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凡人拄着登山棍费劲儿的爬山,这是极速狂奔!
    即便有山体坡度、树木密度等等外在因素影响,这么快的速度加这么长的时间,跑出的距离也绝不会短了。
    粗粗一算,这山何止万丈,十万丈都有了吧?
    果然是玄幻世界,现世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山?再高点都要捅破大气层了。
    对了,玄幻世界哪儿来的什么大气层?
    顾朔风早在半个时辰前便恢复了体力,唤了栖烑几次要下来,栖烑都不理不睬,只管狂奔。
    顾朔风知她是怕停下后血腥气引来野兽,勉强忍了半个时辰,即便有她的重量压着,栖烑背上伤口太大,又这么狂奔折腾,依然血流不止。
    虽然祖师棍造出的伤口不会死人,可失血过多昏厥却是会的,必须得上些药,包扎一下伤口。
    顾朔风略一沉吟,不再喊栖烑,改了痛呼。
    嘶
    她这一声,算不上重,说是细若蚊蝇都差不多,栖烑却瞬间竖起了耳尖。
    顾朔风故意加重了呼吸,一副气若游丝痛却拼命忍耐的模样。
    栖烑又紧跑了几步,终于慢慢停下脚步。
    栖烑喘着气回身,尾巴盘着顾朔风的纤腰,小心翼翼将顾朔风从后背转至怀中,不是公主抱,而是让顾朔风趴在她肩头,歪头查看她背上的伤势。
    顾朔风的伤还好,看着吓人,其实已基本止了血,反倒是栖烑后背深可见骨,少了顾朔风靠压,鲜血再度涌了出来,青衣变血衣,触目惊心。
    顾朔风转眸,正看到栖烑心疼的秀眉拧成了疙瘩,小心地撕开顾朔风后背早已如死物一般的法衣,摸出止血丹与疗伤丹,混在一起碾碎了敷在伤处,呲啦呲啦又撕了自己稍微干净些的裙摆,小心翼翼帮顾朔风包扎了伤口。
    包好之后,还不忘摸出丹药塞进顾朔风嘴里。
    丹药遇水则化,内服外敷,好歹也是灵丹,总还是有些作用的,即便顾朔风屏蔽了痛觉,还是感觉到了伤处凉丝丝的舒适。
    顾朔风挣扎着从栖烑怀中起来,转到她身后,撕开她后背血衣,冰白的手指伸到栖烑面前。
    药。
    栖烑扭头看了她一眼,昏暗中,水眸晕着碎光意味不明,只看了一眼便转了过去,低头吭哧吭哧把仅存的半截裙摆也撕成了条,一言不发的就要自己缠上后背。
    顾朔风脸色沉下,声音也冷了几分。
    为师说药!听不到吗?
    栖烑盘膝坐在枯叶堆中,身形佝偻,精神紧绷狂奔时还觉不出什么,这会儿停下,后背的刺痛直入魂灵,让她脑中嗡嗡作响,眼前黑了又黑,勉强撑着没有倒下。
    她头也不回摇了摇头,双手反剪自己缠绷带,顾朔风蹙眉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探手就往她怀里摸。
    轩辕山不能使用灵力,自然也打不开乾坤袋,顾朔风亲见栖烑直接将丹药拢在同一个瓷瓶里,塞进怀中的。
    可她左摸没有,右摸也没有,这怎么可能?
    顾朔风绕到栖烑身前,隔着衣物有摸了摸,依然没有。
    栖烑是四肢着地奔跑的,难道她是怕跑的时候瓷瓶窜出来,所以方才喂完她药,临时换了地方?
    药呢?
