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闻言大惊失色,仿佛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他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无可挽回的过错。
    他对着崔学政砰砰地磕头,哭喊道,求大人责罚。
    这次我也没法为你求情了,涉及到科举取士,圣上必然会严惩不贷,我自己尚且性命不保。崔学政苦笑道,随后唤人将崔林关押了,等着上书之后上面派人来处查此案。
    崔学政眼眶红红地对中年男子说道:此事说到底,还是我御下不严,行事不谨慎,若不是你家少爷及时提醒我,等这次放榜后,情况便无可挽回。日后若是陆家有事相求,我崔某人必定鼎力相助。
    随后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想到陆弦之此般筹帷幄、明察秋毫的姿态,必非池中之物,日后怕是也没有什么是他这个罪臣能帮得上的了。
    我家少爷说了,还请大人放宽心,且忍耐一时,复起指日可待。崔学政听罢这宽慰之言摇了摇头,再次对中年男子道谢道,送了他出门。
    之后他立马召集书吏们,连夜遴选试卷,在那些画圈的卷子中重新选出了三百份不错的卷子,亲自誊抄了榜单。
    待他写完最后一位考生的名字时,天已经微微亮,第一缕霞光透过窗帷照在崔学政熬了一夜通红的眼睛上。他疲惫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叮嘱衙役,必须要通知到榜单上的每一个考生,确保其三日后赶来府衙,参加第二场招复考试。
    ***
    次日,院试放榜。
    这天一大早,考生们纷纷赶去府衙看榜,靠近府衙的街道上都是前来看榜的考生和小厮们。
    大家簇拥在府衙大门前,等待着官差抱着榜单出来。
    苏晏和周允文早就在府衙附近的茶楼里定好了包间,此时此景,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那时二哥苏钰院试后放榜,似乎也是在这个包间里紧张地等待着放榜的那一刻。
    当时苏晏为了哥哥否能取得小三元紧张不已,而轮到自己时却仿佛平静了不少。
    开个玩笑。
    苏晏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毕竟是红包系统的第一个常规任务,他还是很想看看系统最后会给出什么样的奖励。
    苏晏正在心里琢磨猜测着,就听见府衙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放榜了!放榜了!有考生大喊道。
    一时间人潮涌动。
    只见府衙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衙役走了出来。
    二哥苏钰坐在苏晏旁边,他刚低头抿了一口茶,此时看到那一队衙役挑了挑眉。他怎么记得当初院试放榜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么多的官差。
    看到衙役的出现,府衙前的人群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场面安静了起来。
    衙役们在府衙门前站定,周围的考生们自觉的空出了一圈位置。
    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看上去就孔武有力的魁梧衙役往前站了几步,两条浓眉下的黝黑眼睛用锐利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
    看到周围的人都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才咳了咳嗽,清了清嗓子,用他雄浑的嗓音大声说道:
    经学政大人和巡抚大人共同商议,本次院试仿照历年县试、府试,多增两场考试。之前诸位参与的那场考试为初覆,取士三百名。接下来唱榜的三百名考生,务必在三日后的辰时到达江陵府府衙,参加下一场招复考试。考生只准携带笔墨砚,府衙提供餐食。下一场招复考试考一天,巳时开始,申时结束,取士一百名,两日后放榜,取中的考生再参与最后一场考试。
    这魁梧衙役说完,便示意另一个抱着长卷的高瘦衙役把榜单给张贴好。
    然而他话音刚落下,就仿佛水滴落到了热油锅里,考生们一片哗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怎么突然多了两场考试?
    以往的院试是没有的呀?
    你没听到吗?是说要仿照历年县试、府试,多增两场考试。
    之后的院试难道都会变成三场?今年别的府城也是这样的吗?
    哎,你们有没有听说,前段日子我在茶楼里,听到有人说这次院试提前泄题,有人舞弊。你们说这多增的两场考试是不是跟那传言有关。
    不会吧,居然真的泄题了。那可太不公了!
