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黑漆漆一片,落地窗帘厚重地拉着,只留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日光顺着缝隙直线一般洒在房间,落在床边打了个折,继续笔直地斜上宽大的双人床。
    床上,一团隆起的黑影裹着毯子一动不动,光线横过那隆起的边缘,依稀可辨半张白嫩的脸。
    徐汀兰轻手轻脚过去,跪在床沿,探身向里望去。
    陈希瑶背对着她蜷缩着,线一般的光痕正落在她脸上,阳台的窗子没有关严,细风穿过,帘布微动,脸上的光影也跟着细微变换。
    徐汀兰轻唤了声:陈希瑶?
    陈希瑶没有反应,她发丝凌乱,双眼紧闭,鼻头红得明显有些异常,鼻孔下隐约还有干涸的血迹。
    陈希瑶?
    徐汀兰又唤了一声,视线随之下移,依稀看到陈希瑶似乎紧搂着什么东西,毯子盖着并看不到,她的下巴半埋在毯子里,露出的一边嘴角破了,黑红的血块凝结在边缘,嘴唇也干燥地翘着皮。
    徐汀兰微叹了口气,刚想再唤她第三声,帘布微动了下,陈希瑶的眼睫隐约恍过一点微光,如钻石折芒一般美丽的星芒。
    徐汀兰这才注意到她的睫尖还挂着泪珠,脸下的床单也带着明显濡湿又暖干的不规则痕迹。
    徐汀兰眼眶发热,滚到嘴边的轻唤又咽了回去。
    睡梦中的陈希瑶微蹙了蹙眉心,像是做着噩梦却又不愿从梦中醒来,头轻动了动,睫尖的泪珠滚落,新的泪珠又沁了出来。
    徐汀兰抿了抿唇,突然有种想吻掉那泪珠的冲动,可那也仅仅是冲动而已,她并没有付诸行动,只是静静地看了陈希瑶片刻,转而轻手轻脚下床,退出了房间。
    小心地拧着门把手关好门,徐汀兰这才去玄关取了牛肉番茄进了厨房。
    厨房水池边放着淡绿色的洗手液,这是徐汀兰第一次给陈希瑶做蛋包饭的第二天,陈希瑶摆在这里的,新买的,刚拆的封。
    这样一来,徐汀兰就不必再专门跑去隔壁洗手间洗手。
    徐汀兰洗干净手掏出牛肉,突然回头隔着厨房门看了眼大卧室。
    想了想,她放下牛肉,拿起一旁干净的抹布沾湿了挤上点洗手液,转身轻步到大卧室门口,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把门把手擦干净,这才重新回了厨房开始做饭。
    怕吵着陈希瑶,她关严了厨房门才开了抽油烟机。
    淘米洗肉切菜炖汤,忙活起来便什么都不想了,等做好了饭,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她关了小火慢炖的番茄牛腩,关了抽油烟机,解了围裙,洗干净了手,这才再度迈进了大卧室。
    这次她没有再轻手轻脚,而是径直走到窗前,哗啦哗啦两下向左右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透窗洒落,床上的陈希瑶晃了眼,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醒,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几乎整个埋进了毯子。
    徐汀兰微叹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单腿跪在床边,拽住了毯子边,用她这辈子从未用过的语气,甜甜的嗓音,猛地掀开了毯子。
    起床咯~~太阳晒屁~股咯~
    陈希瑶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还在迷糊中没反应过来,毯子有一半压在身下没拽起来,可也露出了她大部分身形。
    陈希瑶适应了半天才勉强挣开了眼,睫尖的泪珠不知颤到了哪里,她睡眼朦胧地眯着眼,像是看不清楚似的,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喊出一声:汀汀?
    徐汀兰没有反应,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喊了她。
    徐汀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陈希瑶身上,视线扫过她撕破的欧根纱短袖,扯裂的裙角,尤其是腿上胳膊上斑斑的红痕青紫!
    听王建飞口述惨烈和亲眼见到惨烈,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冲击!
    徐汀兰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这么难受,说是心如刀割都不为过。
    她想起那始作俑者王建飞,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不!她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她一贯秉承的是和平主义,从小接受的也是宽以待人的教育,这根本不像她。
    徐汀兰摇头甩掉这一闪而过的可怕想法,俯身想仔细看看陈希瑶的伤,陈希瑶突然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拽着毯子拼命往身上盖。
    你,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你
    徐汀兰红着眼眶探手顺了顺她乱糟糟的头发,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瞒过去了?
