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裕帝那么不要脸皮一个人,竟也有羞耻的时候。
    那日破釜沉舟未成,今日是真要破釜沉船了。
    来呀,快活呀!
    但,朕才是天子,朕应该主动搞
    要不是这石头太硬,怕磨着岚王娇软的伤口,他真就主动搞了!真的,他是心疼岚岚才没搞!锦裕帝这是光明伟大舍己为人!
    耳边一声低低的阿昭,饱含哑涩的欲念,锦裕帝酥得直接在破石头上躺平。
    岚王亲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阿昭,你喊我一声好不好?
    夏天本就暖煦,呼吸几近灼热。原来真正亲昵的时候,就连喊一声都那么羞耻。
    宴语凉憋了半天:青、青卿?
    岚王:嗯。
    宴语凉耳根通红,面子下不来:但是荀长说,朕小的时候其实根本不会这么叫你,都是青卿想骗朕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剩下的干脆被堵在口中。
    风柔柔地吹,带着泉水和青草的香。宴语凉又先经历了那夜一般的温柔对待,日光炫目,哪怕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那灼热,他舒服得昏昏沉沉。
    岚王的掌心全是汗,发梢也滴下一些水。
    他哑着嗓子:阿昭你放松,不疼的。
    但尽管他已经极尽温柔,最后还是有一点点的不舒服。宴语凉下意识扭了扭,背后青石砥砺更疼了,他开始惨兮兮地哼,可声音出来又很是不太对劲。
    不像惨,像另外一种意味。
    阿昭!岚王被他哼得剧烈抖了一下,咬牙一把摁住他。
    半梦半醒之间,身体变得很轻,各种奇异的滋味。宴语凉甚至还似梦非梦跑回在京城城楼遨游了一番。梦里的京城比花朝节那日还要繁华。
    他穿着一件礼服登上城楼,银线穿珍珠的重绣异常繁复隆重。
    眼前城下是一片恢弘壮大。
    是他无数次想象过的,武帝时万国来朝才会有的人间盛景。
    高桅的巨船,如山的贡品珍宝,稀奇的动物、各国长相各异语言叽里呱啦的使臣。国库的钱粮已装不下,军队严整,百姓生活安定富足踏花郊游,小孩子们读书习字游学经商。所有一切他能够想到、甚至想不到的繁花似锦。
    城楼风很大,宴语凉回过头看身边。
    他的身边侍立六部百官、五官将领。有温文尔雅的奚卿徐卿,有活泼的胡璐狐狸,有微笑着的师律和皇太弟。
    唯独没看到岚王。
    宴语凉不禁微微有些心急。他想问他人在哪?可城楼的百姓山呼万岁还在等着他。
    他保持微笑跟他们招手,往下面丢鲜花和铜钱,却一直在想岚王人呢?
    他觉得他一定不会走远。
    他肯定就在附近,就在某个不远处的地方正等着他。他只盼着这祭礼快点结束,他便可以脱下这一身沉重而华丽的外衣,一身轻快地跑去找他。
    他是一国天子,肩负重任,一路带着这个国家从泥泞走向繁华,从来不后悔一度只为这个国家、为黎民百姓活过。但如今这盛世终于一如所愿,天下不负。所以他以后,是不是终于可以任性一点。
    去想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喜欢自己真正想要喜欢的人。
    宴语凉醒来的时候,身上衣服已经穿好了。
    就连靴子也已经穿得整整齐齐的。
    人在岚王怀中。干干爽爽,明显已被再度擦洗整理过。
    岚王清瞳中有些担心:阿昭,你适才昏过去了。
    都怪我不好。阿昭身子虽养好了许多,但气血还亏。回去得给你找医者把把脉才是,喝些补气养血的参汤。
    宴语凉恍惚了一小会儿。
    他还在想那个梦。
    梦境里最后他跑下城楼去找岚王,却无论哪里都找不到。
    找得他焦急又心痛。孤零零站在城墙下时又突然想起来,他曾经教育过一个什么人,应该是个大夏附属国的王侯,他跟那人说
    一个人的心,就只有两只掌心托得起的那么大而已。
    若装得了仇恨,便装不下挚爱之人;而若装得下爱人,就再装不下不雄心壮志;而倘若想要一并装得了国事家事、黎民苍生,则无论是仇恨或是心底喜欢的那一个人都再不能有了。
    依稀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人还很年轻。
    说得也是云淡风轻地笃定。
    以前的锦裕帝,大概就真的是很年轻又清醒。
    大夏历史上年少便清醒的皇帝后来皆是成就颇高。宴语凉在史书中看他们时,佩服他们的功绩,却也能在字里行间隐约看到他们的凌厉脆弱、聪慧隐忍、多疑伤人、高处不胜寒。
    这可能就是帝王家的宿命。
    才会一直有人说来生不入,生生世世不入。
    身子一轻,岚王把他抱起来。
    天色已近黄昏有薄暮与霞光,该趁着入暮之前出发回城了。岚王怀里很暖和,宴语凉紧紧靠着。
    他在梦里到处找不到他,现实中却不用找,岚王一直肯默默守在他身边。
    心里酸酸涩涩,他问他:岚岚,你能不能不走?