    不过多增两场考试总归是好的,我觉得上一场自己没有发挥好,那多了两场考试还多了几分机会。
    呵,你上一场没发挥好,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前三百呢。
    不会吧,还要考试,我考完已经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
    在这议论纷纷中,榜单已经张贴好了。
    众人又一窝蜂而上,迫不及待地想凑上去看看自己的名字是否在榜上。
    那魁梧衙役也不再理会他们,用雄浑的声音开始唱榜了,苏晏在不远处的茶楼里都可以听到他那穿透力极强的厚实声音。
    由于之后还有两场考试,这次的榜单排名并不重要,衙役唱榜时便只念了考生的籍贯和姓名,不念名次。
    难道这次院试真的是提前泄题了?苏晏好奇地看向他二哥。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苏钰塞了一口糕点到苏晏的小嘴里,语气淡淡地说道:突然增加了两场考试,在江陵府之前的院试是没有过的,别的府城也未曾听闻,这次院试怕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他二哥这喂法也太粗暴了吧,苏晏费力咀嚼着糕点,这块桂花糕将他的两颊都塞得满满的,活像一只萌萌哒的小仓鼠。
    他嘴角有一些糕点的残渣掉到了怀中小白的头上,小白立刻不满地扑腾了几下,使劲晃了晃小脑袋。
    老爹苏越倒是皱着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更深的东西。
    不过突然增加两场考试,说明事情尚在可控范围之内,你且按规章参加就是了。对于我们有真才实学的晏哥儿来说,不过是多留下几篇传世文章。苏钰打趣道。
    苏晏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他亲二哥,这么大一人了,还是喜欢打趣他。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这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不需要再在贡院里呆上三天,便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还得在贡院里呆上两轮三天两夜,再坚强的男孩子也会流泪啊!
    唱榜也不是个容易活,苏晏已经不知道衙役唱到哪儿了,只觉得约莫唱了两百多考生了。他喝茶喝得小肚子都撑饱了,那位衙役的声音依旧是雄浑有力。
    苏晏正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就听到了小师兄周允文的名字。
    长溪县!周允文!
    他忙兴致冲冲地跟小师兄碰了碰拳。
    第十名还不错。周允文笑着对苏晏说道,又朝着苏越行了个礼,不算给老师丢脸了。
    苏晏见小师兄居然真的有在心里一个个数名次,不由得睁大了他的杏眼。
    周允文看出了他脸上的敬佩神情,笑了笑,那现在得看看我们晏哥儿到底是不是第一了。
    苏晏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挺了挺小胸膛。
    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第一的话,晏哥儿想要什么奖励?哥哥给你。苏钰也笑着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二哥的奖励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玩意,苏晏警惕地看着他二哥。
    苏钰瞥见他生动的小眼神,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他的肩膀笑得微微耸动,自己的小弟弟真是太可爱了。
    晏哥儿!你真的是头名!又一个名字唱完,周允文开心地摇了摇苏晏的肩膀。
    啊,这?!
    苏晏还没想好摆出什么表情,就听到衙役唱到:
    长溪县!苏晏!
    我是头名!
    如果没有之后两场考试,我就拿到小三元了!
    苏晏美滋滋地想着,一双眼睛笑眼弯弯,似皎皎新月。
    嘿嘿嘿,不愧是我!
    小白听到了铲屎官的名字,敏锐地抖了抖小耳朵,一双琥珀色的猫眼圆溜溜地转着,仿佛在观察有谁在呼唤本主子的铲屎官。
    听到这最后一个名字被唱出来,周围的考生一片哗然。
    这个叫苏晏的考生是什么来头?
    大家左顾右盼,想瞧瞧这苏晏长什么模样。
    但没人站出来说自己就是这苏晏。
    考生中自是有人消息灵通的。马上有人做出一副我跟苏晏可熟悉了的样子,骄傲地说道:苏晏可是我们长溪县县试、闽州府试的双案首,而且年纪颇小,才十三岁,少年才俊!
    周围的人群听到了,不禁咋舌。
    才十三岁?恐怖如斯。
    十三岁的双案首!院试头一场考试又是第一,想必一个小三元没得跑了。
    也有人阴阳怪气地反驳道:说不定,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之后还有两场考试,这么多人不至于输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罢。
    人群中有个年轻考生面色格外古怪,他就是在贡院时坐在苏晏号房对面的那个考生。
    他听到大家对于苏晏的描述,越发觉得苏晏就是当初院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小屁孩。
    他一一对比着,十三岁不就是半大孩子吗,那小子看起来是挺相貌精致、气度不凡的;回忆起他那个百宝箱似的考篮就可以知道他家境殷实;当时小屁孩貌似也写得挺快,第二天下午就开始白天睡大觉,这不就是才华横溢么!
    他这次也在三百名之内,能有机会参加第二场考试,到时候可得逮住那个小屁孩问问他那天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嘴馋好些天了!
