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地板将膝盖硌得生疼,他面不改色,望向林母,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林襄的手腕,林二若为女,我自然许她浩大婚礼,疼爱在身、一生富足、衣食无忧;林二身为男,我便许他不离不弃、白首相伴、岁月安然。您放心,我肯定会照顾林二。
    林襄麻木地盯着霍司容,心想他特么差点就感动了,要不是他以前听过这段台词的话。
    前年霍司容拍了一部才子佳人戏,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爱情故事的剧改,里边就有这一段。编剧是个多愁善感的妹子,把台词写得极尽矫揉之能事,足足赚了观众好一大把眼泪花。
    因为编剧也是宁北大学毕业的,高雨嫣和他推荐过,林襄就回去看了。
    当时看到霍司容演这一段,心生期冀,他趴在在酒店床上,霍司容洗完澡出来。林襄大着胆子讨好地说:先生,您这个角色演得真好。
    霍司容顺他的目光斜瞟一眼,冷漠道:无聊。
    和林襄在一起,霍司容肯定无聊透了,才会再次演出这么蹩脚的一幕戏。林襄眼含讥讽,勾了勾唇角,把台词背这么熟,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变,他霍先生可真是活学活用呐。
    林母虽然见过大风大浪,但何曾见过这种气势汹汹的求婚阵仗,何况对方是她眼里仓禀实知礼节的上等人。
    让霍司容真当着她的面跪下,和让林襄嫁给男人一样无法想象。
    林母急急地喘了几口胸中恶气,眼前发黑,伸出手寻求依靠,何姨急忙扶住他。
    陈蓉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翻个白眼,猛一下就昏了过去。
    霍司容有些许茫然,他清楚记得戏里的丞相夫人也是这般,急怒之间失去神智。怎么换到现实里,果真一样一样的,看来那言情戏编剧没写错。
    林襄一把推开霍司容,跌跌撞撞跑下床,在一片天旋地转的混乱中,绝望地呐喊: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你是猪吗?是猪吗?猪变得吗?!!!
    老霍:【沉默】
    导演:
    大林:哎【捂住了脸】
    第28章 霍先生的决定
    当时的情况说起来,混乱又复杂,林襄都不知道该嘲霍司容是个二比,还是自嘲他把生活过得跟演戏一样。
    反正最后,谁也没落好。
    霍司容特别认真地用小号在知|乎上提问:为什么这种求婚方式反而适得其反?
    当时下边招来一大堆段子手,有嘲他脑子有坑的,还有反问他向同性家长提婚体验的,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两千条回答,三分之二没心没肺的打趣,六分之一说他是个傻逼,剩下的六分之一认真回答道:或许百|度提问更适合你。
    林襄心力交瘁照顾林妈的当口,霍司容勃然大怒抓着林襄,将手机递给他,说道:这都什么妖魔鬼怪?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的?!
    在霍先生看来,他纡尊降贵下榻知|乎提问,已经给足了这帮刁民面子,结果刁民们不认真解答他的烦恼,反而一个个嘻嘻哈哈,完全不拿他当回事。
    霍先生很生气,林襄一脸麻木:可能因为您是匿名的吧,你要是不匿名,保证明天上热搜。
    霍司容认真地考虑了可行性后,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太丢人了。
    林襄:还能说什么,只有微笑。
    陈蓉这一倒一醒,在鬼门关前狠狠溜达了一遭,清醒之后只望着林襄和霍司容唉声叹气。
    霍司容难得愁眉苦脸,捧着手机满腹疑惑,刁民们怎么都说他傻逼呢?凭霍先生的情商恐怕是想不通了。
    林襄觉得自己看上霍司容这个二缺,一定是瞎了眼。
    于是他跟着陈蓉唉声叹气,一唱一和,在空旷的病房中尤显相得益彰。
    过了一会儿,陈蓉望向霍司容:霍先生,让我和老二单独聊聊。
    霍司容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径自站起身,出门。
    林襄想了想,提醒他:你别乱跑,当心招来粉丝。
    霍司容一摆手,人就不见了。
    陈蓉问林襄:老二,你真要和霍先生结婚?
    绕来绕去还是这么个问题。
    林襄答是,怕太直白再次伤陈蓉的心,说不是吧,那又和事实不相符,只好沉默垂首。
    事到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你打小就这样,看着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真遇到事儿了,只会躲着。陈蓉蓦然生出与霍司容一般的感慨
    这林襄吧,就是一只敏觉的蜗牛。
    人这辈子,总得由着性子来一次。林襄硬着头皮道:我说结婚,他说行,完事。
    潦草又仓促。
    陈蓉沉重叹气,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霍先生认识林奇山,对吗?
