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量又不好,喝醉了就趴在院子里睡,你生辰的时候刚好入秋,夜里的风很凉,他每年那时候都要冻一次伤寒。
    师兄下厨真的太糟糕了,但还是坚持不懈地尝试着,你今天掀翻的那个虽然仍旧惨不忍睹,但是他真的心心念念了十多年,说以后再遇上你要做给你尝尝看,说是要赔罪。温阮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脸上挖个洞,我管他娘的赔什么罪,我只知道他每天都不开心!
    但是但是啊,温阮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了,他偏偏又是大师兄,硬是装得比谁都开心,比谁都稳重,脾气好到有人骂他娘都不会发火,可听到旁人说你一句坏话就气得要把他的腿都打断,然后再被师尊打得皮开肉绽!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你走的十六年间,因为你的缘故师兄受到的惩罚我都数不清!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讨厌你,不是因为你杀了姜山长老,不是因为他眼里只有你,而是因为你配不上师兄的挂念!
    温阮深吸一口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扔在他脸上。
    你、糟、践、他!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秦宿舟竟然笑了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你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吗?秦宿舟在她愤怒的目光下止住了笑,是因为他愧疚啊。
    他侧目看了看她愣怔的面庞,姜山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
    是温阮顿了顿,被火烧死的。
    那我又是怎么被定罪的?
    废话,那还不是因为你的衣服上带着火油,再加上师兄的指证,温阮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晏珏凭什么指证我杀了姜山?
    要不是他你就死在了火场里!他从火场里把你救了出来,自然看到你作案的过程了!
    那说明师父被害的时候他也在现场,为什么就能肯定是我杀的人?
    温阮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想把罪责赖给师兄!
    那我再问你,物证是我身上带着火油的外袍,你们凭什么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件外袍是我的?只是因为外袍穿在了我的身上?秦宿舟好笑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那件外袍上带着兰香?
    你、你胡说!
    好,那我再问你最后的问题,秦宿舟俯下身子,凑得离她近了些,我一个火灵根,为什么要用火油烧死人而不用自己的灵力?为什么要在外袍上留下证据等你们来抓?为什么还在杀了人之后不逃走在现场等人来救?
    温阮睁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温阮,你可真厉害啊,来指责我对你家师兄不好,秦宿舟笑弯了一双眼,眼底却如冰封般寒冷,也是,我失去的不过是一身清白,而你家师兄可是失去了他的片刻安心呢。
    夕阳渐渐地沉了下去,沉沉夜幕浮上了天空。
    秦宿舟和温阮无言地静默了许久,终于在一阵风动树叶婆娑过后,温阮率先打破了沉默。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事情真相也一定不止如此。
    你们每个人都那么相信他。
    师兄这样陷害你没有任何的理由,他为了什么呢?为了把你赶走?为了报仇?温阮抬起眼盯着他,你可以说我就是信他,但我信的是事实。
    他很想你,一直都。
    秦宿舟终于抬起一直垂着的眼,与她沉默地对视着,风穿过二人之间,带着春夜的潮气与凉意,扬起了如墨的发丝。
    猝然,他笑了起来。
    晏珏这个师兄当得比我好,你们所有人都敬他爱他信他依赖他,不像我,落难的时候是墙倒众人推。秦宿舟抱着胸踏出了凉亭。
    你消气了?
    没,秦宿舟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平静地看着它咕噜噜滚了老远,但我能怎么办呢?
    又不能真杀了他。
    秦宿舟和温阮回到院子的时候,虽然一如既往地两人之间隔了老大远,但却没有往常的□□味。
    开门的青水差点惊掉他的下巴,你们两个居然在讲话!
    说得好像我没长嘴一样!温阮瞪了他一眼,师兄呢?
    睡下了,烧比先前退了些,但还是有热度。青水说着,身边擦过一个人影,诶?秦宿舟?你去厨房做什么?
