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间肯定出了问题。
    谢如渐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名字,陆溟。
    陆溟吗?楚灵崖也想到了,他低低说了一句,看向谢如渐。
    忽然,一旁的周烽喊了一句什么,谢如渐和楚灵崖都没听清。明明周烽就在他们身旁,但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了,延迟了许久又减弱了许多方才传到他们耳朵里,而这个时候已经迟了。
    谢如渐和楚灵崖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漩涡,那漩涡是从他们脚底下升腾起来的,并且飞速旋转着向着周围吞噬而去。
    那是什么?
    走!
    谢如渐和楚灵崖几乎同时出声,谢如渐一把抓住楚灵崖的胳膊就要走,然而一动之下,忽而发觉自己的身体很沉,双腿发冷。谢如渐低头看去,蓦然看到从泥地里伸出了数只惨白的青色的胳膊,像是死人的手,牢牢地抱住了他的双腿。
    滚!谢如渐大喝,赤红色的光芒闪现,他脑后长发披散而下,双眼变作血红,现了大鬼姿态。那些青白色的胳膊被他身上溅射的地狱炼火沾到,发出不知用什么器官产生的嘶吼声,飞快地焦黑萎缩,灰飞烟灭。
    漩涡已经很近了,谢如渐一把抓起楚灵崖往上跃起。
    谢如渐跳得很高,几乎到了半空中,往下看去,只见那个黑色的漩涡就像是一团星云,正向外旋转着不断扩张
    那是什么东西?楚灵崖问。
    谢如渐皱起眉头,他几个起落,带着楚灵崖停到了一旁一栋小楼顶上,看向那个地上的巨大黑色漩涡。
    只那么一会儿,漩涡又扩张开来了不少。周烽的人四散奔跑。他们全都带了特殊装备,但他们不过是凡人,即便有法宝加持,对抗这诡异的黑色漩涡丝毫不占便宜,凡间修真门派式微至此,也着实令人扼腕。
    周烽在向我们求救。楚灵崖说。
    地面上的周烽看到了他们,焦急地打着手势,似乎在喊叫什么,但那个黑色漩涡带起了虎虎风声,使得谢如渐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不太对劲谢如渐看着眼前这一幕想,但他来不及考虑是哪里不对劲。
    动作甚至快于思考,谢如渐手中寒芒一闪,带起万千冰霜向着那个黑色漩涡涌去。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冰雹拍打声,那个黑色漩涡被谢如渐清霜剑带来的寒气所冻结,变成了一个停滞在地面上,微微悬浮的巨大的冰窟窿。
    其实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两人都错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一艘巨大的轮船被强行停止后涡轮卡壳发出的嘎吱嘎吱声。谢如渐静静观察了一阵子,确定那个漩涡真的暂时不能动弹,这才从空中跃下,走向周烽等人。只是短短一会儿,周烽带来的人少了一大半,他自己也受了伤,看起来凄惨无比。
    人,我的人全不见了!周烽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对谢如渐说,那个漩涡吞了我的人,你能不能把他们救出来!
    谢如渐看向那个冻结的冰窟窿,那是什么?谢如渐想,他觉得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见到过那个东西,但无论他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来。
    楚灵崖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个冰窟窿。这玩意此时悬空离地大约十多公分,上没顶下没支撑,也不是漂浮着的状态,十分的反重力,十分的奇怪,隐隐约约的,他觉得窟窿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如渐哥,你看那个窟窿里是不是有看起来像房子的东西?楚灵崖问。
    房子?谢如渐一愣,猛然低头看向那个漩涡。
    谢如渐的观玄之眼给了楚灵崖,现在只有楚灵崖能够看清事物的本质。
    糟糕!谢如渐蓦然意识到自己那种熟悉感来自何处,快散开!他大声喊道,然而已经迟了。伴随着咔擦一声,原本冻结的漩涡冲破了冰霜层层阻拦,从里头逐渐浮现出幢幢鬼影。先是飞檐翘角,而后是琉璃砖瓦,再而后是横梁立柱一整座巨大的建筑物,甚至可说是一座镇子迅速浮现出来,雕梁画栋,游廊逶迤,点点鬼火漂浮在城镇各处,将其妆点得海市蜃楼一般虚幻不实又分外壮丽华美。
    什么鬼?楚灵崖仰面望去,目瞪口呆。
    是鬼狱,谢如渐说,长丰鬼狱!
    谢如渐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什么,那个所谓的黑色漩涡是长丰鬼狱的投影,那是太初乾坤镜的又一重力量:隐匿!
