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见得火云阁那几人走在最后的秦傲天,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幻仙门众人,冷笑道:“听闻你们幻仙门那个死有余辜的逆子还活着,当年之事,虽然过去,但,那逆子所做之事,我这个做弟子的,从不敢忘”
    他这句话落下,幻仙门众人都是微微色变,沈诗冷冷道:“你这话,最好收回去”
    秦傲天冷声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凄厉,道:“他日若是让我见到他,必定亲手杀之,至死方休!”
    这番充满怨气却又无可厚非的话,竟让众人一时无语,无论在俗世中,还是正道,甚至魔教中,向来都是师门极其看重之事,幻仙正派,嫉恶如仇,向来以天下正道为己任,便不用说了,就连视陆凌天如亲人的沈诗、宋远知两人,尽管满脸寒意,对这个火云阁弟子的话,却也无从指责。
    “恬噪”
    一片沉默中,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傲天一怔,回头看去,只见张思琪手握神剑,轻步上前,一身白衣在火光之下,无风飘动,连她衣襟之上的那些血污,都显得那么刺眼。
    此刻的她,神情一如往日般的冷漠,淡淡地望著他。
    不知为何,对上张思琪一双冰冷的眸子,秦傲天竟是没由的一阵心惊,情不自禁退了一步,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张思琪沉默地望着他,然后过了一会,微一点头,没有丝毫表情,转身走开。
    四周一片安静,沈诗等一众幻仙门的人包括远处看着的常誉弘都是一怔,有些愕然,就连本来心头不爽打算动手赶人的楚申斗,看到这位紫盖峰首座的脸色,不知怎么忽觉脖子后面有些凉,老实地呆在一旁。
    秦傲天心头忽地腾起莫名怒气,想起当年大殿中,这位无数人所仰视倾慕的女子,竟是那般不惜一切为那个男子求情,那股妒火邪火是再次从深心中冒了出来。
    “张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思琪身子微微一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握著冰清的手,片刻之间收紧,白皙肌肤之上,隐隐有淡青露出,她没有说话,依然静静走着。
    可随着秦傲天又是几下大声质问,她终于微微停了一下脚步。
    就是这一瞬间,她手中的冰清神剑,忽然出无形的低啸,层层汹涌开去,秋水般的澄蓝光辉,在这片荒凉天地之间,亮了起来,连天下那轮冷月的清辉也仿佛掩盖了过去。
    周围就连远处火云阁,洛仙派的人那方地上所熊熊燃烧的烈焰,竟有那么一刻都停止了跳动,被这股气息压得低低的,就如将要熄灭一般。
    “就凭你,能杀他?”
    淡淡的声音,从那个缓缓走着白衣飘飘的人儿处,传了过来,一言一字,轻轻荡荡,却清晰无比。
    一语话毕,漫天光辉,如长鲸吸水般收回冰清神剑之中,天地顷刻间黯淡下来,被压抑着火苗,再次熊熊升起,比以往烈猛。
    秦傲天忽的哑了,本该怒,不知怎么,却是遍体生寒,连喉咙也有些干。
    偌大的荒村空地上,一片寂静,天地万物,仿佛也在一瞬间,沉默下来,看着那一抹白衣如雪,走向远处。
    半晌过后,那位已然继承火云阁曹广崇道统的年轻人,跌跌撞撞,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而去。
    楚申斗怔了片刻,忽地大笑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张思琪,居然也有比自己出格的时候,但没笑得片刻,脸色却是忽然顿住,哭丧一声,那些难得的美酒坛子,竟不知何时起尽数震裂,其中的酒水早已流到地上,融入了泥土中,遍地酒香,轻轻飘荡在空中。
    远处火云阁的人之处,曹广崇深深地看着那个白衣背影,眼中出现几分惊异,目光忽然落到身旁幽幽而立的徒儿身上,苏紫兰也是怔怔看着那个渐渐被黑暗淹没的白衣女子,眼神闪烁,复杂分明,从侧面看去,少女柔和清婉的脸部曲线中,忽然多了一丝莫名的刚强。
    幻仙门这方,许久沉默过去,沈诗别了别嘴。
    骁桀坤与宋远知对望一眼,都是苦笑一声,并不说话。
    沈诗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嘴角微动,犹豫了一会,也是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位心思细密的紫盖峰大师姐,心中此刻想到的是,那个走在他们之前,用幻仙真法斩下千万妖魂的人,会是谁?
    会是陆师弟么……
    。。。。
    远方,十万大山深处,某处陌生山头中。
    正手持凶剑随手把身前数个嘶吼扑来的黑影迫退的人影,忽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什么,怔怔回头,张望天边。
    没有主人刻意束缚的滔天煞气,刹那间冲霄而起,幽幽剑鸣,狰狞低啸,一瞬间深山中原本此起彼伏的嘶吼咆哮声,突然断绝,无数凶灵妖物,尽数匍匐。
    许久之后,黑暗中传来他的低低声音:“她怎么生气了……”
    有些茫然之间,突然,古道之上,一阵大山森林间本该没有的清风吹来,四周树林沙沙作响,回过神来的他,眼中瞳孔微微收缩,盯着远方。
    前方夜空中,云霄忽的一阵耸动,升起朵朵祥云,一个足踏散着淡淡金光莲华的身影,在月影那头缓缓落了下来,似甚悠闲,然后从黑暗深处,这个身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片幽深之中,竟是如此的显眼。
    苍茫夜色之下,风似乎突然大了起来,一个没有头,少年生气质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踩着一双破草鞋,身上月白色有些破旧僧衣上面满是尘土,留着沧桑的痕迹,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干净到了极点,仿佛未惹一丝尘埃。
    少年的目光落到眼前这个手持古拙长剑的年轻人身上,眼光忽然一凝,平静喜乐的脸上,微微一怔,“噫”了一声,旋即笑道:“没想到这个世间,还有上古凶剑存在,难怪此地会有如此重的凶煞戾气”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原来在煞气之下偶尔还有几声的低低嘶吼,不知何时早已远去,冷月的清辉,穿云破雾,倾洒下来,幽深的大山中,仍弥漫着淡淡瘴雾,只是那两个身影所处的这条崎岖古道,却似乎明亮了几分。
    陆凌天默默地看着来人。
    这个少年僧人,看去眉目极为清秀,虽然年轻,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强大的气息,笑说一声,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然而他站在那里,却给人一个极为怪异的感觉,仿佛没有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什么事物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无论天上月华,还是岁月时光。
    如同一尊佛像,看尽俗世繁华世外霜雪。
    亘古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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