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湖边,便看见一艘画舫停泊。画舫足有两层,仿佛把一栋小楼搬到船上似的,红墙金顶,美轮美奂。
    一名宫女走下画舫,请二位随我来。
    白家兄弟二人跟着这名宫女上了画舫,走入了房中。
    秦婉柔百无聊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她身后摆着一面屏风,是百花图案,百花盛放,簇拥着中间的牡丹,而她人在花中,比花还要娇艳。
    她看见白家兄弟,停下了手中动作,你们来了。
    这白家兄弟二人容貌都十分不俗,白残阳英武,白檀轻婉娈。特别是白檀轻,她一向自负容貌,可见了白檀轻,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白檀轻客气地说:婉柔公主。
    白残阳嘀咕道:长得不错。
    秦婉柔在他人眼中,是绝代佳人。可他见惯了自己小弟的容貌,于是秦婉柔的长相在他眼中仅仅是不错而已。
    白檀轻眉头微皱,用手肘碰了一下白残阳。
    白残阳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秦婉柔心中觉得白残阳十分有趣,不由多看了几眼,才看向了白檀轻,白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我奉秦王之命,来陪公主游湖。白檀轻微微低头。
    秦婉柔浅浅一笑,白大人可愿意听我弹琴?
    公主琴技高超,公主愿意弹,白某就愿意听。白檀轻含笑道。
    他的态度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秦婉柔挥了一下手,说:把琴搬出去吧,我想在外面弹。
    两名宫女将琴搬起,搬到了外面。
    三人也走到了外面,此时画舫已经驶离了岸边,驶到了湖中心。湖面如镜,远处山色连绵,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抹微云。
    秦婉柔在琴前坐下,纤指拨动琴弦,乐声流泻而出。
    白檀轻闭目静听,一直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他的眼前,仿佛浮现了楚云泽的面容。虽然不知这首曲子的名字,但他敢肯定这是一首写情的曲子。
    情只一字,却是世间最难解的一字。
    白残阳不懂乐理,除了好听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忽然,一艘金灿灿的船只破开波浪,向着画舫驶来。这艘船堆金砌玉,足见主人的豪奢。船头站着一名黄衣人,不过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容貌。
    白残阳看到这艘船,就知道船上的人是谁了。他一边挥手,一边大喊道:金明哲!
    金明哲一跃而起,从金船上飞到了画舫之上。他先看向了秦婉柔,叫了声婉柔公主。
    秦婉柔对着金明哲盈盈一拜,金公子。
    金明哲虽然无官无职,却是秦王倚重高手,便是如秦婉柔这般备受秦王宠爱,见了他,也要客气三分。
    金明哲的视线转向了白残阳,白残阳。
    你也来游湖啊。白残阳拍了一下金明哲的肩膀。
    白残阳手法颇重,金明哲被拍了一下,不禁皱起了眉。他估计他的肩膀这块,明天一定会发青。
    白残阳看了一下天,又看向了金明哲,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打一架吧。
    金明哲不悦道:你发什么疯。
    看剑!白残阳一边说,一边一剑向金明哲刺去。
    金明哲连忙取下背上重剑,挡住了白残阳这一剑。
    两人在湖上飞来跃去,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白残阳在与金明哲身影交错的一瞬间,问:是不是你?
    金明哲面无表情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影二在影卫之中排名第二,武功高强。这秦国之中,能引他入局的人,屈指可数。白残阳表情难得的冰冷。
    如果我说是我呢?金明哲没有把话说满。
    白残阳笑了一下,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你三番两次同我做对,你就不怕我忍不住杀了你。
    那也要你做得到。金明哲对着白残阳放狠话,心中却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最后一次我对你心慈手软,如果还有下一次,你我之间的情谊就此断绝,我不会手下留情了。白残阳在金明哲的脸上轻轻划了一剑。
    金明哲抹去脸上血迹,伤口很浅,但还是令他怒不可遏,就为了一个侍卫,你这样对我?
