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去御兽大典的路上,满秋狭都像是疯了一样,眸光锐利地逼问相重镜。
    那人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家世如何?双亲也是修士?与你门当户对吗?可有兄弟姐妹同他争夺家产?
    人品如何,是否有洞府?能接受入赘无尽楼吗?
    他审美如何?能接受每日十二时辰、每月三十日、每年三百六十天都能给你准备不同的衣裳吗?
    我没打算掺和你的私事,只要你随时能让我瞧见你这张脸,我跟去当入赘丫鬟都成,前提是他得能养得起你这张脸。
    相重镜:
    顾从絮:
    满秋狭:说话啊,你哑巴了?
    相重镜唇角抽动,道:今早我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
    满秋狭满脸疑惑:为何?你那话的意思不是说和一个男人大半夜双修吗?我问几个问题又怎么了?
    相重镜:
    你那是几个问题吗?
    你都快把人家祖坟给刨了!
    相重镜头痛地揉着眉心,迫于无奈屈辱地认输:我说的做事是和恶龙做交易,并非云雨双修。
    满秋狭蹙眉:做什么交易能把床给做塌?
    相重镜脸都绿了:你别问了成不成?!
    满秋狭上上下下看了看相重镜,觉得他没有说谎,这才勉为其难地闭了嘴。
    顾从絮:哈哈哈哈哈哈!!!
    相重镜:
    顾从絮还是头一回见到相重镜如此吃瘪的模样,当即将被调戏到无法反抗的羞恼在放肆的嘲笑中发泄出来,他笑得震得相重镜脑袋都要大了。
    顾从絮:相重镜,你的伶牙俐齿呢?
    相重镜皮笑肉不笑:等着伺候真龙大人。
    顾从絮心情大好,哼了一声:那我就等着你。
    相重镜难得没说话,面无表情地靠着玉牌进了御兽大典比试场。
    今日比试是昨日四场比试的榜首二对二比试,相重镜刚进了比试场便被上遥峰的弟子引去了比试台最旁边的芥子里等候。
    相重镜过去的时候,易郡庭正乖巧坐在椅子上喝茶,其他两人已经到了,一个身形魁梧,如小山似的,另外一个这是一身黑袍,面具盖住整张脸,瞧着极其古怪。
    易郡庭瞧见相重镜过来,立刻蹦起来跑了过来:前辈!
    相重镜摸摸他的脑袋:你一个人吗?
    我爹在外面看席上。易郡庭有些担忧,我等会会不会给他丢脸啊?
    相重镜看了旁边那两个沉默不语的怪人一眼,好像修为都能完虐易郡庭,他叹了一口气,默默易郡庭的脑袋,道:你就祈祷能和我安排在一场吧?
    易郡庭歪头,茫然道:啊?
    相重镜道:这样你不会被揍得很惨。
    易郡庭:
    易郡庭昨日看了其他两场比试,直到这两人都是比他修为灵兽更高的人,根本不好惹。
    他看看那两人,又看了看相重镜,觉得前有狼后有虎,差点哭出来。
    相重镜气运虽然不怎么样,但易郡庭好像运气极好,相重镜说这句话还没一会,外面就有上遥峰弟子前来,恭敬让他们抽木签。
    相重镜和易郡庭皆抽到了红签,意味着要在一场比赛。
    易郡庭见状立刻欢呼起来,眼睛放光道:剑尊!我们一场!
    相重镜点头:嗯,你输定了。
    易郡庭:
    易郡庭被噎了一下。
    易郡庭的确输定了,不过他没有怎么失落,毕竟是被临江峰掌门逼着来参加的,加上有相重镜为他驯服的灵兽,本意也只是想要搓一搓那可恶的去意宗的风头。
    上一场易郡庭出尽了风头,也将去意宗弟子打得一蹶不振,早就心满意足,根本不对今日的比赛抱任何希望。
    易郡庭喜滋滋地上了场,将灵兽招了出来,打算打几下便风风光光地认输,也不给他爹丢脸。
    只是那小山高的黑豹灵兽气势汹汹地一出场,视线落在相重镜那单薄的身影上,竖瞳一缩,心理阴影骤然浮现,让它像是瘪了气似的,猛地化为一只半人高的黑豹,讨好地看向相重镜,软软喵呜一声。
    相重镜挑眉,本来想招出雪狼妖相,想了想也一抬手,让雪狼也以普通大小出现。
    正在等着两只凶悍灵兽互相厮杀的无数修士就眼睁睁看着一狼一豹喵呜嗷呜地冲向对方,然后一齐倒在地上疯狂打滚扑腾。
    所有人:
    最后以雪狼抓了一爪子黑色的毛告终。
    相重镜不战而胜。
    易郡庭抱着又因秃了一块喵喵叫的黑豹,兴高采烈地跑了,满脸喜色看着反倒像是赢了的那个。
    所有修士满脸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是御兽大典?不是什么乡下村镇里的凡人为了效仿御兽大典举办的小宠比试大会吧?!
