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雅雅拉了拉曲岭惜的衣角。
    曲岭惜露出点笑颜:怎么了?
    雅雅小心翼翼地说:曲岭惜,我们等等顾哥哥。
    曲岭惜这才发现,刚才他只顾着和苏斗智斗勇,竟然没注意到顾深去了哪里。他左顾右盼,在一个熟悉的角落看到了他。
    顾深起身,高大的他投下一个身影,手里拿着一个令人眼熟的面具。
    曲岭惜觉得眼睛有点干涩,眨了眨疲惫的眼。
    顾深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手。
    曲岭惜恍恍惚惚地伸出手。他太慌张了,明明知道顾深是什么意思,伸出手臂下意识却是一个空握着的拳头。
    顾深也没说什么,很自然地将曲岭惜松松的手摊开来,然后把他看中那个的白狐面具,放在他的手心上。
    狐狸脸正对着他,笑眯眯的,曲岭惜怔然。
    顾深很快收回手:这是给你的赔罪。苏只是小孩子脾气,你不用介意。他过两天就忘了。
    曲岭惜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说期待有,说失望也有。
    他干涩地哦了一声,然后将狐狸面具尝试地戴在脸上,本来想问顾深好不好看,一想只是个面具,谁戴都一样,也就忍住没问。
    面具很快被他摘了下来。
    曲岭惜眼珠子乱转,最后视线停留在他和顾深的鞋尖,谢谢你,我很喜欢。
    顾深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接过了苏塞在曲岭惜这边的购物袋。
    他们很快上了车。顾深说得对,苏就是金鱼记忆,很快把一些可有可无的事忘却。他坐在副驾驶,特别兴奋地和顾深聊天。
    本性使然,也因为要专注开车,顾深回苏的不多。曲岭惜能感受到顾深偶尔的无奈。
    曲岭惜和雅雅坐在后座。雅雅困了,睡在曲岭惜的腿上,小声地打着奶呼噜。
    他的面具就放在右手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曲岭惜有点心不在焉,他低头看了面具一会儿,很快就把面具给翻了个面儿,让它背面朝着自己。
    他这才好受一点。
    车到了民宿路口。曲岭惜先把雅雅叫了起来,随后主动走到后备箱,准备分担苦力。他们还买了锅,提起来并不算十分轻松。
    顾深从正驾驶出来。
    曲岭惜弯着腰拿东西,就听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还叫得特别亲密,他掏了掏耳朵。
    苏却从背后戳了下他,扬起下巴说:有人叫你。
    曲岭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民宿高台等他的严立。他下意识就是看一眼手机,看严立有没有给他发新消息,告诉他今晚会过来。
    没有。
    他们的聊天记录保留在下午。
    但他早应该想到的,严立是一个爱给惊喜的人。
    苏像是想起了什么,暧昧地说道:哎,他就是你的准男友啊。
    顾深走过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看了眼曲岭惜放在食物塑料袋里的白狐面具,语气不明地说:其实你并不需要它。
    曲岭惜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面具在凉族是求姻缘用的,而他的姻缘已经到了,就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不必多此一举。
    可曲岭惜的心却空坠坠的。因为一份新礼物得来的些许喜悦,也像沙漏一样,一点一点漏光了。
    第12章
    严立走下台阶,他来接曲岭惜。
    曲岭惜转头问顾深:今天晚餐加一个人,可以吗?
    他指的是严立,顾深没说什么。曲岭惜只当他是默认。
    等到严立越来越近,顾深眯着眼看了看对方,问道:你们是在凉城认识的吗?
    曲岭惜点了点头。
    顾深嗯了一声,沉默少许,那不靠谱。
    曲岭惜啼笑皆非。顾深很少评价别人的私生活,能让他说出不靠谱三个字,那他曲岭惜该有多不靠谱。
    是啊。他顾深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曾经就对雅雅教导过,人这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对曲岭惜这种不爱惜自己、在一个陌生城市来一段露水情缘的人,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吧。
    曲岭惜笑了笑,看起来不太在乎顾深的评价,还好吧。他对我很好。
    闻言,顾深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曲岭惜并没有发现。
    等到严立走到面前,大家都惊讶地察觉到了
    这个曲岭惜的准男友和他们老大有一点像。硬要说有几分相似,实际上连三分都没有。严立的长相扔在人群中可能还能评个优良,一旦和顾深作对比,那分数就完全不能看。
    可那双眼,还真有点相似。
    苏这时候看曲岭惜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如果不是他知道,曲岭惜更早认识这个严立,他铁定会误以为曲岭惜对他老大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和顾深眼睛有几分相象的男人。
    俗称替身。
    雅雅水灵灵的眼珠子也在顾深和严立身上徘徊个不停。
    向来在人情世故上有些迟钝的雅雅都发现了两人的相似点,顾深本人不可能没发现。
    严立自己也有点吃惊,他很快在这几个人中判断出了顾深的中心地位,友好一笑后,率先想和他礼貌地握下手。
    顾深却没动,他完美无瑕却有些凌厉的侧脸向曲岭惜偏了偏。
    小惜。顾深问,能告诉我你这位朋友姓什么吗?