    以前的锦裕帝或许云淡风轻,但如今却是真的有了心,害怕梦里的那一幕成了真。岚王听出他声音哑涩,停下来认真听他说。
    岚岚,你能不能答应朕,留在朕的身边,永远不走。
    朕也答应岚岚,以后好好做人。
    就算前尘全想起来了,也一定好好做人。不会猜忌你,不会不声不响从背后□□一刀。
    史书上说,文帝为江山稳固离尽身边人,惠帝为平衡储位诛杀心爱之人。可朕一直觉得《君王策》写那些不是给后世帝王学的,是给后世帝王拿来引以为戒的。
    朕会学前人那些好的,不跟他们学那些坏的。
    所以岚岚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对朕心灰意冷。
    林中沙沙声。
    岚王:傻子。
    你是不记得了,小的时候,太傅拿《君王策》让太子效仿时,就是你与太傅在那唱对台戏。
    太傅说帝王要学会心冷无情,你却说有的帝王宅心仁厚可谈笑间杯酒释兵权。太傅说帝王不信旁人,你说前朝皇帝和高丞相手牵手。气得太傅让你太庙罚跪。
    宴语凉确实不记得这一段了。
    庄青瞿:阿昭本性如何,我一直清楚知晓。
    他沉默了片刻,似有些话说不出口。
    宴语凉:你说。
    那我说了,阿昭不准笑我。
    我曾想过,便是有朝一日阿昭因功高震主而赐死我,会不会等一梦醒来,我就被送去了某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
    然后我就在那里等着你。
    等几年这天下更好了,到时候你把事情都交给英王,就会来找我。
    我对阿昭,从未曾有过片刻的心灰意冷,这么些年来,也不曾有一瞬想过离开。只是偶尔也想过,若是真的死了,我只怕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每天去楚微宫闹鬼,质问你凭什么别人行就我不行。
    是不是有点可笑?
    宴语凉不觉得可笑,宴语凉心疼得都快哭了。
    岚王:你看,早知道不说了。
    他哄他:但阿昭,其实以前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你别瞎猜,才打了胜仗不准哭丧着脸。嗯?都不像你了。
    你当年已足够包容我。反倒是我,也做了许多惹你生气的事,等你都想起来了不准嫌弃我才是。
    但反正也是我的人了,嫌弃也没用。
    他把宴语凉抱上马。
    尚且沉浸在心疼与自责中的锦裕帝:
    朕的龙臀!!!
    龙臀炸了。他时至此刻悚然想起来,他哪是气血亏需要参汤?他根本就不是因为气血亏才昏过去的。
    是这个男人他一遍一遍又一遍!从石头到柔软的青草地,他没劲了、求饶嗓子都哑了,从下午直到黄昏根本不是他睡过去的,是运动过去的!
    锦裕帝要疯了。
    他刚才还想说岚岚这么知书达理的温雅公子,以前根本不可能做什么事惹他嫌弃。是他大意了!