    相重镜趁着众人满脸恍惚无法回神时,优哉游哉回了芥子里。
    芥子中的其他两人紧接着上台,相重镜本来对两人的比试没什么兴趣,但在那全身黑衣的男人路过自己时,他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本能地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黑袍人已经走到了比试台中央,虽然看不清楚脸但还是能隐约看出此人身上的冷傲之意。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就能感觉到此人身上那股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屑一顾的孤傲,对面前身形魁梧的对手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相重镜靠在软榻上,撑着下颌懒洋洋看着:三更,你能瞧出来那人的灵兽是什么吗?
    顾从絮还在笑相重镜刚才在满秋狭那吃瘪的事,大有拿这个说两年的劲头,闻言不屑道:看这个干什么,反正无论是什么灵兽,只要我一个眼神
    顾从絮还没炫耀完,视线在那黑袍人身上一扫,话音突然顿住了。
    相重镜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怎么了?
    顾从絮蹙眉:那人身上的气息,很奇怪。
    哪里奇怪?
    九州的灵力皆来源于地脉深处的灵脉,我所遇到的所有人皆是相同的气息。顾从絮越看越奇怪,但那人似乎不一样,只有世外之人或飞升者的灵力会不一样。
    可世外之人和飞升者,又哪里会随意到九州来?
    成千上万千年,还从未有此先例。
    相重镜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正要追问,就瞧见那古怪地黑袍男人抬起了手,手中灵力随着腕间一声脆响,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凭空跃出,尖啸一声,将整个比试场都灼热起来。
    相重镜随意瞥了一眼,突然瞳孔剧缩,骤然起身。
    那个黑衣男人的手腕间,悬挂着一颗金铃。
    第24章 枯木逢春
    顾从絮也瞧见了:那金铃和你的一样?
    相重镜快步上前正要细看,那黑衣男人却将手垂了下去,宽大的袖子遮住手腕。
    相重镜眉头皱得死紧,他将视线移到男人肩上的浴火凤凰上,问顾从絮:那是真凤凰吗?
    据他所知,凤凰和真龙一样,已经在九州销声匿迹多年。
    顾从絮神色难得肃然,道:是。
    相重镜不再关注那男人手腕上的金铃,神色越发冷漠:你能打得过?
    比试台已经厮打起来,对面那小山似的男人连灵兽都未曾召唤出来,便被黑衣男人随手一击重重击飞,整个人砸在坚硬的墙壁上,几乎留下一个人形。
    看台上的修士全都惊呼一声。
    顾从絮感知了一下那凤凰的灵力,道:若是没有封印,它定不是我的对手。
    相重镜不知在想什么,视线漠然地盯着那黑衣男人:若我没看错,他腕上的金铃纹路和我手上的极其相似。
    顾从絮有些愕然:他那岂不是你的同族?