    栖烑垂着头,抬眸睨了她一眼,又赶紧垂下了眼帘,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脸颊红的有些不正常,不像是单纯疾奔的潮红。
    顾朔风没心思多想,瞟了一眼栖烑后背的伤,火气忍不住蹭蹭往上窜。
    怎么?这才刚叛出师门,你便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栖烑一惊,赶紧绷直了身形摇头,可也只绷了瞬间,下一息便疼得俏脸扭曲,腰一软,歪进了顾朔风怀里。
    顾朔风蹲伏在栖烑近前,看了痛得浑身轻颤的栖烑,怒火不散反烈。
    让你逞能!伤成这样还非要驮着她跑!还不赶紧上药!
    张口又怒斥了栖烑几句,上手继续在她身上搜找。
    袖筒没有,裙下没有,裙带顺着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硬物塞着,也没有。
    栖烑扬手挥了挥,似乎想挥出小字与她沟通,挥罢了才想起不能使用灵力,又无力地垂下手臂,靠着顾朔风满头冷汗地喘着气。
    祖师棍本就是为了惩罚而立,不伤根本却剧痛难忍,栖烑偏还没有好生休养,还一路这么急奔折腾,不难受才怪。
    都这样了还不赶紧拿出丹药让她上药,藏着掖着这是想做什么?!
    总不会是想给她省吧?
    顾朔风无语地仰头轻吐了口气。
    还真像是栖烑能做出的事。
    为师的伤无碍的,那么多药也用不完,赶紧拿出来先止了你的血,不然你倒下了,为师怎么办?
    栖烑靠在她怀里,迟疑了片刻,拽过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几字。
    【不多了。】
    怎么可能不多?方才在林外,分明见你装了满满一瓶,险些连盖子都塞不住。
    【真的不多了。】
    怎么可
    顾朔风突然顿了音,后背一长溜舒服的麻凉感让她突然意识过来,那么长一道伤口,全都敷上药粉,那得碾碎多少丹药?
    顾朔风:
    这个败家子!今时不比往日,就不晓得省着点吗?!
    尤其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用在她身上真真儿是浪费!
    可用都用了,她还能说什么?
    不多了总还是有的,拿出来。
    栖烑埋在她胸前,疼得冷汗直冒,却倔强地摇头。
    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栖烑不摇头了,却也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拿出丹药的意思。
    顾朔风本就火气旺盛,这下更是抑制不住。
    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区区一个小瓷瓶,就这么大点儿身量,她还能找不到?!
    顾朔风再度上手摸了一圈,裙下能藏的地方有限,确实是没有,裙带窄窄一溜,摸了个遍,也真是没有,那就只能藏在上身。
    可上身她左右寻摸半天,空空荡荡,这是真没有。
    顾朔风是避开不雅之处寻的,方才还未多想,这会儿忽而又想起栖烑红的不太正常的脸颊。
    难不成藏在了那里?
    仔细想想,那里夹着确实十分牢固,俯身奔跑时又有法衣兜着,的确是最稳妥之处。
    果然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摸找了半天却独独没想到那里。
    顾朔风自己都要被自己气笑了。
    她想都没想,探手便摸了过去,果然摸到了细小的瓶塞。
    顾朔风试着拽了拽,瓶塞松动,瓶子却纹丝不动。
    顾朔风推开栖烑,垂眸看了眼,栖烑的衣襟虽凌乱,却遮的还算严实,并看不到里面,顾朔风面无表情扯开襟口,这才看清了境况。
    细颈瓷瓶全身埋在其中,只有塞子露出少许,这么硬拽只能拽开塞子,瓶子拽不出来不说,一个不小心还会撒了丹药。
    顾朔风微敛雪眸,看了眼已红到耳朵根的栖烑,想到她月圆之夜的毫不客气,再看这会儿的羞涩扭捏,这火气就更压不住了。
    自己拽出来,还是我来?
