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观晴委屈道:爹,经过实践,我发现我的天赋没在武学上。改日你尝尝我做的菜?
    周氏憋着笑了许久:晴儿啊,原来你竟然喜欢厨艺的么?在家里可从来没见你进过厨房,莫不是出去一趟,还学会自己做饭了?
    谢无药赶紧给柳观晴助阵,夸赞道:伯母,柳大哥烤的肉可好吃了,生火做饭捕野味样样拿手。
    周氏当然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斤两,越发难以置信道:小谢,你可不要与他一起蒙骗我。这些庶务他可从来不屑于自己做的。若是出门没人跟着,他能按时啃几口干粮不饿肚子就不错了。
    柳观晴说: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出门也有一个多月了,什么都学会练出来了。我和无药在外边行走,都是我照顾他,对不对?
    谢无药郑重点头:没错,晚辈自从认识了柳大哥,终于能三餐吃热食,生活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在席间氛围良好,柳观晴和谢无药心照不宣的并没有提邢子卉的事。直到吃完了饭,柳观晴将谢无药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又单独返回了父亲的书斋。
    柳开山这才神色凝重道:观晴,无药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柳观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呈上了密档的抄本以及谢浩然的信:父亲,请您先看看这些,孩儿再告诉您其他的事。
    谢浩然给柳开山的信倒是没有特别,只讲了无药是谢府仆人,身契还在谢府,暂借给柳观晴,让柳家一如对寻常仆人一样使唤管教便好,不必特别照顾。
    而那份抄录的有关邢子卉的密档,柳开山看完之后表情数变,禁不住颤声问道:这是谢大人亲手给你的?记载属实?
    嗯,没错。而且这些事无药提前也和我讲过。无药也亲口承认邢前辈是他杀的,如今天丝宝甲、邢前辈的遗体和佩剑都在谢府。无论邢前辈曾经做过什么,他已经死了。爹,事关太子殿下能否顺利回国,国事与个人恩怨,孩儿觉得不能仅凭意气行事。还请您三思!
    柳开山老泪纵横,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柳观晴唯恐父亲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膝行几步抱住了父亲的腿,继续劝道:爹,我明白邢前辈是您的好兄弟,他也是我敬重的长辈。当时孩儿知道了这事,也恨不得杀了无药为邢前辈报仇。可无药也是奉命行事,您不该将仇怨算在无药头上。
    柳开山心乱如麻,缓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观晴,你不懂。子卉不只是为父的结义兄弟。当年,为父与他是生死之交,曾经发誓但求同年同月死。只不过他去北国执行任务之前,特意私下来找为父,割袍断义。
    割袍断义?柳观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惊愕不已。
    柳开山痛苦道:他当时或许已经知道任务艰险,九死一生,怕我得知他死讯践行同死的誓言。才选择割袍断义,说从此以后天各一方,让我别再惦记着他。几年后他从北国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隐居深山。我求见几次,他都避而不见。却原来其中有这么多隐情,他肯定有什么苦衷。观晴,能将无药请来么?我想再问问子卉临终时都说了什么。
    柳观晴忐忑道:爹,您不会对无药做什么吧?他身上的伤一直不断,至今千霜的毒都没解开,若有什么事他不愿意说,请您不要动武逼他可好?
    他内力修为不俗,武功高到能杀的了子卉,怎么会一直受伤?柳开山的心思终于从悲痛中转移了一点点。
    柳观晴于是将谢无药在谢府这些年遭受的非人折磨说了出来。因为大多数都是柳观晴亲眼目睹,讲述的格外详实。听得柳开山目瞪口呆。
    末了柳观晴还补充道:这一次若不是孩儿假装表现出对无药恨之入骨的样子,谢前辈多半不会放无药随着孩儿回来。谢前辈见不得无药过好日子。
    对于无药的遭遇,柳开山只能扶额叹息。谢浩然定然是与无药有仇。别人家的私人恩怨也容不得外人插手吧?当年柳开山与谢浩然打过交道,被算计的死死的,无药的处境实在堪忧。
    柳开山其实连自己的事都有纠结的地方,暂且顾不得别人。得知邢子卉身死到现在,柳开山仍然放不下。但人死不能复生,私人感情与国家大义相比,孰轻孰重,他当然明白。他知道邢子卉并不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他只不过是爱的太深,忽略了其他。如果邢子卉真的问心无愧,在江湖上那么多谣言污蔑之下,肯定不会默不做声一点都不辩解。他太了解邢子卉的性格了。
    如今证实邢子卉的确做了对不住南朝的事,害死了那么多人,甚至可能与北国的太后有染,柳开山除了感叹造化弄人,还真能去杀了无药或者找到谢浩然去泄愤么?无药只是执行任务有什么错?站在谢浩然的立场上,舍一个叛徒,换回国家的储君,做的不对么?