    下一瞬,整座长丰鬼狱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又跟着仿佛由虚入实,自空中如同扣碗一般重重盖了下来。
    如渐哥小心!楚灵崖扑了过去,将谢如渐护在身下。
    整座长丰鬼狱轰然坠落,其实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壮丽的画面宛如一只蝼蚁面对着雪山崩塌,整座鬼狱横亘绵延几十公里,坠落下来却清灵无声,不声不响地和长丰市整个融合在了一起。瞬间,原本的白昼变成了黑夜,周围所有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建筑物上叠着建筑物,人形之上叠着鬼影,所有轮廓线都是双股甚至三线、四线的。
    隐匿、渗透、融合、同化!
    谢如渐的脑海里一连出现了四个词语,隐隐的像是有某个声音在提醒他太初乾坤镜的巨大力量在这一刻、在长丰市被用到了极致。
    如渐哥楚灵崖震惊地看着四周,这座城是怎么回事?
    谢如渐看向距离他们最近的人,那是周烽。周烽已经完全变了,谢如渐看到他的手套下面是一副骨爪,看到他的眼眶里则跳动着两点幽绿色的光芒。不仅如此,那些特殊事务局的人全都有了惊人的变化,有的变得皮肉干瘪萎缩,仿佛一具干尸,有的则变得青面獠牙,仿佛夜叉。
    除此之外,谢如渐和楚灵崖看到了人,很多很多的人。
    不知道是刚刚来的,还是一直都在,只不过由于太初乾坤镜隐匿的力量,所以谢、楚两人一直没发现。
    当先领头的是两个人,一个穿着工人的制服,是个男人,另一个穿着一身白大褂,是个女人,他们的身旁是正在扮鬼脸的冼小吉,他们的身后,黑压压的都是模糊不清的人。
    谢如渐想到了自己在那个消失的房间衣柜里曾经见过的两件衣服,怪不得那时候冼小吉会突然跳出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想来,他只差一点点就要发现真相。当时那两个领头人就在那间房间里,然而却被他们躲过了。
    那么,现在为什么不躲了?
    谢如渐看向他们:你们到底是谁?
    穿工人制服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中等,脸庞黧黑,有种典型的劳动者的气质,他说:我是唐时雨。
    另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谢如渐曾经在街边老太太给的照片上看过,正是楚灵崖的师叔,她说:我是唐时雨。
    两人都是唐时雨?
    那么容真呢?他也是吗?
    在这两人表明身份之后,他们身后站着的许许多多张脸孔都抬了起来,整齐划一地说道:我是唐时雨。
    我也是唐时雨。离谢如渐和楚灵崖最近的周烽说道。谢如渐看到他脱去手套后的骨爪手背上镶着一块小小的碎片,是太初乾坤镜的赝品。
    随后那每一个鬼影都抬起了手,他们的手臂上或是手背上都有这么一块东西,闪烁着光芒。
    谢如渐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还以为太初乾坤镜的赝品只有一小部分,几块最多十几块,他没有想到,在长丰市竟然可以达到人手一块,他也完全没有想到,长丰鬼狱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隐匿在整个长丰市的影子里。
    整座长丰市都是长丰鬼狱,整座长丰市里全都是太初乾坤镜的赝品和太初乾坤镜赝品造就的怪物。
    卧槽!楚灵崖低低骂了一声,我们这是进了传销窝点吗?
    第134章 鬼犯16
    谢如渐一个没忍住, 笑了出来。
    所有的唐时雨都扭头看向他。
    谢如渐略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抱歉。
    真的是明明是这么紧张的场面,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但是被楚灵崖这么一形容, 就感觉什么紧张气氛都没了。
    谢如渐觉得自己这个小男友真是个气氛破坏达人。
    楚灵崖见谢如渐笑了, 自己也笑了,心里暗暗松一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被这么多鬼怪围着呢,但是不管发生什么, 面对什么敌人,他都会拼尽一切保护谢如渐!
    楚灵崖对为首那个女的说:我认得你, 你是我师叔, 不是什么唐时雨。
    那个穿白大褂的女的却摇摇头:我是唐时雨,你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应该说, 她从来就没存在过。
    什么意思?
    谢如渐冷声道:你们都叫唐时雨,所以你们是同一个人,还是同一个族群?
    那群鬼怪便微微顿了片刻,还是楚灵崖的师叔回答:你猜?