    栖烑咬着唇,哪怕满脑子叫嚣着你来你来你来,还是乖乖的自己探爪拽了出来。
    顾朔风看着她一系列动作,毛茸茸的爪子,挤压变形的肌理,还有那直接红到后脖颈的羞涩,火气没消,就是觉得有点可笑。
    都说精神力量最伟大,看来还真有点科学道理,前一刻还疼得满头冷汗浑身轻颤,这一刻就被羞耻占据了头脑,仿佛一点儿都不觉得疼似的。
    顾朔风突然都有点相信那些网媒震惊体了。
    #爱情让她战胜了病魔!#
    顾朔风甚至怀疑,这会儿她要躺平了冲栖烑勾勾手指,栖烑立马就能生龙活虎,什么疼?不存在的。
    这可并非信口雌黄,永远不要怀疑多巴胺、血清胺以及肾上腺素激增对人体的影响,错了,妖体。
    倒出几枚止血丹,在栖烑心疼的割肉般的视线下,转到栖烑身后,先外敷,再内服,熟练地帮她包扎好伤口。
    顾朔风可不比狗啃式包扎的栖烑,当然,栖烑的猫爪子也确实不太方便,顾朔风的手法是专业级的,包木乃伊都不成问题。
    处理完伤口,将那瓷瓶重新递给栖烑,栖烑摇了摇瓶子,听了下寥寥的几声叮当,叹了口气。
    猫爪子勾着那瓶子,下意识又想塞回原处夹着,刚塞了一点又顿住了,头也不敢抬,后脖颈红得滴血,重新勾出来,别到了裙带下,又赶紧整了整衣襟勒紧裙带。
    顾朔风看得直想冷笑。
    呵,呵呵呵。
    这还真是纯情的很天然,色|情的很原始,槽多无口,只想打人。
    轮不到顾朔风打人,一股腥臭气息自身后扑来,栖烑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之前的羞涩疼痛一扫而空,眉眼犀利,身形矫健,平日里看着可爱的虎牙,这会儿再看,煞气四射,寒意涔涔,仿佛下一秒便能刺穿血管,咬断喉咙。
    斑斓吊睛虎被血腥味吸引而来,虎目猩红,张着血盆大口与栖烑扑在一处,栖烑的兽爪执剑不便,却并不影响使用,茯苓剑锐利锋芒,噗的一下扎进虎眼。
    斑斓虎嗷得一声虎啸,山林震颤,远处依稀有火把跳动。
    那里有人!在那里!
    顾朔风靠在树旁,悄无声息扯掉刚挂在树杈的一缕布条。
    还清平宗掌门修真界尊主呢,留了一路的记号,这么晚才找过来,蠢死了。
    栖烑!不要恋战!快跑!
    栖烑也是一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灵虚子居然不顾一切追到这里,不就是藏了只半妖吗?值得他以命相搏?还是说他尊主的尊严就这般重要,身死道消都在所不惜?
    顾朔风趁斑斓虎痛呼的空档,拉起栖烑便跑,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并未跑出多远,密林深处浮现一双双幽绿狼眼。
    这么高的山上还有狼?
    也对,这么高的山居然还丛林密布,照理说早该积雪覆盖了。
    玄幻世界,啧。
    看来旅途到此为止,剩下的要靠栖烑自己独行了。
    顾朔风仓啷啷拔出赤焱剑,与栖烑背靠背对着越聚越多的狼群。
    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任何,按照地图所指,一定要到顶峰!那是唯一安全之处!记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苏:马上要激发血脉了,坐等看戏。
    修:看戏+1。
    钰:瓜子爆米花谁要?
    扈廖萝莲:我我我我!
    第292章 师尊太难当(65)
    前有狼,后有虎,还有穷追不舍的灵虚子众人,想全身而退谈而容易?
    一场恶战,狼群未灭,灵虚子众人已追了上来。
    顾朔风与栖烑本就有伤,不伤根基却让人剧痛且虚弱的伤,在这时候成了致命弱点。
    两人战完一波,气喘吁吁背靠一处,夜色中弥漫着浓稠的腥臭味,狼尸遍地。
    顾朔风低声道:你先走,为师随后寻你!
