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绥待她走后开了新风系统换气。他难免有些遗憾,如果小朋友愿意把戒指交付给他,那么就不会有人再怀着这样的心思来试探。
    吴学青到底是影帝,和他对戏时,顾骄学到了很多。
    他们约了第二次对戏的时间。
    顾骄再去时,却在吴学青家里见到了齐恒。吴学青至今仍未发现他们之间的龃龉,笑着招呼他到客厅吃西瓜。
    齐恒径直从沙发上站起来,过分殷勤地询问:手还疼吗?
    顾骄没有理会,看到齐恒后就没了对戏的心思。
    他在门口不动:学长,我今天还有点事,没办法对戏了。
    多大点事啊,你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呗还跑一趟。
    那我先走了。
    吴学青没想那么多,去吧,路上小心啊!
    齐恒跟在后面也告辞了,吴学青这才发觉事情不那么对头。
    顾骄在前面走着,自然清楚后面有人跟着。他索性转过身:有事?
    齐恒没料到他会忽然回过头,又把原来问的拿出来问:你手还疼吗?
    不疼。
    干巴巴说了几句,气氛僵硬到再也无法进行谈话的地步。
    齐恒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搓动了一下,那是他要抽烟前的习惯性动作。顾骄皱了皱眉,齐恒转而整理了下袖口,并没有去摸烟。
    明天有空吗?
    没有。
    但你明天没有课,受伤了应该也没有接通告吧。
    过去那种时刻被盯着的窒息感忽然涌了上来,顾骄忍住骂人的冲动:你管我?
    我喜欢你。
    顾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心不在焉回答:那是你的事。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他生的好看。
    就算这样冷着眉眼,也无法断绝旁人前赴后继的绮念。
    顾骄在想如何不暴露住址的情况下脱身。
    齐恒想的则是,如何将面前的人再次抱拥和亲吻。
    他的目光没有收敛,一直在顾骄唇边、耳际以及领口逗留。齐恒走近了几步,停在一个微妙的距离,隐隐还能闻见来自顾骄身上牛奶的甜香。
    顾骄忍无可忍给了齐恒一耳光。
    齐恒从这一巴掌里受到鼓舞,觉得两人的距离还可以重新亲近。
    可我和你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齐恒喉咙口发酸,只会抓着这句话反复说。齐大少风光体面、恣肆妄为了二十来年,头一次低头,竟然这么语无伦次、笨拙生涩。我很在乎你,顾骄。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从头再来。
    顾骄和齐恒的孽缘起源于当初的惊鸿一瞥,像极了他心头不敢靠近的白月光。
    不过在那之后,齐恒也没弄混过。
    不过眼下顾骄的神态云淡风轻、要笑不笑,竟然令他从中窥得几分穆子绥的影子。
    顾骄没有给齐恒目光,从他身边经过时掀起一阵轻风。语气也是平淡地随风落下:齐恒,有病早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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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上我
    怎么能放跑顾骄呢?
    这段时间以来, 穆子绥就像叼着肉的狼,把顾骄护得死死的。如果不是吴学青素来心大,在剧组说了与顾骄对戏的事情, 又被俞沭转告给了他,齐恒或许只能通过商务合作的渠道接触到顾骄。
    齐恒一把拽住顾骄的手臂,将他扯向自己。好在他还有点理性, 知道不去碰受伤的地方, 而是左边。饶是如此, 顾骄也被拽了个踉跄, 细细的银光在齐恒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齐恒想起那天顾骄晕倒后, 他替他换上病服,清楚地看见垂在脖颈间的两枚素银戒指。
    背后的意义昭然若揭。
    他冷哼一声,那似恨似妒的心情像尝到了沾了辣椒的胆汁, 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是苦的, 还有火烧火燎的闷痛。齐恒一夺手,直接拽出藏在顾骄衣服里面的细银项链。
    齐恒!
    不要走。
    当时在店里, 穆子绥以巧妙的方式把戒指固定在项链中间。所以他这么一扯,戒指没有滑落下去,露了全貌是没有任何纹饰的、最基础款。
    顾骄不免恼火, 他想, 齐恒怎么可以这么烦人。
    顾自明出事后赖上女儿而不是直接找顾骄的很大原因就在于,顾骄一双眼睛随了温江月。
    尽管顾骄是个很能藏情绪的人,但那点眼神光总是灼灼且清远。真的厌烦了一个人时,看过来就是一副不欲与之再有交集的意思。有些矜傲、不屑一顾。
    他这样很能挑动齐恒常年居高临下惯了与自负相连的神经。过去齐恒能掐着顾骄的下巴令他闭眼, □□得他在床上温存顺从。
    但现在,又能如何呢?