    白残阳冷冷地说:白檀轻和他身边的人,你都不应该碰。
    金明哲冷哼一声,落在了自己的船上。
    白残阳也落在了画舫上,还剑入鞘。
    秦婉柔看着白残阳,目光灼灼,这位是白将军吧,白将军真是绝顶高手。金公子已是秦国第一高手,白将军竟犹在金公子之上。
    白残阳被一个美人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金明哲也很厉害。
    秦婉柔看了看白残阳,又看了看白檀轻,我听说白大人还有一位大哥,文采斐然。白大人的父亲是能吏,两位哥哥一文一武,白大人自己也冰雪聪明,一家人都是芝兰玉树,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白檀轻微笑道:婉柔公主国色天香,是秦王之妹,秦王文韬武略,权倾天下,岂不是更令人羡慕。
    秦婉柔笑了一下,不过并不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她纵然是秦王之妹,享尽荣华富贵,可是连婚事都不能自主。她注定是一件被秦王用来交易的商品,今天被摆在白檀轻的面前,明天不知道要被摆在谁的面前。
    游湖结束之后,白家兄弟二人回了国宾馆。
    白残阳把白檀轻送到了房间门口,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白檀轻问:怎么了,二哥?
    白残阳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憋了许多,之前有外人在场,所以不好问。现在,他终于可以问出口了。虽然白檀轻面上带笑,但他能感到白檀轻的闷闷不乐,或许这是兄弟间某种奇妙的感应。
    白檀轻想说不是,可他看到白残阳的脸,说了真话,是。
    白残阳是他的二哥,他们血脉相连,在白残阳面前,他不必隐藏自己。如果一个人在亲人面前也要伪装,那岂不是太可悲了。
    白残阳又问:是不是因为楚云泽?
    白檀轻犹豫了一下,说了声是。
    楚云泽还在天牢之中,他哪有心情陪人游湖,可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等楚云泽出来了,我一定要打他一顿,他竟然让你不开心了。白残阳抱住了白檀轻,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比白檀轻高一些,所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不得不弯着腰。
    白檀轻哭笑不得,二哥。
    白残阳将白檀轻抱得更紧,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想要和楚云泽在一起,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只要你开心就好。
    二哥怎么突然这么说?白檀轻疑惑地问。
    你不开心,二哥就不开心,二哥还是希望你能够开心。白残阳说了句很绕口的话。
    白檀轻有些感动,回抱住了白残阳。
    白残阳补充道: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是楚云泽。
    白檀轻刚刚升起的感动,一下子没了。
    第45章
    白檀轻终于可以去见楚云泽了, 他在白残阳的陪伴之下,乘上马车,去往天牢。
    在天牢门口, 马车停了下来。
    白檀轻下了马车, 便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在天牢门口守卫的秦兵也十分精悍。
    白残阳也下了马车, 怀里抱着胜残剑,神情似笑非笑。
    两人想要走进去,却被拦住了。
    守卫说:这位大人, 你的剑不能带进去。
    不准带兵器进天牢,是为了防止有人劫狱。
    白残阳笑了一下, 把胜残剑扔给了守卫,好好看着, 这可是万金难求的宝剑, 要是丢了你就赔我万金。
    守卫拿着剑, 神色尴尬。
    两人进了天牢之中, 便闻到一股血腥味, 还听到了犯人发出的惨嚎,声音十分凄厉。
    白檀轻的脸色变白了, 他想到楚云泽有可能受刑, 就觉得心口微疼。
    白残阳察觉到白檀轻的情绪, 安慰道:那家伙皮糙肉厚,你不要担心。
    白檀轻对着白残阳勉强笑了一下, 可哪里能不担心。虽然楚云泽武功高强,但也是□□凡躯,会受伤,会流血, 会疼痛。
    两人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到了一间牢房前。
    白檀轻看见楚云泽坐在稻草堆上,虽然衣衫有些凌乱,却并无血迹,松了口气。
    楚云泽看见白檀轻,本来沉郁的眼眸终于有了波动,檀轻。
    他几日不见白檀轻,此刻乍然见到,眼神近乎渴慕,像是沙漠中的人骤然得到一捧水。
    白檀轻对狱卒说:我们有些话要说,麻烦你离开片刻。
    狱卒说:探视犯人有时间限制,你们有话快说。
    说完,他就走了。
    狱卒走后,白残阳嘲笑道:哎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某位绝世高手吗?怎么会被关在牢房里,像条丧家之犬。
    楚云泽面对白残阳的嘲讽,依旧神色冷淡。
    白檀轻问:你是如何被关进这牢里的?我听到了一些传言,但更想听你亲口说。只有你说的,我才相信。
    楚云泽娓娓道来,那日有人潜入国宾馆之中,被我发现之后,他逃了,于是我追了上去。我本来以为以我的武功,很快就能追上此人,结果此人的武功也不可小觑。我追到一处宅邸,他向我扔了一件暗器。我接住之后,才发现是一把匕首。接着他就消失了,我被人看到手持匕首,和一具尸体在一起。然后,他们就把我抓了起来。
    白残阳眼中闪过一道锐芒,此人是谁,想必你心中已有了猜测。
    楚云泽与白残阳对视一眼,是。
    这人是谁?白檀轻好奇地问。
    白残阳答:此人就是金明哲。
    白檀轻吃惊道:居然是他。
    白残阳面色沉重,这件事和秦王脱不了干系。
    是我疏忽大意了。楚云泽低声道。
    白檀轻问道:以你的武功,哪怕被人发现,逃走应该不难,你为什么不逃呢?