    我你都知道了?顾朔风垂下长睫,眼眶也跟着红了,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我就是觉得实在没必要告诉你,毕竟这事谁都不怪,只怪我蠢。
    你的确是蠢,怎么能单独去见王建飞?还晚上去?还是去家里!
    顾朔风飞快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你担心我?!
    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的光芒隐去,她又垂下了头。
    我又自作多情了,你别在意,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之前也有过晚上去见王建飞,还约的包厢,你都不担心的,这次只不过是因为我受了伤,你于心不忍,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什么
    顿了下,顾朔风抬手蹭了下眼角,笑着哽咽:你看看我真是好笑,总是幻想些不切实际的,让你看笑话了。
    徐汀兰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究竟是什么感受了。
    悔恨?心疼?怜惜?还有对王建飞的怨憎?
    她分不清楚,各种情绪融合掺杂,让她喉头隐隐发涩,眼泪噙在眼眶几乎要忍不住了。
    她不提,她原本已经忘了陈希瑶约王建飞见面的那天晚上,她居然还心大的关了手机,真的完全一点儿也不担心她。
    那晚回来,陈希瑶是开着玩笑提起她关手机的事的,她当时根本没有在意,现在想来,陈希瑶必然是撑着难言的心酸在强颜欢笑,以至于后来干脆心一横挑明了自己是les,还哭着跟她告白。
    徐汀兰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朝前跪进了半步,探手将她搂进怀里。
    你没有自作多情,我真的担心你,我也不是于心不忍,我是真的心疼。
    怀里的柔弱无骨的人儿明显僵了下,挣扎着想抬起头,却被她按住了。
    别动,你听我说完。
    怀里安静了,陈希瑶乖乖地贴在她胸前,一动也没有再动。
    我下面要说的话,都是真心话,绝对没有半句欺骗,可也正因为是真心话,所以有些不负责任。
    我原本不打算跟你说的,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说一说,可毕竟我自己都还没理清楚,所以说的这些话你听一听就好,不要太在意。
    说完了开场白,徐汀兰闭眼深吸了口气,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不由自主抚上了她凌乱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我觉得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但是我不确定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喜欢,我从来没喜欢过女人,唯一喜欢过的只有王建飞一个。
    我不清楚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到底差距在哪里,究竟是原本就不一样,还是不管喜欢什么性别的人,那种感觉都是一样的?
    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在回忆当初对王建飞的心动,可能太过久远了,我竟然有些记不起来了,隐约记得的一些,好像也和现在对你的感觉不太一样。
    和王建飞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期待他给我惊喜,不管发光的纸飞机,还是圈成心形的蜡烛,也或者别出心裁的水晶球。
    而和你在一起,我却总是不由自主留意你的一举一动,譬如给我买回哈根达斯时额角的细汗,或是每每看见我眼中瞬间燃起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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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捉虫,来不及了QAQ
    过会儿有空我再捉
    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下午我不一定又时间码字
    但是我会尽量码的,晚上九点不一定会更新
    但是0点之前会尽量更的o(╥﹏╥)o
    第47章 原配虐渣记(47)
    徐汀兰柔柔地诉说着, 怀里的人安静地听着,公寓外骄阳似火, 公寓内却并没感觉到多少炎热, 只有彼此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互相浸润。
    所以,我并不确定自己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 是爱情?还是友情?也或者仅仅只是被感动。
    怀里的人挣扎着想起来,徐汀兰却再度按住了她。
    我还没说完。
    徐汀兰轻吐了口气,接着道:就如我刚才说的, 我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对你说这些,真的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既然我说了, 就不会再逃避, 给我点时间,也不要很久, 一个月, 不,十五天, 只要十五天就好, 让我好好理清头绪, 可以吗?
    这次顾朔风再挣扎, 徐汀兰没有拦她,只是虚揽着她的手从肩头滑到了腰际。
    顾朔风抬眸望着她, 之前闭着眼还不怎么明显, 这会儿再看, 眼皮明显浮肿,眼底血丝密布,通红的鼻头,沾血的鼻翼,再加上那拱了一夜乱蓬蓬的头发,不管之前底子多好,这会儿怎么看都有点糟糕。
    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朔风的神情出奇的平静,只是声音微有些颤。
    徐汀兰颌首,是真的,但是我不确定十五天后我会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那顾朔风吸了下鼻子,眼圈隐隐泛红,那万一你得出的结论是你也喜欢我,怎么办?
    徐汀兰肯定道:那我们就在一起。
    那,那你爸妈那边怎么办?