    齐恒视线避开了顾骄烧着野火的眼神,往下游移。余光瞥见顾骄红而软的唇开合, 吐出理性到残忍的话语:我和你,一码归一码,金钱交易罢了。
    谁会把花花公子的赌咒发誓当真呢?
    齐恒曾经把顾骄带到他们这种人最常去的会所,点十几二十瓶黑皇后。胸大腿长穿着比基尼的外围托着喷洒如瀑布的香槟,随着音乐缓缓扭腰摆胯。顾骄被他按在腿上,兴致来时啃一啃摸一摸,当着众人的面再过分些的也是有的。
    顾骄会有生理上的快。感,更多是麻木。他做的事情,和随手被齐恒狐朋狗友拉到怀里的外围相比,并没有什么分别。
    等到人散了,才是夜戏的开始。齐恒用钱奖励他、侮辱他。钱可真是奇怪的东西,顾骄常在迷蒙间想,既令他心如死灰,又赐他苟且偷生。
    跑到我这里来找求而不得的刺激,你真是病得不轻。顾骄冷脸拿回属于自己的项链。他单手不方便,整个人不得不呈现出防御性的姿势。后颈有轻微的刺痛,应该是在拉扯时蹭破了皮。
    齐恒盯着那两个戒指,心头全是火气:你就很清醒么?顾骄。
    穆子绥这个人,眼高于顶,什么都要最好的。
    你想拿这种东西送给他?齐恒说得笃定:他不会看的。
    他是穆家独子,你又是什么身份。活腻了和他攀扯关系?
    跟我
    尽管与事实大相径庭,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尊心被刺痛的感觉在一瞬间传遍了顾骄全身。
    紧接而来的是一种荒谬感。
    顾骄眉眼弯起,目光里盛满甜蜜的恶意:最开始,难道不是你把我送出去的吗?
    那时候齐恒心不在焉交代顾骄,他想要就给他了,你乖一点,明白吗?
    齐恒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着,好半天才艰涩地开口。他要把顾骄买回来,发誓会对他好,影视上的项目随便挑。
    不会再让他受委屈,再也不会
    滚,顾骄只觉得讽刺,头也不回走了:我不是任何人的玩具。
    当穆子绥打来电话,顾骄的第一个反应是躲避。
    他得承认,自己确实受齐恒影响了。
    顾骄晚了半个小时回消息。
    【学校在排练,还有几天要演出了。有点忙,手机不在身边。】过了一会穆子绥回他。
    【手上会不会难受?】
    顾骄平时保持联络的圈内朋友不少,或多或少都在朋友圈看过他转发的表演班在校庆出演的预告。
    不少人好奇打着石膏怎么演出?只有穆子绥问他,会不会难受?
    他把项链摘掉了,放在抽屉里。刚取下时颈间还有些空落,时间久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顾骄逃避了三天,或者说,穆子绥只忍了这样的冷遇三天。
    第四天,顾骄在睡觉前接到了前辈的电话。按时差算,他那边是凌晨三四点。
    顾骄。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茫然与酸楚的情绪涌了上来,每一句话落到耳边,顾骄心里都会传来钝钝的难受。
    我好困。顾骄在心里说着对不起。他在说谎话。
    知道我为什么醒着吗?
    嗯?