    小惜?顾深什么时候有这么喊过他。
    曲岭惜脑袋像装了一袋浆糊,他猜测不出顾深这么喊他的原因。
    这句小惜像包了蜜糖的毒药,令曲岭惜喉头甜涩,却是饮鸩止渴。
    严立动了动嘴唇,想要介绍自己,他露出一个职场上常见的标准微笑,你好,我姓
    顾深却没来由地打断他,目光始终停留在曲岭惜身上。
    见他没动静,便又耐心地唤了一遍小惜。
    曲岭惜的脑子全部塞满了小惜两个字,快要爆炸了。
    他曾设想过顾深这么喊他的场景,只要一想,就觉得手臂的汗毛都要立起来。没想到现实比想象更令他冷静不下来。
    过了小一会儿,曲岭惜才对顾深介绍说:他姓严。
    严先生。顾深颔首,提出一个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疑问,顾忻芝是你什么人?
    曲岭惜甚至都没听清顾深问了什么。
    严立倒是听清了,却是疑惑地说:她是我姨母。不过我和她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你认识她?
    顾深微一颔首,没多说什么。
    曲岭惜偷偷问苏,小声道:这个顾什么芝的是谁啊。
    都姓顾,听起来就有点猫腻。
    还没等苏解释,顾深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严立:她是我母亲。别人都说我的眼睛像她。我一看见严先生,就想你可能和她有一些血缘关系,随口问问。
    严立直接被这几句话给整懵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妈确实跟他提过,自己有个表兄弟,是个混血,长居国外。
    那眼前这个男人肯定就是了。
    按照中国重血缘的传统,此刻他应该来一个友好或者潸然泪下的认亲。
    可看顾深没有一点认亲的打算,严立也觉得贸贸然叫一声表哥或者表弟的挺尴尬。他和顾忻芝这边的亲戚实在不熟,连顾深比他大,还是比他小都不太清楚。
    严立想了想,礼貌地问道:姨母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可以吗?
    顾深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说:三年前她去世了。如果你想要前去祭拜的话,不必。她可能也不记得你。
    听完这句话,严立靠着职业习惯保持的良好风度也快绷不住了。
    这个顾深,对他有敌意。
    虽然他不知道敌意从何而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混血亲戚,可自认为以前也没得罪过他。
    只不过两家人平常比较疏远而已。
    严立尴尬地笑笑,祭拜还是要祭拜的。你在B国待久了可能不知道我们C国的传统礼仪。我们国人最重亲情,不像B国那么冷漠的。
    顾深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是吗?情谊重到连人去世也不知道,也是第一次见。
    严立已经被顾深气得牙齿都要咬断了。
    这不对,这很不对。
    曲岭惜虽然认识顾深没多久,但在短短时间内,对他的性格也算了解。顾深不是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如果他不喜一个人,通常会选择懒得和他沟通,对他表露自己的不耐烦。而不是现在这样唇枪舌剑,像平白无故幼稚了几岁。
    顾深显然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像自己,不再多做纠缠。他掠过曲岭惜,径直拿起后备箱的购物袋,踩着石台阶往民宿走去。
    苏和雅雅面面相觑。
    天还不算晚,大厅却已经人满为患。苏搬出一方小桌,把火锅架在民宿院子里。知道气氛不对,苏也不再惹幺蛾子。
    他吩咐雅雅去洗菜,自己则一边盯着锅底沸腾,一边将碗筷放好。
    曲岭惜别来无事,蹲在厨房帮雅雅一起洗菜。一玛和老板娘为了给客人上菜,在厨房和大厅无数次来回。
    厨房显得有点拥挤。
    雅雅给了曲岭惜一把芹菜,让他择菜。曲岭惜从来没下过厨房,更别说择菜。他以为自己会干得笨手笨脚,被雅雅取笑。
    可没想到,他择菜择得特别得心应手,成品非常完美,还被从小干家务的雅雅小老师夸奖有天赋。除此之外,他切菜也切得特别利落,不小心切到手这样的预估完全没有发生。
    曲岭惜盯着手里的菜叶子,心道他是不是错估了自己。他不应该学习什么社会关系学,早知道就去新东方报个课得了,还有可能成为一代厨神。
    一玛好不容易闲下来,好奇地瞅着他们瞧。
    你们在做什么?