    他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思想远比你想象的开放,只要是能让我幸福的,他们就算一开始不能接受,早晚也会接受的。
    可,可是
    顾朔风垂下眼帘,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脖颈肌肉似的,既激动又惶惶不安地东转细看,却又完全没有视线焦点。
    可是,如果他们觉得你不会幸福呢?这样也会接受吗?
    不会幸福?徐汀兰一怔,为什么不会幸福?
    我,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我们我们这样是同性恋,是会被人看不起骂恶心的,你爸妈怎么可能接受你过这样的生活?
    二十一世纪初,华夏对同性恋群体的包容度还非常非常低,别说普通群体,即便是大众喜爱的明星,一旦被传出是同性恋,马上就会遭遇鄙视唾弃,事业滑铁卢,生活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就算老爷子老太太再怎么开明,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也很难接受女儿是同性恋,尤其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几乎隔了两代,接受度就更低了。
    这些徐汀兰还没来得及细想,顾朔风问她的瞬间,她也只是下意识认为只要她幸福,爸妈就一定会支持,因为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么宠她的。
    可冷静下来稍微细思一下就能知道这事到底有多难。
    徐汀兰沉默了片刻,向后跪退了两步下了床,出去拿了刚买的跌打药进来,上去要撩顾朔风的毯子。
    顾朔风赶紧缩了脚捂住毯子,不用了!我还没洗澡,等洗了澡再抹!
    都伤成这样了,先不洗,我先帮你抹了药,等好点儿再洗。
    说着,徐汀兰又要去拽她的毯子。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顾朔风慌张地向后缩了缩,直缩到床头,怀里一直搂着的东西随着挪动露出了一角。
    徐汀兰看着那明显和毯子颜色不一样的布角,微微蹙眉,上手扯了下。
    顾朔风下意识猛地拽了过来,重新塞进毯子。
    徐汀兰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抱歉,我看那上面好像沾了血,所以才扯的,不是有意的。
    顾朔风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紧搂的毯子,懊恼地咬了咬唇,把那东西又从毯子里掏了出来,递到了她面前。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这,这本来就是你的。
    本来就是她的?
    徐汀兰仔细一看。
    这
    这不是她那件小开衫吗?
    开衫是米白色的,颜色很浅,斑驳的血迹浸在上面,如红梅散落,格外的显眼。
    徐汀兰眼眸微颤了颤,那小开衫已经团得不成样子,显然是被长时间搂着压成的死褶。
    这难道是从昨晚一直搂到现在?
    这个认知让徐汀兰刚刚退缩了一点的心,突然坚决起来。
    人这一生,能让自己不顾一切为之努力的人或事能有多少?
    十几年前的她画出了巅峰之作《醉》。
    十几年后的她却只能画出自己都不满意的碌碌之作。
    要不是当年的少女达芬奇光环还在,只怕她的画早已无人问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的是江郎才尽?
    还是初心变了?
    其实,不过是她自己没有坚持。
    她把太多的精力分给了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家庭,花大把的时间研究菜谱,研究洗洁精,研究如何把皮鞋擦得又黑又亮,又如何让冬衣不会生虫。
    她成了所谓男人背后默默支持的女人,留给艺术的时间越来越少。
    艺术需要感悟,而忙绿让她无暇欣赏雨后的嫩芽,更无暇观察骄阳穿过枝叶漏在地上的光影。
    她已经错过一次坚持,难道还要再错过第二次?
    况且,这不过只是个假设,假设十五天后她确定自己真的喜欢陈希瑶。
    连一个假设的坚持都不敢想象,真到了那一步,自己是不是又要放弃初心?
    望着眼前缩在床头的顾朔风,阳光铺了满床,她却缩在那唯一暗影中,蓬头乱发,肿眼伤唇,还有红肿的鼻子,本该是严重破坏美感的画面,却让她突然升起了一种难言的冲动。
    就好像战地记者看到恢弘的战场,心痛却又澎湃地举起相机拍下历时的瞬间,她也突然兴起了绘画的冲动。
    她想画她,想画陈希瑶,非常想!迫切地想!现在就想!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会马上请求画她,不管是给钱或是提其他任何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只要让她马上画!
    可现在
    徐汀兰把那开衫丢到一边,跪爬着上了床,拖鞋啪嗒啪嗒两声掉在地上,她也爬到了顾朔风近前。
    顾朔风裹着毯子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拘谨地看着她一点点靠近,红肿的眼圈少了魅惑,却多了几分让徐汀兰怦然心动的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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