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宁怀瑾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宁衍几乎同时在旁边抽了口凉气,凑过来将脑袋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宁怀瑾大概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宁衍的伤口还没愈合,血渍和新生的嫩肉有一部分粘在了裹伤的布条上,拆开时难免牵动了伤口。
    由于寒毒作祟,宁衍的体温比常人略低一些。他手心干燥,轻轻地搭在宁怀瑾眼前,还能从指缝中泄进一点温和的阳光。
    宁怀瑾迟缓地眨了眨眼,慢慢地垂下眼帘,避开了那缕似有若无的光。
    宁衍方才的抽气声被刻意压低,但因为离得颇近,宁怀瑾还是听得很清楚。
    宁衍不想让他看,可宁怀瑾还是知道,他一定很疼。
    陛下。宁怀瑾听见程沅的声音说:您伤到了骨头和经脉,我替您重新接个骨,您稍微忍一下。
    宁衍嗯了一声,答应了。
    宁怀瑾被宁衍拦着,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也看不见程沅的动作。
    但很快,他就感觉身侧的宁衍忽而浑身一僵,紧接着偏过头来,居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衣领。
    陛下
    宁衍似乎疼得厉害了,难耐地偏过头磨蹭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哼,呼吸声也重了许多。
    他额上渗出的冷汗随着动作在宁怀瑾颈侧留下了一抹湿痕,宁怀瑾说到一半的话像是忽然被人凌空掐断,突兀地断在半空中,连尾音都没有留下。
    程沅不由得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宁怀瑾。
    这些日子以来,宁衍身在外头不知道,程沅和谢珏可是对宁怀瑾的处境看得清清楚楚。
    宁怀瑾一方面觉得懊恼自己没有发现宁衍的不对劲,居然真的让宁衍脑子一热地去犯险,一方面又自责自己当初在阵前时没第一时间去保护好他。这两种情绪在宁怀瑾心里东拉西扯,几乎要把他崩断了。
    程沅虽然不好在心里腹诽宁衍的对错,但也觉得他这次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思及此,程沅有心给他俩单独留个说话的地方,手脚麻利地替宁衍处理完伤口,取下方才固定经脉的几根银针,匆匆留下了些不要沾水按时换药之类的套话便收拾了东西,告退了。
    直到程沅出了门,走远了,宁衍才缓缓放开宁怀瑾那可怜的衣领,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在安庆府时,他顾念着身边危机四伏,要时时刻刻端着架势,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只觉得再疼也能忍。可现在一回来,到了宁怀瑾身边,他就仿佛又凭空娇气起来,手怎么放都觉得难受。
    要是平常,宁衍肯定会打蛇随棍上,就着这事儿卖卖可怜,从宁怀瑾那讨几句好听的话,或是讨讨亲近什么的。
    可今天他却不敢了。
    因为他发现,从他下车那一瞬间到现在,宁怀瑾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宁衍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出他的不对劲,只是慢慢地放开捂着宁怀瑾眼睛的那只手,轻声问:皇叔有没有话要问我?
    宁衍问得那样小心,又有点忐忑,看起来倒真有点像闯了祸的小孩子。
    宁怀瑾的眼神先是在宁衍的右手腕上转了一圈,可惜那处伤已经被宁衍掩回了袖中,他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宁怀瑾收回目光,没再做无用功。
    宁怀瑾在宁衍忐忑的目光中沉默了一会儿,他身上那层随和而平静的壳像是被宁衍这句话撬出了一条裂缝,于是连带着他脸上刻意装出的从容也不见了。
    他眼神下落,极快地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不易察觉的难过。
    臣问什么,陛下会说吗。宁怀瑾轻声说。
    会。宁衍连忙说:皇叔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宁怀瑾抿了抿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宁怀瑾看起来似乎确实有话想问,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自己放弃了。
    算了,问了有什么用。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说道:难不成陛下还会听臣的话吗。
    第183章 因为我想跟皇叔过一辈子。
    宁衍心里一紧,发现这次是真的将宁怀瑾惹生气了。
    或者说生气也不准确,相比起愤怒来说,宁怀瑾更像是连冲他发火的底气都没了。
    皇叔
    宁衍想要解释,却不知应该从何开口。他历来对什么事都是尽在掌控,千算万算。唯独这一次,宁怀瑾的反应却让他措手不及。
    宁衍不怕宁怀瑾生气,甚至不怕宁怀瑾对他失望,但他唯独却怕宁怀瑾这样犹豫踌躇地跟他说话。
    往日里,无论宁衍做了什么错事,亦或是跟宁怀瑾之间有什么意见分歧,宁怀瑾起码会说一说,至于之后究竟是宁衍认错还是宁怀瑾被说服,那都是他两人有商有量的结果,而不是像宁怀瑾现在这样,话还没说出口,就开始有所顾忌,有所保留了。
    若是这样宁衍茫然地想那不是跟别的臣子毫无区别了吗。
    宁衍终于彻底慌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宁怀瑾,想要说点什么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拉宁怀瑾的衣袖,可宁怀瑾像是先一步猜到了他的动作,整个人往旁边挪了挪,别开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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