    曲岭惜说:苦力。
    雅雅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些不认同。
    曲岭惜改口说:虽然有点累,不过为了美食而奋斗,也是很不错的。
    一玛哦了一声,回忆了一下,问道:那我这里有新的松子,你还要吗?
    曲岭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笑得虎牙尖尖,哪里?
    片刻后,曲岭惜就讹来了一瓷盆的松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他开始和雅雅闲聊。
    严立发消息说要来帮他,被曲岭惜以厨房太过狭小拒绝了。
    之后,严立的消息就围绕着顾深展开。
    他不敢在曲岭惜面前暴露他对顾深的忌惮和厌恶,只好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什么你是怎么认识顾深的;什么他一个混血不在国外待着,好好地跑到国内做什么。
    曲岭惜不太想深入回答,全都草草敷衍了几句。
    他收回手机,好奇地问雅雅:顾深真的是混血啊?
    雅雅眨着大眼睛,时不时看曲岭惜背后,略有暗示。
    曲岭惜摸了一下下巴,那他混哪国的血?
    刚问完,他就觉得自己简直是愚蠢。苏拥有一口明显的B国口音,而顾深毕业于嘉福利大学,众所周知这所学校就在B国。
    顾深这混血混的分明就是b国。
    B国。顾深独有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以后有什么关于我的问题,你直接问我就行。雅雅也不了解,你为难她了。
    顾深?他一直站在背后?
    曲岭惜十分庆幸自己只是讨论了一个顾深的混血国籍,没在背后谩骂他,说他冷得像座冰山,否则也够尴尬的。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才发现本尊近在咫尺。
    这是曲岭惜第一次离顾深那么近,近到他有几根睫毛也能够数的清,近到能听见他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不难闻。
    他想起了自己爱看的猎奇小说,最近最爱看ABO世界。如果说顾深是个alpha,那么他的信息素随便释放出一点,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也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曲岭惜才能发现顾深的眼睛既不是黑色的,也不是大多数亚裔偏浅棕色的瞳孔。
    他的瞳色很深,是一种近乎于墨黑色的深蓝色,深得像旋涡,能把人给卷进去。如果不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曲岭惜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它的与众不同。
    顾深拥有天然的压迫感,一旦靠近,就令人感到紧张。
    曲岭惜稍稍往后仰了仰,稍微保持舒适距离,他客气地揭露事实:那也没必要。以后我们恐怕很难见到了。
    先别说这顿饭后他们会碰面的机会,长远点看,一旦两路人都离开凉城,那基本就是永不相见。
    闻言,顾深轻轻地皱了皱鼻尖。
    他说:也对。
    紧接着他就撩起闷蓝色的门帘,径直走出了狭小闭塞的厨房。
    第13章
    夜来风高,月朗星疏。
    其他客人都嫌冷,坐在大厅高谈阔论,只有他们一行人坐在院子外,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曲岭惜天生的体质弱,怕冷又怕热。他从楼上搬下来一条自带的羊毛毯,瑟瑟发抖地裹着御寒。
    苏啧了一声,怕冷就回去,大不了我让一玛给你准备一点好吃的,带到楼上去。
    曲岭惜却很生气,他指着锅里令人涎水直流的肉片,以理服人地说:这市场我也去过了,苦力也充当了。连这些菜都是我洗的,我凭什么回去?嗯?
    苏被曲岭惜说得满脸通红,嘟囔了一句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也就不再插嘴曲岭惜的事了。
    倒是严立碰了碰曲岭惜的手,被他的体温凉到,说要给他讨要个暖手宝。
    这个客栈哪里有什么暖手宝,几口热汤热菜下肚就行了。
    曲岭惜嫌麻烦,不用。
    严立不赞同地看着他,一边对他嘘寒问暖,搜肠刮肚地找了这几天的趣闻来逗曲岭惜笑。
    事实证明,一个社会人能在人浮于事的社会上立稳脚跟,还是有他的独特之处在的。
    严立的笑话都很好笑,曲岭惜都被他逗笑了好几次。
    咣当。
    这一声在和乐融融的吃饭氛围里太突兀,宛如银瓶乍破之声,刺耳又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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