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这个道理梁锦迷迷糊糊的想,欲念已不容他细琢磨了,他埋下头,似有妥协之势,可那扑鼻来的玫瑰香,又让他清醒过来,他又将人推开:不知廉耻!
    谭青瑶已顾不得廉耻了,满心满眼都是以后梁府当家夫人的风光,她正想解开肚兜带子,却被推门而入的声音生生打断。
    一撩帘子进门,何须问就看到梁锦红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怒瞪着地上快脱了精光的谭青瑶,他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捡起地上的斗篷外衫,扔到谭青瑶身上:你赶紧出去。
    谭青瑶觉得难堪,臊了个大红脸,再看梁锦已不是很清醒,便不想再装了,指着何须问的鼻子就开骂:你算什么东西!我一个闺秀小姐,还得天天看你的脸色!别说你只是个男妻,就算你是女人,也不过是个庶出,平日我给你几分薄面,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好一阵辱骂,何须问并未接茬,直接大喊了一声:来人!
    顷刻间,廊上值夜打瞌睡的丫鬟进来了,陆续,华浓云裳一并院里的丫鬟都进来了,堵在门口,看着衣衫不整的谭青瑶嗤笑议论。
    华浓,送姨娘回屋,何须问冷冷吩咐:既然姨娘这么不爱穿衣裳,就让她这么出去罢,也让院里众人都看看,她闺秀千金的做派。
    华浓得了令,幸灾乐祸的拉了无所事左右开弓,将谭青瑶架了起来,又递了个眼色,让云裳将她拢在胸前的斗篷外衣夺了过去:就这几步路,姨娘冻不着的,还是怎么来怎么去罢。
    如此,谭青瑶着了件肚兜罗裙,光着半身被人架了出去,一出去,堪称灯火辉煌,婆子们打着灯笼在外头围着,或是嘲弄或是唾弃地瞩目她往后头去。
    关上门,她一把扑到床上去,哭了一阵嚷了一阵,泪眼婆娑地凝视窗外冷曦的月亮,那月亮似面镜子,反射着荒诞的人间,又像一双眼睛,审视着她可悲的境况。
    是真寒呐!从进了这里起,没有一日不叫她心寒的,过了一阵,结郁始终不得消散,在心内盈盈绕绕,又加诸成恨。
    小姐奴婢打了热水,先泡一下罢。杜翠离了二丈远,小心试探着跟她说话。
    好半天才见她看过来,嚼出一字:滚!
    她夜不能寐,陷入深不见底的绝望里,后来想道,无甚关系,天一亮,不又是新的日子?
    待第二日,这段笑话已传至梁府上下,最后传到老太师和老夫人耳朵里,老太师只给了四字评语,曰有伤风化。
    老夫人知她心里苦,面上却不好维护,当着一众女眷训斥了几句,又下令叫人不许议论,虽如此,人多嘴杂,哪有防得住的?一起没王法的嘴,更是给谭青瑶娶了个绰号,叫脱衣千金。
    第50章
    攀附
    梁锦生辰一过,天已见暖,梅艳梨娇,寒香寺的桃花也抽了芽,几个好友约了一场赏春,便各自忙自的去了。梁锦还回家塾里上课,傅成也自往长明书院里读书。
    开学头一日,不见余岳阳的身影,只有余岳风独自一人带了随从架车而来,两人行至半山相遇。
    傅成一年还比一年稳重,现束了冠,更见风度,余岳风见了便取笑逗乐:开了年,傅成兄逾发气派了,还真像朝堂上指点风云的大人。
    莫要笑我,傅成不以为意,看看来路,还是不见余岳阳:我问你,岳阳呢?
    余岳风意味深长的睇一眼:天还冷,母亲死活不让岳阳来上学,你要是想他了,就自往我家里去探望罢。
    傅成摇首嗟叹:我最近亦走不开,何大人最近总往我家里跑,说是找我父亲议政,回回都要拉我作陪。
    余岳风听后把脸拉得老长:议政是假,议亲才是真罢?山路不平坦,他走得气喘胸闷:你可记着了,当初可是你说绝不辜负岳阳我才睁一眼闭一眼的,你若食言,咱们兄弟也不能做!
    这些年,你还是这副样子,傅成笑着摇摇头:他家有意,我家无心,莫说我了,我父亲亦是不愿意的,只是同朝为官,他未明说,父亲也不好直拒,只好与他周旋罢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傅家有心要短刀斩乱麻,奈何何家只是打太极,今日却奇,说完公务后,何从抚居然端着茶与傅尚书直言:我这日来,除了公务,还有一事与大人商量。
    傅尚书心道他是憋不住了,也端起盏茶客套的笑:何大人有事直言便是,想我两家至交,有何不能明说的?
    是这样,我有一女,正待发嫁,京城官爵虽多,我到底是不喜欢那些虚伪浮夸的人家,倒是令郎,品行端正,相貌也好,若是大人不嫌弃,我两家正好结了这亲?