    受凉了。难怪他的声音低哑。
    前辈要注意身体。
    也许是因为生病,稍微有点寂寞。想听见小朋友的声音
    我
    没关系的,早点休息。
    但凡顾骄稍稍追过人,就会悟出来这招叫以退为进。而不是继续陪着前辈说话,一边暗地厌恶无法冷硬下心的自己。
    他的段位差穆子绥太多。几轮攻势下来,穆子绥就猜到了顾骄在躲他。至于原因,却是怎么哄也没泄露分毫。
    温水煮青蛙煮了半个小时,穆子绥自然而然问他: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顾骄很想拒绝,但又觉得前辈在异国他乡生病确实不好受,也让他难以放心。中午吧。
    校庆如期而至,他们班作品完成度很高,台下掌声和笑声都是有的。
    不过顾骄是带伤演出,好多同学都觉得可惜,因此班长提出等顾骄手伤愈合后再拍一个正式版时,班里传来一大片响应声。
    顾骄自然不会反对,他打着石膏上台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可以,他也想给这次表演留下一个完美的落幕。只是我下个月没什么空。拆完石膏,差不多就要进剧组了。
    正好可以再练练,感觉这次上台还是有些绷。
    一个月的排练还是太紧了。
    录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最迟在学期末,他们会向学校演出厅申请,重新正式拍一次留以纪念。
    进组后顾骄倒真的是没时间再去做其他事情了。
    导演拉着他赶进度,从天亮拍到深夜。
    顾骄在表演上并非体验派。
    一个荧幕角色的光阴跨度,可以说是很长,跨越不知多少春秋生老病死。但亦是短的,剧里几十集的时间,便把一生道尽。悲与欢寸寸折叠在编剧安排好的情节点上。合格的演员最需要做的,不外乎通过既定的情节点将人物确立起来。
    他也有与角色共情的时刻,自上而下浸入半个自己,去体验描摹角色的人生历程。而另外半个,则是脱离的,带着审视角度分析该用怎样的表演方式。
    顾骄的基本功扎实得没话讲,十几年来他有大量的理论学习、积累素材、观察和实践。但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也就很难描摹出那份味道。
    黑色幽默一点,家境遭逢巨变,对他的表演未尝不是一件收获。起码顾骄知道,痛极了是会喘不过气来的,弓着身子痉挛到怀疑失去了控制力。厌恶的情绪连着胃部,会引发干呕
    但他不知道,情窦初开的心动是怎样的。石力让他在初见翠娘的部分,演出整个人都在发光的样子。
    正因为顾骄大部分镜头都拍得行云流水,导演才下意识对他要求更加严苛。已经拍好的几版水准已经够得上精品了,石力却还是推他一把,让他再上一层。
    谷米穿着嫩黄色宫装,梳双环髻扮起天真不知愁的娇憨少女来并没有什么落差感。她和综艺里一样,仍是温温柔柔的调子:小顾再放开点试试吗?
    导演摇头:不是放开的问题。
    他抓了抓过短的头发,用那种知心大叔的语气循循善诱:小顾啊,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要死不死的,齐恒正在片场。
    他能回忆起那么多背过的朗朗上口的台词、缱绻情诗、落叶与吻,却只能在这个瞬间缄默。
    石力摸了摸鼻子:这么难啊?
    顾骄乖乖地道歉:不好意思。
    石力本来就把他当宝贝,拍不出来就给他一晚上消化的时间。
    今天就到这里收工了。
    顾骄冲了个澡,就倒在床上发呆。他大概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想,却按捺着、抑制着,最后切断了所有奔涌的思绪。他在平板上找了个特别经典的校园电影,打算揣摩一下导演口中毫无保留的、整个人都在发光都是怎样一种状态。
    画面中主角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白色的校服短袖被风微微掀动。他忍不住想到西语课,大波浪卷的老师,rellla
    搞什么啊?顾骄赶紧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回想。
    他把进度条胡乱拖动。画面缓冲了几秒,变成男女主玩大冒险,隔着纸片亲吻。然后纸片掉了下来,男生揽着女生的腰,女生踮起脚
    顾骄很用力地盯着视频上的每条弹幕,不这样的话他似乎又要走神到其他地方。
    小何象征性按了门铃,等了半分钟用房卡刷开了门。一脸无奈地对他说:穆哥昨天要了剧组的地址,刚才发信息说已经到了机场。
    顾骄觉得他和穆子绥两个人肯定有谁疯了,不然为什么做出来的事情这么毫无理智可言。穆子绥比预计提前了那么多天回国,而他竟然放着卡住的戏不管,跑去见他。
    入夜的风偏冷,顾骄在车上没有下去。过一会穆子绥钻了进来,顾骄看了看他脸色,有些倦色,其他还好。
    驶离机场一段时间后,窗外转为霓虹绚烂的街景。光线的剪影打在顾骄脸上,有种独特的气质。
    经过海豚喷泉时,他强迫自己开口:在这里停一下。
    顾骄和穆子绥下了车。这是新北区最繁华的地段,汇集了各种高端私人会所。
    我和齐恒在这里做过,顾骄没什么表情看着海豚湾的招牌:射一次,他给我十万。
    酒吧、会所、温泉好像哪里都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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