    思绪纷乱之下,柳开山只好先顾着眼前:观晴,你不用担心,为父会善待无药,不会逼他的。
    听到这句保证,柳观晴这才起身,跑去自己院子里将无药带过来。路上他还叮嘱道:无药,邢前辈的事情我爹应该已经明白了。他叫你去,或许还要问些别的事。你若不想说就不说。我知道你身上还有许多秘密,也可能都是朝廷秘而不宣的事。我爹答应,不会逼你。
    柳大哥,谢谢你。谢无药笑得很真诚。柳开山能想通,柳观晴一定做了不少工作,能被柳开山接受,以后他在柳家就能过的更舒服踏实,他怎能不高兴?
    进了书斋,柳观晴却被柳开山赶去了外边,只留下谢无药一个人。
    柳观晴惴惴不安守在门外,想着万一里面发生了什么异样,他好及时冲进去帮忙。不过他该帮谁呢?为人子嗣,他理应站在父亲那一边,可自家老父亲的武功那么高肯定是不会吃亏了。无药则一贯的隐忍乖巧深明大义,若是被欺负了或许连说都不会说,要不然,还是先帮无药吧。
    书斋之内,柳开山示意谢无药坐下说话。
    谢无药行了晚辈之礼,落座后也不敢轻慢了规矩,腰杆笔直,态度端正,努力在柳开山面前留下一个懂礼仪的好印象。
    柳开山此时已经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情绪比刚才平静不少,沉声问道:子卉在临去时说了什么特别的话?
    谢无药思量了片刻,压低声音回复道:是说了奇怪的话,晚辈之前并没有告知柳大哥。邢前辈说,他对不起一个人。他知道那个人爱他,他却始终逃避拒绝,还娶了别人,伤了那人的心。他死而有憾,唯许来生能与那人再相遇。
    其实这话是谢无药为了安抚柳开山编造的。当时主角受与邢子卉的武功还是有等级差距的,不拼死一搏根本杀不了邢子卉,哪有空废话。邢子卉死的很干脆,就算弥留之际也不可能对一个陌生刺客吐露心声。
    柳开山却是困于感情当局者迷,心内剧烈震动,面上努力绷着才算维持住长辈该有的镇定与威严,没有再落泪:好!好!那你可知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谢无药起身离开座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知道柳观晴还躲在门外旁听,他便膝行几步,到柳开山近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说:晚辈猜,那个人可能是您。
    柳开山这下再也绷不住了,双手按在谢无药双肩,颤声问:你都知道了?
    主人也知道,柳前辈对邢前辈的感情不一般。或许当年主人就是用您的声誉为威胁,邢前辈才会接下去北国的任务。
    怪不得,他说不得不去。我当年却恨他割袍断义,怨他薄情。柳开山松开了手,下意识抹了抹溢出双眼的泪水。
    谢无药却赶紧揉了揉右肩,透骨钉造成的外伤皮肉刚刚长上,皮肉之下的损伤其实仍未完全愈合。柳开山刚才太激动,力量也没有控制,掐痛了谢无药。他咬牙没出声,怕柳观晴听到了担心。
    柳观晴却还是推门闯了进来,因为谢无药下跪的响动已经让柳观晴担忧不已。他听不到两人在书斋内具体说了什么,唯恐谢无药吃亏。
    无药,你没事吧?柳观晴急急奔到谢无药身边,将他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谢无药捂着右臂说道:有点痛,不过没事。
    无药,对不起,刚才是我情绪失控了。柳开山主动道歉,又摆手道,观晴,你带无药好好休息吧。为父要一个人静一静。
    柳观晴自然乐意,扶着谢无药麻溜的离开了书斋,出门后还不忘将书斋房门关好。
    等着带谢无药回到自己的房间,柳观晴才问道:你刚才对我爹说什么了,他看起来情绪不对劲啊。
    谢无药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柳观晴,你父亲其实并不喜欢你母亲,你父亲爱的男人是邢子卉。思量片刻,谢无药决定还是先不说了。长辈的那些隐私,不如等柳观晴自己去发现吧。
    令尊让我保密,我可以不说么?谢无药央求了一句,又主动诱惑道,观晴,咱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不好?今晚上,我们一起研究一下那套春宫册如何?