    犬子无才,承蒙何大人厚爱了,傅尚书面色有些为难:只是去年,我已答应了他,若是秋闱得中,婚姻大事便由他自己做主,上年我那舅兄也来说这事儿,我说与他听,倒是连他也得罪了,好在我夫人通情达理,为鼓励犬子上进,一咬牙,回绝了好些来说亲的人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言下之意,是只能连自己也得罪了,何从抚倒不见怪,搁下茶盏,坦然笑道:大人是长辈,既答应晚辈的事,自然不好失信,是我唐突了,只是我那女儿说起来亦是鲜廉寡耻,去年在雅集上偶见贵公子一面,便在家神思昏怠,誓非他不嫁,父母之心,想必大人也能体会,她母亲心疼女儿,我无法,只好拉下脸皮来说,成与不成的也算对她母亲有个交代。
    傅尚书端坐在侧,连连摆手:哎,大人不必见外,女儿家心事绵长,哪有鲜廉寡耻之说?倒是犬子劳她挂心,实在是辜负了她一片情义,这样罢,等犬子下学,我与他说上一说,成与不成的还在他,我有心和大人结亲,只是答应了他,也不能反悔,只盼他亦有情,方不辜负令嫒执心
    何从抚亦是一派难堪之情,略微摇摇头,颇有惭愧之色:那我先谢过大人,只是万万不要为难令郎,他们小孩子家有自己的心事,若好便好,若不好,也是孩子们的事儿,切勿伤了我们两家的情谊。
    说得正是呢,傅尚书不欲纠缠,转头寒暄起别的事:听说贵府四郎在梁家行事为人称赞,前些日子犬子去梁府拜访,回来还说令郎颇具风度,连老太师那样古怪的性子都直称赞他谦卑有礼,可见贵府家教甚好啊。
    大人谬赞了,我那儿子自小就懂事,在家时就不让人操心。何从抚客气完,遥望于他,见他脸上神色有丝晦暗,并不是真心夸赞的样子:只是我那儿子终为男妻,我心疼他仕途永断,时时想着补偿他。
    傅尚书哪里不清楚?天天听他那大夫人说起,那梁锦为了个男妻,居然连子嗣也不要,闹得梁府上下不得安宁,也成了整个大京的后宅笑话,茶余话柄。
    两人假意恭维,但见一小斯来报傅成下学回来了,傅尚书便吩咐小斯:让他过来拜见何大人。
    没一会儿傅成就过来了,站在厅上谦卑地拱手:侄儿给何大人问安,侄儿才从书院回来,一身风尘,望大人见谅。
    何从抚将两眼颇为赏识的打量着他:贤侄有心,万万不要客气,我这厢先回去了。他站起来,朝傅尚书拱手:大人莫送,改日再来拜访。
    他到底在下,傅尚书也只随手招呼一个小斯:送大人出去。
    何从抚刚走,傅成便坐于一侧,问他父亲:他今日来还是什么也没说?
    呵,我量他也憋不了多久,才刚说了,是来予你说亲的,将他那女儿说得比孟姜女还痴心,我没答应。
    听着语气不善,傅成便安了心:父亲随口打发他就是了,倒不必为了这等小事儿犯难。
    说来也不是小事儿,到底是你的婚姻大事,傅尚书将一封信插进书架上,转头过来惊觉地问:你上年说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未必已经相中哪家的小姐?我可告诉你,现下我在朝中,已是锋芒太露,你可要检点言行,别叫人逮着了参我一本
    傅成诚然一笑:父亲多心了,男女有别,就连雅集时亦是匆匆一瞥,我何曾有机会看上哪家小姐?不过是因相伴一生之人,儿子想找个合心的罢了。
    傅尚书闻之也笑,面色和软下来,竟见几分柔情:你这话原也没错,想我和你母亲,夫妻和睦至今,从未闹过一次,这一生也算美满和和,望你将来成亲,也能如我们这般。你是男儿,向来最有胸襟,以后不管娶了谁家小姐,纵然娇惯些,也当忍让人家几分,这样方可家宅安宁。
    这一厢父子酣谈一番,阖家又至饭厅用饭去了,一家五口,连带着未出阁的傅家小姐,堪称和睦。
    那边何从抚方刚回了府,宽衣解带,换上常服,唤了长子何长安过来。
    满府里,完全继承了何从抚好皮囊的,当属何长春。何须问下颌部分更像他娘亲一些,俊朗的脸因那双唇和下巴,更显丝丝柔情,眉尾处一颗小痣,可堪神来之笔。
    何长安相貌原本也好,眉眼亦有几分随何从抚,只是长期弯腰弓背,全然一副奴颜媚骨之相,叫人看着不舒服。
    他自门口进来,还未到跟前,便深鞠一躬,脸上堆叠着贪婪的笑:父亲,可成了?
    何从抚扫他一眼,端起茶盏轻轻刮沫:我只说了婚事,还没说明傅成的私情。
    那傅大人必定是不答应的,父亲怎么不将傅成与那余岳阳通/奸之事告知于他?