    此时周围的人已经念叨起了上一个小三元陆弦之的才名,一群粉丝又开始围着吹捧他们的男神陆弦之。
    唱完了榜,这一队官差里只留了几个在府衙门前维持秩序。
    剩下的官差便开始按照考生登记的住处,怕有的人没来看榜,准备挨个通知他们记得参加下一场考试。
    张新思混在人群里手脚冰凉。
    他自从听到衙役说之后还有两场考试便面色发白,如丧考妣。原本以为这场院试过后便能成为人人羡慕的秀才老爷了,可万万没想到之后还得再考两场。尤其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并不在前六十名,甚至还差了一百来号人,张新思更加惶恐了。
    他在心中骂骂咧咧:这学政是干什么吃的?一场考试不就行了吗?多来两场,这不浪费人力物力,考生的时间精力是这么给挥霍浪费的吗?
    张新思心中愤懑不平极了。
    李姓考生也在人群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张新思后头很久,不免有些得意。
    他就说,张新思那个草包怎么可能有机会考中秀才,不过是运气好吊车尾罢了。
    不过张新思这次居然也进了前三百,这倒是李姓考生没有想到的。李姓考生此时倒是对于加试两场十分满意,对,就应该加试,把张新思这类侥幸入围的人统统给刷下去。
    陈大山、陈小山也挤在这一群看榜的考生中。陈大山紧紧靠着陈小山,张着双臂护着自己的弟弟,防止周围的考生将瘦弱的弟弟给挤着。
    陈大山听到衙役说再增加两场考试时,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那天小山考完回来后十分沮丧,认为自己本场考试没有作答得好,出了考场后才想到了更好的破题方式,因此十分懊恼,这些天来来回回跟他反复说了好几遍。
    小山告诉他的考试题目中有一道四书题,恰巧跟那天晚上他在那个穷酸考生的那张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陈大山不认为事情会有那么巧,又加上近来他有听到流言说本次院试提前泄题,更是十分怀疑。
    他正打算若是放榜后小山未能上榜,便要去找出那考生藏着的那张试题纸,去府衙讨个公道。没想到今日放榜,听到衙役了说再增加两场考试,陈大山便猜测院试泄题确有此事,增加两场考试不过是采取的补救措施罢了。
    陈大山耐心地听着衙役唱榜,他在心里默默数着小山的名次,直到第一百零九名,他终于听到了衙役唱道:宝应县!陈小山!,才松了口气。
    对于这院试泄题,陈大山心里倒是还有些感激之意。他知道一次院试最多只录六十名生员。若就按照上一场考试的情况,小山这次是上不了榜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小山多了一次机会,这便是好事。
    不论考生们心中作何感想,三日后的招复考试是如期举行了。
    三百名考生聚在府衙门前,等待着这第二场考试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三皇子:淦!脸太疼了!陆弦之你给我等着!
    蠢作者:日万后我整个人都升华了QAQ 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_(:з」)_
    君子则不然、其识足以鉴别天下之是非、灼然如黑白之不可乱。其力足以措拄狂澜之横决、屹然如砥柱之不可摇。出自状元刘春霖(1904年的会试考试)的答卷。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出自宋玉《好色赋》。
    第26章
    苏晏也算得上是考试的老手了,第二场招复考试,八个小时写两篇四书文,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这场考试的考前检查倒是严苛了许多,须解发袒衣,索及耳鼻。这不光是要脱衣服了,连考生束紧的头发都需要放下来,衙役会仔细检查,看头发结内是不是藏有蝇书一类的作弊资料。考生的鼻孔、耳朵也要扒开好好瞧上一瞧。
    就连苏晏也被折腾了一遭,鞋底都被衙役使劲捏了捏,查看里面是否夹带有小抄。
    苏晏见这阵仗,心道:上次的考试恐怕真有人作弊了,也不知道是泄题还是夹带的小抄,主持院试的崔学政想必也会受到处罚罢。
    试题发下来后,苏晏便没了心思再去思索这些了。
    他全神贯注地思考如何作文,想早点写完交卷。
    毕竟习惯了提早交卷的苏爽感,这次考试也得贯彻到底嘛。
    午时到了,衙役们给每个考生发下了两个馒头、一碗热粥。
    苏晏看了看自己写的差不多的文章草稿,决定不在考场里吃午饭了,干脆一鼓作气誊抄完,直接回家去吃。
    打定主意后,他便继续用自己现在已经练习得格外漂亮的书法将文章草稿誊抄到正式答题的呈文纸上。
    他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文章,一边提腕下笔。
    笔酣墨饱,气韵流畅。
    苏晏誊完了文章,看着自己漂亮养眼的卷子,心里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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