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乖巧谨慎的模样没怎么讨到阮茵的欢心,阮茵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其实叫你前来,倒没什么旁的事儿,只是问问你宫内过得如何,是否受了委屈。
    怎么会呢。舒秋雨轻轻一笑,略微垂下头,温和地说:臣女是陛下亲封的女官,掌管内司,哪能受什么欺负。只是内司俗务繁杂,臣女一时无法上手,又怕耽误了年底的大宴幸好有太后娘娘派了亲近的女官内侍过来教导,才免得臣女手忙脚乱。太后娘娘如此体恤,臣女实在感激涕零。
    不愧是舒家的女儿,阮茵想,进退有度,滴水不露,却又不是个软柿子,几句话把她派去的心腹从内司摘了个干净,变成长辈体恤的帮衬之人了。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连阮茵也不免想在心里喝一声彩。舒秋雨说这话,便是要明着将这些人分作内司的外人,只待过了年关岁尾这段忙乱的时间,便可叫他们功成身退。
    偏她说完后又以此为由将阮茵架在火上夸了一顿,让阮茵再想反驳也是不能了。
    小小的丫头,初来乍到地掌起权来就这样霸道,半分权柄都不从指缝往外漏。
    也不愧是宁家的儿子阮茵饶有兴味地想。这才几天的功夫,就骗的人家姑娘对他死心塌地,从好好的皇后位置上落下来也不记恨,还话里话外替他说话。
    虽说舒秋雨暗驳了阮茵的面子,但这位太后娘娘反倒对她更起了些拉拢之心,她摸了摸手里的如意,心思转了两圈。
    这倒好说。阮茵挥了挥手,示意身侧的两个小侍女下去,又说道:皇帝那个人,我了解。在宫内这么长时间,我却未曾听说过他有什么心上人,想必是一时不想成亲,找的托词。
    舒秋雨不清楚她把自己拉来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于是只是状若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哀家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总有自己的心思。阮茵也笑了笑,说道:哀家当年与先帝也一样,只是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觉得对方最好,一晃便也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哀家将你接进宫来,就是觉得你是个好孩子,适合皇帝。
    舒秋雨终于听明白了点不知为何,阮茵居然也开始存了撮合她和宁衍的心思。
    明明先前议亲时,阮茵还对此爱答不理,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现在见事情尘埃落定,她反倒巴巴地凑上来,就像是天生喜欢在宁衍身上指手画脚一般。
    万寿那一夜,舒秋雨便彻底知晓了宁衍的心思,早已不奢求什么皇后不皇后,对现下内司之位已是满意得很了。
    于是舒秋雨只笑了笑,柔顺地说:这样的事,臣女怎能做主。既然陛下有他自己的盘算和思量,臣女只听命便是。
    自古以来,婚约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阮茵摩挲了下手里的玉如意,笑了笑,冲着舒秋雨扬了扬手:过来。
    舒秋雨站起身来,一头雾水地走到阮茵面前跪下,就见阮茵将手里的玉如意放到了她手里,万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腕。
    有件事,或许连你父亲不知道。阮茵笑着说:你和皇帝的婚事,先帝当年是留了旨的。
    舒秋雨一怔。
    端看你愿不愿意了。阮茵说。
    墙角一只暖炉里的香片约莫是烘烤时薄厚不均,烧到一半时便发出啪嗒一声脆响,整片掉进了火里。
    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道弥漫在屋内,这些复杂的香气将香谱上的体面搭配都忘了个干净,拥挤不堪地左争又抢,乱糟糟地混作一团,最后好容易在外间的一扇窗缝里寻到了个指甲大小的口,争先恐后地钻了出去。
    房檐上的碎雪顺着光滑的冰棱落下来,被这香气一染也变得污浊不堪,沉甸甸地落在台阶上,瞬间化成了水花。
    啪嗒。
    搭起的帐篷外接连不断地响起碎雪落地的声音,是有内侍在外头收拾帐子,免得有残雪凝成了冰,压得帐子沉甸甸的。
    宁越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一味地冲着宁衍直眨眼。
    心宁越用气声说:心上人?
    宁衍不觉得自己丢下了颗平地惊雷,倒是给屋里剩下的三个人惊得够呛,岁数小的宁越沉不住气,差点失声叫出来,被宁辞一扯才想起外面还站着一水的护卫和下属,硬生生又把尖叫咽回去了。
    是啊。宁衍神态自若地撇了撇茶碗上的浮沫,低头抿了一口,说:不成吗?
    也不是不成。宁越实在按不下自己的好奇心,往身边瞄了两眼,先看了看宁怀瑾,又看了看宁辞,见这两位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硬着头皮自己问道:皇兄的心上人是谁啊。
    是江家的凌姐姐,还是大理寺卿家的玥姐姐,亦或是太常寺少仆家的嫡二小姐宁越一边问一边猜,还越说越来劲,掰着手指头算:或者是永安王的外孙女,还是
    宁衍见他越数越离谱,轻轻踢了踢他的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对京中待嫁的姑娘们如数家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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