亮的一笔。
    约瑟佩拖着瘸腿,用瘦仃仃的右手扯着一袋沉甸甸的、混有居民便溺与腐败物的垃圾,路过几名扫洒圣坛的洁净者。
    他干了一早晨又脏又累的活儿,主要是扫垃圾和运垃圾。他的白袍与粗布里衣被汗水浸得半透,几绺银发粘着红彤彤的两腮,眼珠却快活得发亮,他把柔软的唇瓣抿了又抿,这才强忍住,没自顾自地傻笑起来――他就要见到圣者劳伦佐了!这是怎样的好运!哪怕就是那么远远地瞟上一眼
    约瑟佩兄弟!他正沉浸于深深的喜悦中,费尔南忽然从圣坛踱来,用高大胖壮的身体挡住他的去路,恶狠狠道,你那袋垃圾上的屎尿蹭到我的教袍了!
    约瑟佩怔了怔,这会儿他心情实在太好了,他开心得昏了头,竟来了股劲儿,微笑着反驳起费尔南:我走得很小心,费尔南兄弟,我们起码隔了一码远呢
    反正你得给我洗教袍,费尔南粗鲁地打断,他惩戒教民时常吐脏字儿,先洗到下礼拜,约瑟佩兄弟,少说废话,我警告你,你他妈的今天废话有点儿多。这两天说不上怎么了,他莫名地有点儿不敢像往常一般欺负约瑟佩,这使他既纳闷又烦躁,他急需证明自己对约瑟佩拥有绝对欺凌权,于是他扬起笸箩般大且肥厚的手掌,狠掴约瑟佩后脑,听没听见?!见约瑟佩像只受惊的小雀儿般呆住了,他又狠狠掴了一记,逼问道,你他妈听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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