    谁知道呢?相重镜垂下眸慢条斯理摸索着手腕上的金铃,淡淡道, 去意宗宗主当年收养我时,我被人封在灵器匣子里在落川上飘了许久。能将一个孩子封在匣子里丢到冰河中的世族,我不敢轻易去认同族。
    顾从絮没想到相重镜当年是这么被丢弃的,看着相重镜如冰霜似的眸子,恍惚间突然想起来当年相重镜被封印后第一次清醒时的模样。
    当时幽火已认主,将偌大定魂棺照亮,他却瞳孔涣散,像是疯了似的拼命用手去推阖死的棺盖,最后整个定魂棺上全是他指尖流出的血痕,触目惊心。
    顾从絮虽然恨他将自己封印在灵体上,但对于常年被困在三毒秘境的真龙来说,在秘境或在相重镜灵体只是区别于牢笼是大是小罢了。
    看着相重镜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还未被相重镜骚话荼毒的真龙良心尚存,对他保留着一丝同情,犹豫着开口。
    你出不去的。
    他只说了一句话,垂死的相重镜浑身一抖,目光呆滞许久,才仿佛得到了一丝希望似的,猝不及防地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落泪,说了句顾从絮不懂的话。
    这次有人在啊。
    自那之后,相重镜一无趣了就开始撩拨他,自言自语满嘴骚话,让顾从絮痛不欲生,恨不得将之前主动搭话的自己生生掐死。
    此前顾从絮不知道相重镜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知晓他的身世,才隐约明白了。
    相重镜将手中金铃解下来放在袖子里,空着的右手握着腰间悬挂着的灵剑,手指近乎生涩地又一下没一下敲着剑柄。
    他面无表情看着比试台上已经接近尾声的厮斗,那小山似的男人根本不敌黑衣男人,被打得节节败退,若不是身躯强悍早就吐了一升血。
    黑衣男人几乎用不上凤凰出场,只是屈指一点,就能让人如同提线木偶似的,随着他的心思而动。
    看客还从未在御兽大典上看到过这副模样,面面相觑,满脸这是御兽大典吧,不是那个修士的生死决斗吧。
    御兽大典最后两场决斗,往往都是罕见灵兽百出,且厮斗皆是精彩至极的,所有修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古怪的两场。
    一场是小宠转圈打滚;
    一场则是单方面的蹂躏,灵兽活像是个吉祥物。
    已经绝迹上千年的凤凰出场,本来让所有看台上的修士振奋不已,但众人亢奋期待了许久,竟然只能瞧见黑衣男人在那手指一点点地揍人,凤凰竟然站在那漫不经心地梳理羽毛,有时候长啸一声,还咳出一小簇火苗来。
    所有人:
    这往哪里说理去?
    很快,黑衣男人许是玩腻了,随手将对手挥到比试台下去。
    轰然一声作响。
    再起不能。
    黑衣男人冷傲地一挥袖子,漠然道:不堪一击。
    上遥峰的秩正唇角抽动,正要拿着他的玉牌宣布他胜出,就见黑衣男人仿佛还没嘲讽够,又说了一句。
    你们九州之人全是这种废物?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秩正:
    众人:
    这一句简直像是捅了马蜂窝,直接有人将灵器不要钱似的往比试台上砸。
    放肆!大胆!难道你不是九州人吗?!
    此人太狂妄了,谁去教他做个人?
    滚出去!
    灵器和剑意轰隆隆砸到比试台上,直接将偌大个比试台砸得起了一阵灰尘,挑衅的男人依然面无表情,周身似乎有护体灵力似的结界,那些灵力竟然靠近不了他分毫。
    他冷冷一挥衣袖,拧眉道:实话都不让人说?看来九州式微。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道灵力轰过来。
    秩正急得满头是汗,根本没办法控制这个局面,只好飞快跑去寻宿蚕声。
    黑衣男人对那些伤不到他分毫的攻击不屑一顾,竟然还有闲情在逗鸟。
    直到灰尘散去后,相重镜不知何时已经出了芥子,正握着剑站在男人对面,淡淡笑着道:我来和你切磋两招,如何?
    黑衣男人似乎对这世间所有东西都看不上眼,瞥见相重镜脸上的面纱,冷笑一声道:既然要切磋,何必遮遮掩掩,难道是怕打输了丢人不成?
    相重镜笑着道:您不也带着面具,难道也是怕打输了丢人?
    男人:
    顾从絮一直很怕相重镜那张嘴,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出乎自己的意料,经常能将自己憋个半死却还不能发火。
    这一次瞧见他怼别人,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极其痛快。
    男人冷冷道:你们这种蝼蚁,还不配看到我的脸。
    相重镜点点头:既然如此,那阁下为何还要我以真面目示人?
    男人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相重镜。
    此人是在拐着弯骂自己也是蝼蚁?!
    黑衣男人怒道:放肆!
    相重镜说:对不住,我失言了。
    男人:
    相重镜说认错就认错,态度虔诚,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男人即将爆发的怒气竟然被他这个态度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黑衣男人沉默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我记住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便是摆明了要寻仇。
    相重镜也不怕他,笑着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顾三更。
    顾从絮:
    你名和姓都改到天边去了!
    男人将这个名字念了好几遍,道:好,你给我等着。
    相重镜道:那阁下名讳?
    男人倨傲道:蝼蚁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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