    岚王:我抱着你的腰,你坐不住的话,力气便往我身上放。
    实在是幽澜城距此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是走不回去的。
    宴语凉欲哭无泪,踢他,没踢到自己还龇牙咧嘴。
    天边晚霞一片火烧的柑橘红。
    马儿慢慢走着,岚王:我本还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的。
    宴语凉还在对抗从下身直窜天灵盖的种种不适,没空搭理他。
    有一个地方就在附近,阿昭会想去。
    宴语凉继续气。
    阿昭虽记不起那人了,但若有朝一日记起,一定会怪我没带你去看他。
    第65章 燎原火色,时光荏苒。
    宴语凉虽然龙臀疼, 但他好奇心重。
    是谁?
    庄青瞿垂眸:师律的兄长。帝师,师云。
    是我们两个亦是荀长、宇文、澹台,我们所有人的师父。
    师云。
    宴语凉曾在本朝史册曾看到过这个名字。
    锦裕一年他刚继位时, 庄青瞿和师律都还只是十五岁的青涩少年, 还远没有到沙场扬名的时候。
    那个时候大夏军队的三足鼎立国之栋梁,是太尉庄薪火、内敛谨慎的老将军夏侯烈,以及武安侯师云。
    其中师律最为年轻, 却最为前途不可限量。
    就连大夏战神的名号,在岚王之前都是属于师云的。
    宴语凉:可朕记得这个人
    他记得师云战死了。英年早逝, 史官扼腕叹息。
    师云死在锦裕一年。那一年发生了好多事, 北漠骚扰,瀛洲不安,国库空虚,百姓饥寒, 皇帝根基不稳,庄氏和澹台氏把权, 眼睁睁看着附属国越陆被落云侵占而不能救。
    一件件一桩桩,如黑云压城,哪怕是今日回首宴语凉都深觉难以招架。
    实在是难以想出当年二十一岁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 师云战死在北疆的茫茫大雪中。将星陨落、举国皆哀, 大夏前路更是渺茫如风中残烛。
    噩耗传回京城的那一晚,华都下了鹅毛大雪。
    本就天寒地冻,更加一片死寂。
    演马场的梨子树下藏有师云埋了许多年的梨花白, 庄青瞿跟着宴语凉, 眼睁睁看他去树下把那些酒挖了出来。
    看他瑟瑟发抖穿着粗气、看他指节冻得发红。
    瓶子里的梨花白全冻住了,一点点都倒不出来。
    宴语凉便去把酒温了,烈酒烧喉, 庄青瞿年纪小,他不让他喝,只自己一口口吞下去。
    喝了很多,醉了,依旧没有哭。
    年轻的帝王不相信眼泪。哪怕人在命运的谷底,哪怕前路无明,哪怕伸手不见五指,抬头没有一丝月光。
    宴语凉静静听着。
    庄青瞿说的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他努力去想那人,师云,师云,但他想不起。心脏在一遍遍默念这个名字时,缓勾起来隐隐的涩痛,但脑中依旧一片空白。
    岚王:阿昭,别急,不要急。
    他心疼地揽住他,让他不要想了。可宴语凉却不愿意了。那个人既是帝师,庄青瞿说他是他们所有人的师父,那他又怎可想不起?越是想不起,他越急着要知道。
    不回城了,朕想马上就去看看。
    师云这个名字,其实不止今日岚王提起,昨夜师律也提起过。
    昨夜绿柳军在城外伏击火光冲天杀得过瘾。师律站在城墙往外看,急得手痒痒。
    阿凉哥哥你自己在这呆着吧,我带一批人下去从后面截他们!叫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宴语凉却拦他:不行,不准去。归师莫掩,穷寇勿迫,围师必阙。你不许去给岚王添乱。
    师律:啊?啥?
    宴语凉无奈:就让你多读些书!你身为将领,怎会不知晓这世上有困兽之斗鱼死网破之说。哪怕是歼灭战,一旦在战场上全断了对方后路逼得人无路可走,那便是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敌军还是处月精锐?
    不说别的,换成是你,如果反正横竖都是死,会不反杀几个敌人回本?这种末路之徒最难对付,何况万一拦截不成反倒减了城中守军让他们杀进城里来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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