    第43章 腊月十五
    接下来的日子, 谢无药与柳观晴白天练剑,大吃大喝,晚上在床上钻研画册不断解锁新姿势, 过得相当滋润舒服。
    柳家的宅子管理的相当严格, 旁人很难打探里面的消息,再者谢浩然那边也不惜的去了解那些事。以柳开山的侠义名声, 无药顶多是吃点苦头,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么。
    可每当想起影七汇报的情况,得知无药只有豆饼充饥,还不是每天都能吃到东西的时候,谢浩然的心头就烦闷不已,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纠结。终于处理完了睿王的事,求着圣上发了表彰的谕旨,他安排无医跟着去送封赏。此时的无医已经正式被冠以谢姓, 成了谢府的三公子, 年后就会在太医院任职成为六品的医官。年前他没什么要务,此番跟着礼部的人去趟杭城,顺带着送千霜解药, 也都说的过去。
    没错,无医从杜家送来的林氏旧物之中找出了千霜的解药。谢浩然却让无医将解药稀释, 又调对了一些别的东西进去,生生的分成了十二份。
    无医不敢指责义父的行为,不过好歹能将第一份解药送到杭城, 走快点腊月十五之前就到了, 无药也能少受一些苦。
    圣上亲发的表彰给柳观晴,武林各界震动,杭城柳家更是喜气洋洋。唯有谢无药, 听说无医也跟着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平心而论无医对主角受一直是很好的,早年间主角受身上的大伤几乎都是无医想尽办法治疗的。谢无药并不想让无医担忧自己,可无医对义父的忠诚与主角受不相伯仲,万一回去把实情告诉了谢浩然,那他的好日子岂不是就要到头了?
    他与柳观晴商量了一番,柳观晴却主张实说,私下里争取拉拢一下无医。若是无医不肯就范那就将无医扣在杭城,先不让他回去。
    传旨的是礼部的官员,并不是谢浩然的人,无论品级大小,也是代表圣上来杭城走个过场。柳家家主柳开山则率领柳家上上下下出门相迎,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其实睿王的事情,在京中是尽量淡化处理的。对外说的是睿王突染恶疾,冯太妃不舍得儿子带病奔波,寿辰之后特意请旨让睿王留在京中养病。圣上关照他们母子,特许冯太妃搬入京中睿王府,守着儿子方便照料。实际上睿王的党羽尽数被剪除,他与冯太妃自此被软禁在睿王府。等着圣上收拾完盘根错节的冯家,再过些时日,睿王母子就可以相继病死了事。
    朝廷给柳观晴发的表彰自然不会说是因为柳观晴抓住了睿王,而是以协助彭家护送宝物等名目。柳观晴与父亲陪着传旨的官员吃了饭,送他们走人,就见无医已经等得不耐烦满院子乱转了。
    柳少侠,怎么一直没见到无药?无医开口问询。
    柳观晴笑道:谢三公子,怎么有闲心惦记着你家的仆人?
    别扯那些闲篇,我给无药送解药来的,见不到活人,解药我是不会给你的。无医郑重宣告。
    柳观晴一听千霜解药到了,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带着无医往自己住的院子走,一边走一边说:无医,你来的真不凑巧,无药这几天与家父过招切磋受了伤,不太方便走动。今天招待人,便让他在后边休养。
    无医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什么过招切磋,无药不会是被这父子两人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吧。
    柳观晴引着无医进了自己院子的正房,无医忍不住讥讽道:看起来无药过得不错,至少住的房子比在谢府好多了。
    柳观晴尴尬道:这是我的卧室,无药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当我没说。无医恼恨的磨牙。
    等着进了内间,却见无药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觉。屋子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床边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的血水浑浊,桌子上还堆了一些细布与伤药。
    无医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大步走到床前,喊道:无药,你还好么?
    谢无药自从得知了无医要来,内心纠结,练武的时候有点魂不守舍,与柳开山过招的时候被剑气所伤。好在柳开山与谢浩然不同,能收放自如点到即止,不像谢浩然当初训练主角受那样,一旦主角受招架不住,那是真的会被揍的很惨。
    谢无药如今只是一些皮肉伤,柳观晴帮他敷药包扎之后,是他自己犯懒又怕痛,不想出门应酬,赖在床上不起。
    无医都到床前了,谢无药不好意思再赖着,赶紧从被子里撑起身体,靠在床边软枕上,笑着安抚道:无医,我没事,柳少侠都已经为我包扎了。
    无医狐疑的望着无药,看他的气色还好,似乎也没有影七说的那么消瘦,不过还是试图扒开他身上裹着的被子,仔细验伤。
    柳观晴猜测无药是犯懒只穿了一层里衣,甚至可能都没穿里衣,他怎舍得让旁人见无药的身体?于是不耐烦道:人也见了,快把千霜解药交出来。明天就是腊月十五了,现在吃药还来得及吧?
    无医将药瓶子递给无药,解释道:杜家送来的东西里找到了解药,不过这药放了太多年,是否还有效谁都说不好。义父让人去研究改良看能不能多做一些,因此只给了你一部分。每月吃一次,连吃十二个月才能完全解毒。
    这与原书情节一致,谢无药倒也并不意外:其实也没什么,以前没中千霜的时候,月圆之时也都会气血翻涌,已经习惯了。
    柳观晴却想,谢前辈这是为了拴住无药,才不肯一次将千霜的解药都给无药。可是每个月毒发,无药都要忍受剧痛,等十二个月,怎么熬过去呢?但听无药的意思即便没有千霜,他曾经吃了那么多毒药,也会因着毒性难以压制而时不时发作。所以无药有的时候贪吃嗜睡,或许根本是毒发疼痛难以忍受,才假装别的引开旁人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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