    你懂什么?何从抚睇了他藐视的一眼,眼见他那副奴才相直皱眉:我若直言,那就是他们的家事,傅大人纵然不悦,也不一定要娶你小妹进门,我先略提一提,回头等大京城流言纷飞,又有那梁锦做先例,谁家还敢把女儿嫁给他?
    何长安恍然大悟:父亲说得极是,凭我往那烟花之地走一遭,没两日此事就会满城皆知了
    到底何从抚比他谨慎,闻言默了片刻才说:此事若真便好,若不真,你知道届时追究起来,我恐怕有降职之险。
    怎么不真?那日在梁府,我和长君亲眼所见!傅成同余家岳阳,两人在一处假山后头先是拉拉扯扯,我和长君觉察不对,便躲起来看,他俩竟然还亲起嘴儿来,言语之间,恐怕早就将那床笫之事做下了!
    也罢,一阵污言秽语听得何从抚眉头锁得更深了:你去办罢,切勿让人知道是你做的,日后结了亲,我的仕途以及你兄弟几人的仕途还都得靠傅家,梁家是靠不上了,你兄弟连过年都没回来一趟,恐是受了那梁锦的撺掇
    听了这话,何长安将腰杆挺直,嗤之以鼻:我看是小四蛊惑了梁锦罢?人梁锦头先上门,哪次不是礼数周全?他说着便咬牙切齿:小四自到了梁府,咱们不仅没沾上他的光,倒是不知怎么买通了长生那丫头,栽赃嫁祸给我母亲,叫父亲生气,如今父亲气已消了,还是将我母亲放了罢?
    原是何长春拿了罪状,只略透了一点儿试试何从抚的口风,谁料何从抚只叫许氏禁足,并未有其他处罚,何长春见此法行不通,又将余下罪状收起来,以待来日。
    何从抚是最懂权衡利弊之人,先暂且忍耐,待将何凤儿发嫁后再打发了那泼妇,如今要放,他却不想,寡着一张脸饮了口茶:你母亲做错事,自然该罚,你不规劝她,反倒来求我?
    一见他冰凉的眼神,何长安便颓萎了:儿子无时无刻不在规劝母亲,只是将母亲已紧闭月余了,想来已改过了,不信父亲去看看她?
    何从抚没有表示,只叫他下去。
    人至中年,渐渐已没有那些春花秋月的怅然情怀,可今日不知怎的?何从抚端坐在榻上,竟渐渐忆起江子棠,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贸贸然又出现在眼前。
    她的笑,她的义,她鬼辟的作风,放肆的言行,就像窗外浅淡的月色,无一不给他这功利熏心的一生蒙上一层隐约清透的汗漫。
    胡子挂在他的一对薄唇上,像一支上好紫毫,勾勒着他的一生,他诞在穷苦之家,为了功名,也曾悬梁锥刺刻苦,却遭了无数白眼,那些富家同窗,时时讥讽他是痴人说梦。
    在这些人的冷眼里,嘲弄中,他第一次站起来,不是娶了县丞之女,相反,这门亲事让他更加抬不起头,他为了得到银钱资助,不得不委身于那暴发户许家。
    使他第一次高昂头颅的是那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同窗挟他同往秦淮河游坊,他们在河岸作诗联句,以画舫上弹琴的姑娘为题,看似满眼的才子佳人,其实不过一肚子男盗女娼。
    何从抚不屑一顾,被压着勉强做了一首后,就退到人群后头不作声,突然,飘然而下一片枯叶,他抬头望去,槛窗前坐了一个宛如皎月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散着,想来是刚洗过,仍是半干。
    他一生唯一次真实,便由她起,亦至她止。
    第51章
    休妻
    皎月当空,更深露重。何从抚独自点一盏灯笼,迎着瑟瑟浸骨的风往许氏房里去。
    他脚步极重,是中年人的历经沧桑的沉稳,但呼吸却畅通轻盈,是少年郎怨仇得消的志得意满。
    许氏房里有人看守,里头却无人伺候,一个多月了,她被困在这里足不出户,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也无人替她梳妆,一头乌发挽成了一个凌乱的髻,坠在脑后,尽心尽力维护着她仅存的体面。
    骤然门开了,见了何从抚,她顿时热泪汹涌,扑将上去,扯着他两抹广袖凄凄的央求:老爷,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就放我出去罢!
    你错哪儿了?
    何从抚抽出袖子,不顾啼哭往那榻上坐下,先是冷眼瞧她的蓬头垢面,而后嫌弃的别过眼去,执起右边多宝格上的一个玉雕侍女摆件把玩。
    我我,我不该指使长生对小四下毒许氏摊坐在地上,胡乱抹一把颊腮上的泪,又梗着脖子争辩:可我也是为了家里好!小四自打嫁过去,非但不帮着家里说话,还唆使姑爷不与咱们来往,老爷不仅没沾着光,倒叫梁家又与咱们远了一层,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别再从中作梗!
    那玉雕侍女手执一面同样玉雕的华盖,竟是活的,何从抚将那柄华盖抽出来,三个手指转着看:我的儿子我是了解的,他没那么多心思,是你,千方百计要寻着法子摆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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