    栖烑未动,反而靠她靠得更紧。
    灵虚子领着众人举着火把站在圈外,防备着狼群反扑向他们。
    灵虚子冷笑道:明煊,看在咱们师兄妹一场的份上,若你束手就擒,本座饶你不死,若你执迷不悟,轩辕山便是你葬身之处!
    顾朔风素脸带血,眉目清冷,明明绯裙沾染着斑驳血污,气喘吁吁狼狈不堪,身形都有些不稳,却偏偏傲雪凌霜,气势孑然,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
    顾朔风扫了一眼他身后众人,林密风小,火把静静焚燃,不时噼啪一声火花,浓烟滚入树冠。
    栖烑有何特别,竟让师兄不顾性命冒险入这轩辕山?
    这也是众人想知道的,他们下意识看向灵虚子,尤其是岳鹍鹏最不能理解。
    岳鹍鹏原本离栖烑不过几步之遥,要追容易的多,就是顾忌轩辕山的危险,权衡利弊,这才放弃追逐等了灵虚子过来,本以为灵虚子顶多派人驻守附近,绝不会进去,却不料灵虚子毫不犹豫就逼着他们一块儿进了山。
    幸好他们人多,又都是练家子出身,这一路过来只遇到了只熊瞎子和那只斑斓虎,暂无伤亡。
    顾朔风这一句发问,直接问出了他们的心声。
    灵虚子脸色微变。
    此事虽因栖烑而起,却事关宗门声誉,一峰之主说叛逃就叛逃,宗门颜面何存?泱泱大派追至轩辕山便不敢进了,岂不更是让人嗤笑?!
    灵虚子色厉内荏,一字一顿气震山河。
    顾朔风却只凉凉一笑,两字拨千斤。
    虚伪。
    你!
    说话的工夫,栖烑一剑砍掉了头狼首级,残兵旧部嗷呜狼嚎,看了眼身后灵虚子众人,再看看浴血而立的栖烑与顾朔风,非常识时务地掉头撤离。
    狼群跑了,灵虚子怕顾朔风不管不顾说出真相,执剑穿过狼尸血污直刺顾朔风前心!
    栖烑留命,明煊杀无赦!
    掌门一声令下,弟子哪儿敢不从?
    众人纷纷抽剑助阵,虽不懂为何特意交代要留下栖烑性命,可哪儿容得他们疑问?奉命行事便可。
    刚打完狼群,又来人攻,本就有伤在身,栖烑与顾朔风很快便体力不支招架不住。
    顾朔风虚晃一招,突然转身拎起栖烑后领子,狠狠甩出圈外。
    快走!
    栖烑哪里肯走?她杀得满眼通红,少了修为限制,她不输场中任何一个,若非寡不敌众,她早已带顾朔风杀出重围。
    顾朔风将她丢出,她非但没跑,返身又杀回圈内。
    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吗?!顾朔风边挥剑边怒斥,这么浓的血腥味,又临近山腰,怕是会引来悭虺,再不跑便来不及了!
    悭虺乃水陆两栖巨兽,形似鳄,口如盆,利齿如锯,一身硬皮刀剑不入,若是在轩辕山外遇上自是不怕,可在轩辕山修为全无,真要是撞见,那无异于羊入狼口,九死难有一生。
    不提悭虺还好,一提悭虺,灵虚子众人也是脸色大变,招式越发凌厉了许多,只求速战速决离开这是非之地。
    顾朔风心知栖烑绝不会抛下自己,虚晃一招露了个破绽,噗的一声皮肉破开声,七业剑猛地刺入她的小腹,剑尖闪过寒芒透出腰窝,鲜血滴答打在脚下枯叶。
    栖烑陡然睁大了眼,一个箭步过来揽住顾朔风,举剑就刺灵虚子。
    灵虚子咬紧后槽牙,俯身躲过,原地一个转手,在顾朔风肠腹横搅斜戳,连搅了数下才抽剑闪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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