    不像同一个人。谢如渐说,虽然有同样的气息, 我猜你们应该是同一个族群。
    那个穿工人装扮的男人便说道:我们都是鬼犯。
    鬼犯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在脑子里划过, 谢如渐的脑海里瞬间推演过了无数的线索。其实他已经获得了不少线索,只不过所有线索都是看似零散而孤立的,一千八百年前太初乾坤镜被盗,一千八百年后太初乾坤镜赝品的出现,容真对鬼犯鬼狱的疑惑,还有江心白的诈死与背后的黑手
    鬼犯、鬼狱、从常乐鬼狱到长丰鬼狱, 从容真的出走到长丰鬼狱的集体隐匿
    谢如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正如楚灵崖曾经说过的,要了解容真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有两条路,一条路是看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另一条路则是看一百年前,容真向谢如渐提问什么是鬼犯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百年前、一百年前、一百年前
    我想起来了!谢如渐惊讶于自己竟然会把那样重要的一件事忘记。1920年的年头,有一个鬼犯被短暂关押到了常乐鬼狱,那个鬼犯在生前曾经是一个妓丨女。
    容真在六岁之前曾经被一个妓丨女收养过,或许因此,他对那个鬼犯先天就有一种亲近感。
    谢如渐还记得那个鬼犯死的时候不到二十五岁,十分年轻,虽然年轻,死状却十分凄惨。在那个社会动荡、军阀混战,内忧外患的年代,普通老百姓光是想要活下去就已经费尽心力,更不用说是社会底层靠出卖身体为业的女性。
    谢如渐记得那个女孩叫杜鹃,是被几个嫖客虐杀至死。因怨气而死的鬼怪本来就会比普通鬼怪更强大一点,杜鹃更是死后直接化了厉鬼。得到了力量的杜鹃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报复,报复那些害死了她的嫖客们,但这个女孩临到头了却意外没有丧失理智,悬崖勒马,并没有真的杀死那些人渣,而是改用了一种相对柔和的报复方式。
    杜鹃在梦里让那些害死她的人渣体验了一把被鬼追杀的恐惧,痛失所有的痛苦。尽管在梦里,那些人渣个个下场凄惨,有的家财散尽饮弹而死,有的被鬼怪撕咬肠穿肚烂而死,但那毕竟是一场梦,天明醒来,他们就又会回到往日醉生梦死的生活,并没有任何的损失。
    地府明文规定,鬼怪若在阳间杀人,必判重罪,如果只是托梦,在梦中让人体验凄惨人生,按照常理就跟凡间人类违反了治安法差不多,刑罚很轻,但是杜鹃却被当成鬼犯由地府派鬼差抓了起来,还押解到了常乐鬼狱,而当时负责安顿杜鹃的正是容真。
    只是托梦而已,为什么就要把她抓起来?
    她真的很惨也很善良,我觉得她不应该被关起来。
    她会受到什么责罚?她还能从鬼狱里出去,重新开始吗?
    我觉得罚她,不公平!
    容真与杜鹃接触的越多,了解她的事情越多就越对她同情,慢慢的,对于整套鬼狱的运作系统也开始产生疑问。
    鬼犯到底指什么样的鬼,鬼狱为什么要建造在人间,对鬼犯的刑罚都是怎么定的,为什么有些鬼犯明明连罪名都还没搞清楚,一关就是几百上千年,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啊,他们不,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以谢如渐本人来说,一千八百年前的事情其实并不是无迹可寻,只要宗门中人愿意花费心思去调查,想必都能发现蹊跷,明白他谢如渐并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但他仍然在鬼狱一关就是一千八百年,就在常乐鬼狱中,都有天禧天禄、柳月娥等好几个看起来罪责并不怎么重或者罪责明确,却仍然被困在常乐鬼狱没有处理下文的鬼犯。
    太奇怪了!
    谢如渐疑惑于自己居然第一次觉得这些事情不对劲,就像是有人刻意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忽视了其中的不正常一般。但是谢如渐无意中领回了容真,杜鹃又在无意中被送到了常乐鬼狱与容真相遇,于是容真开始怀疑和思考,然后发现了一些什么或是想要去寻找些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常乐鬼狱,再之后,或许就像楚灵崖所说的那样,也许他杀了人,也许他没有,但现在看来,他就算真的杀了人似乎也并不是因为妖族血统失控,而是因为他需要某种身份进到鬼狱里。
    容真想要成为一个鬼犯!
    谢如渐惊觉容真走过的路,那个傻乎乎的半妖小孩似乎是在拿自己反复不断测试什么样的鬼怪会被关进鬼狱,不同的犯罪事实又会各自引导向什么样的判罚!
    谢如渐蓦然明白过来:容真这次被抓也是故意的。
    楚灵崖:呃?不明白怎么他的如渐哥又想起那个狐狸养子来了!真的好生气呀!
    谢如渐说:鬼犯,你们所有人都是鬼犯。鬼犯的标准或许不是犯了什么罪,也或许不是看你们的危险程度而定就像天禧天禄,两个小鬼的确年资很长,一般鬼怪都会惧怕他们,但老实讲,要说这俩小鬼有多么厉害的能力,其实并没有,而且他们也只是喜欢恶作剧,并不会去害人。
    唐时雨们齐齐抬头看向谢如渐:那你说我们是因为什么被定为鬼犯?
    谢如渐说:因为你们是同一个族群。
    楚灵崖愕然:同一个族群?他想了一下,等等,如渐哥你的意思是
    谢如渐点头:就像华国有56个民族,也许所有的鬼犯都来自同一个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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