    你管他呢。温阮扯着他的耳朵去屋子里探望晏珏了。
    厨房没来得及收拾,地上馄饨的尸体还是保持着他离开的那样,花花绿绿地摊了一地。秦宿舟在里头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白天里晏珏没用完的面皮和馅儿。
    馅儿里放了婆娑果,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算了,还是不抱希望了,晏珏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秦宿舟熟练地包了十几个馄饨出来,下锅煮了熟,想了想,又顺手下了一把葱花面,煮得稀烂后连同馄饨一同端去了屋里。
    青山正在屋里照看着晏珏,见他来了,身子还没起来,肚子倒是先叫了起来。
    锅里还有剩的面条。秦宿舟说。
    好嘞!青山笑嘻嘻地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灵活地抖着一身肥肉冲去了厨房。
    秦宿舟将馄饨和面放在了床头,坐在床边。晏珏紧闭双目陷在被窝里,双唇抿得发白,眉头紧紧锁着,大滴的汗珠从额头落下,濡湿了鬓角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苍白的脸颊旁。
    秦宿舟推了推他的肩膀,惊人的温度从手下传来,晏珏,晏珏,起来吃点东西会好受些。
    晏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哼唧了一声,师兄?师兄师兄!晏珏撑着床沿猛地坐了起来,掀起的风把秦宿舟颈边的发都吹到了脸上。
    吃面。秦宿舟视线指了指桌边的葱花面,要坨了。
    晏珏抱着被窝盯着他碗里的馄饨,这个
    用剩下的面和馅儿做的,实话说,你包的实在是太难看了。秦宿舟白了他一眼,在他的注视下咬了一口馅儿。
    然后嚼了很久。
    师兄?怎么样啊?晏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
    晏珏,秦宿舟吞下了嘴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以后你还是不要进厨房的好。
    晏珏眨了眨眼,看着他师兄扔下碗筷,几乎是夺门而出跑去了厨房。
    青山!给我留一口面汤!
    作者有话要说:  俗话说得好,人不能十全十美,咱们可以这么理解,晏珏的美貌是用憨憨手艺和憨憨脸皮换来的。
    ps:请大家不要养肥了呜呜呜已经进主线了,再养下去我要被养废了呜呜呜呜
    恳请大家评论收藏轰炸我吧我都受得住!
    第16章
    要不是秦宿舟一句吆喝,青山能把锅子都给吃了。
    对于筑了灵基的修士来说,吃喝已是身外之物,除了平日里一贯会饮用的白水、茶叶与酒,只有在身体或者灵基受损的时候才会进行食补。碧海角向来将口腹之欲归于贪念,除非必须,禁止门下弟子在山中饮食。
    青山在山中修习数十载憋得那叫一个难受,这一趟出门总算是离开了碧海角,自然是来者不拒,就是一锅糖水也堪比琼浆玉露,所以让出这一碗面汤的时候,青山的脸上堆满了怨气。
    秦宿舟喝了水才算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撑着灶台歇了好大一会儿,慢慢找回了舌头的知觉。
    要怪就怪你们,和馅儿的时候不知道放了几斤盐,秦宿舟迎着他怨念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想吃,我再给你下一碗。
    好呀好呀。青山点头如捣蒜。
    好个头,瞧你个出息劲儿!晏珏披着衣裳走了进来,瞪了青山一眼,尊主说了,你回去要是长肉了就打鞭子。
    诶?师兄你这么快能下床了?不是刚刚还烧得很厉害吗?青山担心地看着他,别又是用法术
    不是。晏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真的好一点了,而且面我也吃完了,我是来送碗的。
    我一气你就病,我不气你就好,合着你是来耍我的?秦宿舟拧着眉毛看他。
    呃,不是大概吧我也不知道。晏珏心虚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青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豆儿大的眼睛眯了眯,师兄干啥啥不行,撒娇第一名。
    晏珏耳尖一红,推着他的肩膀把他赶了出去,去去去,吃饱了就在这儿瞎掺和。
    青山啧了啧嘴,别有用心地眨眨眼,行,那我不打扰二位花前月下咯。
    快滚!
    结果没能滚成,青山刚走到屋门口便听得一声尖叫从西面传来,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温阮和青水!
    晏珏和青山脸色纷纷一变,掠起足尖便要冲过去,却见一道黑影冲破西面的窗户钻了出来,不多时又一道黑影尾随而出,跳入了院子里。
    温阮和青水随之也从西面的屋子跃了出来,跟晏珏他们远远相望着,不知所措地看着院子,好在只是因为不速之客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受伤。
    明亮的月光洒满了院落落在一前一后两人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前面那人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却多处负伤,体力似有不支,后面那人一身红裳,似乎是个女人。
    啊!这是林月亭!眼尖的温阮惊叫道。
    你咋记得这么清楚?青水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你不是向来都只记男人的脸不记女人的脸吗?