    楚云泽沉默片刻,说:我怕连累你。
    白檀轻握住了牢房的栏杆,透过栏杆,注视着楚云泽,你这样,才是连累我,连累我担心你。
    楚云泽站了起来,走到栏杆前。隔着栏杆,两人相望,彼此映在彼此的眼中。
    他微微低头,说:对不起。
    白残阳看到这个场景,眼角一抽。他硬是挤到了白檀轻和楚云泽中间,说: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你这个麻烦精救出去。
    白檀轻思索片刻,说:想要把他救出去,就必须要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杀人者估计是金明哲,他肯定不会承认。楚云泽声音低沉。
    白残阳摇了摇头,不是金明哲。
    楚云泽问: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白残阳回答道:因为我了解金明哲,金明哲不杀没有武功的人。
    不是金明哲,那是谁杀了那个人?楚云泽皱起了眉。
    白檀轻若有所思道:金明哲可能不是杀人凶手,但他一定知道其中的内情。
    楚云泽眉头皱得更深,看来只能在金明哲身上下功夫了,不过撬开他的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狱卒走了过来,时间到了。
    白檀轻看了看楚云泽,对狱卒说:我还有几句话想说,能不能通融一下?
    狱卒神色冷硬,时间到了,请你离开。
    白檀轻无奈,只能跟着狱卒离去。
    白残阳跟在白檀轻和狱卒的身后,走着走着,回头看了楚云泽一眼。
    楚云泽还站在栏杆边,盯着白檀轻的背影。
    次日,白家兄弟二人去拜访金明哲。
    金明哲住的地方,叫做金碧山庄,在咸阳城外。这座山庄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金碧辉煌,好不奢侈。
    两人来到山庄前,仆人正想去通传,然而白残阳拉着白檀轻就走了进去。
    仆人为难地说:白大爷
    白残阳以前就来过金碧山庄,所以仆人认得他。
    白残阳理直气壮地说:以我和你家主人的关系,不需要这么客气,你家主人在哪里?
    仆人说:庄主在练武场。
    白残阳熟门熟路,带着白檀轻去了练武场。
    金明哲正在练武场中练武,一把重剑舞得虎虎生风。那重剑砸到地上,地面便一震,但在他手中好似轻如鸿毛一般。
    白残阳看见金明哲舞剑,便觉得手痒。他拔出胜残剑,一剑向金明哲刺去。
    金明哲手中重剑一挥,挡下了这一剑,然后两人叮叮当当打了起来。
    白檀轻先是一惊,然后看两人只是切磋比试,并不是生死相拼,放下心来。
    打了一会,两人各自收招。
    白残阳笑道:你的武功愈发精进了。
    金明哲沉声道:但还是比不过你。
    白残阳还剑入鞘,我的来意你想必清楚。
    不错,就是我引影二入局。金明哲承认了。
    白残阳皱眉道:你为何甘做秦王的走狗?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那样的人。
    金明哲反问道:你又为何甘受楚王的驱策?
    白残阳挑了一下眉,我可不受楚云泽的驱策,我做事,但凭本心而已。
    金明哲沉默片刻,说:你的性子真是令人羡慕。
    你如果想,你也可以像我这样。白残阳不明白金明哲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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