    诶呀!温阮不大好意思地跺了跺脚,我是只记好看的脸,你瞧林岭主多好看哪,上次我一眼见着就记住了。
    林月亭似乎听见这话了,嘴角微微一翘。风卷起她鲜红的衣袍,月光盈盈地落在她身上,越发衬得那副艳丽的眉眼风姿卓越。
    风止,树摇,天地静。
    对峙的两人同时一动!
    男人快速跃起想要踩着屋檐逃走,林月亭一双美目微眯,手臂一抬,三尺红绸从袖中飞出,可那轻飘飘的绸缎却被她甩出了千钧之刀的风骨,硬生生将人拖到了地上。
    男人还想要跑,林月亭再也不给他机会,手指成爪要握住他的脖颈。谁料男人还藏有后招,一个扑滚避开之后从邪门角度里飞出一枚暗镖,朝着林月亭的脖颈划去。
    但也不知是暗镖歪了还是故意的,利刃竟是擦过了她姣好的面容。顿时院中响起不寻常的嘶啦一声,仿佛是划破了哪家的窗户纸一般。
    啊!温阮倒抽一口冷气,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指缝里却还是渗出了颤抖的话,她、她的脸
    月光下,林月亭的一半脸颊如同画皮一般顺着暗镖划出的伤口剥落,露出下面狰狞交错、凹凸不平到几乎不能称得上是皮肤的皮肤,而另一半脸颊却还是贴着那张完好的面皮,撕裂的边缘迎风招展着,仿佛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撕人皮做面具的鬼怪。
    啊、啊!我、我的脸!我的脸不见了!林月亭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脱落的面皮,惊慌失措和战栗浮上了那张可怖的脸。
    这男人也没料到会如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却没想到,这半步竟激怒了林月亭。
    你们、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丑,很恐怖!林月亭尖锐的叫声回荡在院子上空。
    林岭主,您冷静些。晏珏将青山和秦宿舟拦在后头,同时背手在身后召出了冥骨。
    林月亭显然已经魔怔,眼眸之中浮现了火光,听不进去半句话,凄厉的女声嘶吼着,我不管!我不管!你们看到了!你们都必须死!
    说罢,数根绸缎应声从她袖中流出,四面八方不分敌我地袭击开去!
    师兄!青水带着温阮躲过袭击,隔着一个院子朝对面的青山和晏珏喊道,现在怎么办?
    青山青水,把白天的印重新结起来,两个人一个都不要放跑,温阮去牵制住这个男人!晏珏早有准备,备在身后的冥骨劈断了朝他来的绸缎,足尖轻点飞入了密集的红绸雨中,我来控制林月亭。
    是!
    温阮平时总是咋咋呼呼,让人觉得她聒噪不顶用,但事实上她作为尊主座下唯一一个女弟子,属单木灵根,虽离晏珏的本事还差了一截,但在整个碧海角依旧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青山是土灵根,青水是木灵根,法力算不得多强,但胜在学得杂,法术咒印甚至治疗术都有所涉猎。得了令,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念起结界咒,从南北两个方向重新构筑结界。
    青山青水,快一点!温阮的声音从暴风骤雨般的红绸中传了出来,林月亭的攻势加快了!
    院中飞舞的红绸如刀片般朝四面八方射去,那个黑衣男人躲避不及,一道红绸刺穿了他的心脏将他钉在青水旁的墙上。然而却没有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另一道红绸立刻直冲他面门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娇小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师姐!
    喊个屁!快封结界!温阮一道鞭子与红绸死死地交缠在一起,双目打得通红。
    可师姐,青山那边青水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身形,继续接上方才的结界咒,可青山那边同样受到了猛烈的攻势,无法专心结印,另一半的结界在不断倒退。
    而与此同时,尽管晏珏正在尽力拖慢林月亭的步伐,但她仍也试图朝着结界的缺漏冲去。
    他娘的!温阮为了护住青山也无法挪动分毫,不由得破口大骂,秦宿舟呢?搁那儿看戏啊?
    师姐,他不是碧海角的,没义务帮忙,更何况刚和师兄吵完架。青水小声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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