    哪个林奇山?林襄完全不了解霍司容的交友圈,他对所谓的上流阶层更不关注,所以不认识这个名字。
    陈蓉没有回答,转而郑重地问道:你下定决心要跟霍先生过一辈子?
    林襄怔忪。
    一辈子那么长,哪有说过一辈子就过一辈子。
    他从未想过要和霍司容浪漫白首,他两能四平八稳地处上一个月,那都叫霍司容开窍。
    嗯。林襄极轻地回答。
    陈蓉布满皱皮的脸面色微变,她转头,将目光投向窗外,高矮不一的建筑向远方蔓延,平原辽阔,将天海藏于一线之外。
    人这一生呐,有什么意思呢?陈蓉迷茫地呢喃,那位夫人给了她这条命,要她照顾她的孩子,作为交换。
    结果到头来,送羊入虎口的,还是她。
    只要活着,都有希望。林襄不忍心,他不敢看陈蓉水花花的眼睛,只低着头柔声安慰。
    当年林夫人无可选择,只能将宝压在陈蓉身上,赌她善良忠实。
    如今陈蓉亦四无前路,只能将宝压在霍司容身上,赌他喜欢的是林襄。
    林夫人把襁褓中的林襄交给陈蓉,或许就注定有一天,陈蓉也要把照顾了二十年的孩子交出去。
    就像隔壁老刘嫁他们家闺女,把手心的宝贝郑重放进另一个人怀里,然后回到孩子离去的家中,独自抹泪。
    父母终究无法陪伴孩子一生,他们会老,老得不能再弯下腰,为孩子捡一本掉落的漫画册。
    你出去,请霍先生进来吧。陈蓉下定决心。
    林襄一瞬间发现陈蓉老去太多,岁月流逝的沧桑让她原本美丽年轻的脸只剩下斑驳皱痕,她那双手再也无法如同从前,那般紧紧抓住他。
    母亲跌下时光悬崖,孩子沿着岸边仓促远行。
    霍司容拿着陈蓉的体检报告,主治医生很负责任地说:肺癌晚期,回天乏术,节哀顺变。
    医生嘴里四个字儿四个字儿的往外蹦,说得跟骈体文似的,说完还平静道:多陪陪她,没多久了。
    陈蓉的病早有端倪,不过她一直瞒着众人。
    林襄还在念书,林砚早已与家中断绝联系,身边就一个何姨,受她之托隐瞒了病情。
    陈蓉担心自己这无底洞似的病,再给林襄增添负担,所以她谁也没说。
    霍司容说不上心头什么感觉,他忽然想到,这世上,可能唯一一位真心实意对林襄好的人,就要走了。
    那林襄怎么办?
    林二推门出来,很疲惫地望向他:先生,老妈请您进去。
    霍司容催促医生离开,将体检报告揉成一团,塞进垃圾兜,拍了拍林襄的肩膀,抬脚就要进去。
    林襄在他身后蓦地开口:我知道我欠你多少东西,三年来的抚养费,还有你请人照顾我妈的费用,这几次入院都花了你的钱
    霍司容身形顿住,安静地等待他说完。
    如果我们能纠缠一辈子,我慢慢还你吧。林襄三两下擦掉眼角猫尿:别再气我妈了,她真的身体不好。
    病房门在他眼前,砰然合闭。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肆意弥漫,幽静的病房中,两个人相对无言。
    林母艰难地坐起身,霍司容正襟危坐,双掌放在膝盖上,意味深长地盯住她。
    霍先生,您当年带走老大时,我就想过,您知道两兄弟中有一个是林奇山的孩子。林母嗓音嘶哑地说。
    霍司容不动声色地坐着,一言未发。
    林襄不认识林奇山,霍司容认识,不仅认识,远居海外的林家和霍家,两家世交。
    林奇山是林家的掌舵人,早年林家依靠制造医疗器械这块做大,后来林奇山涉足欧洲金融界,一路顺风顺水,早已成为欧美市场的金融巨鳄。
    霍家与林家相比,就如同闻家与霍家的关系。
    一串大于号能将三家毫无争议地连在一起。
    霍老被夺权后,只能密信请求林奇山帮忙,至于林奇山帮不帮这个忙,霍司容不清楚,但如果有了林奇山的儿子,一切都将在他掌控中。
    林奇山早年在国外企业界,还是一只臭鱼烂虾,但他的夫人不一样。
    林夫人生于国内钟鸣鼎食之家,海外旅行时与林奇山相识相恋,婚后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没多久,林夫人便带着孩子销声匿迹。
    霍家两父子追查许久,百无线索。
    直到林砚救了年轻的霍司容,迷雾才豁然开朗。
    望着病入膏肓的林母,霍司容心底升腾起强烈预感,在陈蓉这里,他能得到最后的答案。
    是林二。陈蓉沉默许久,才幽幽地接住了上一句:他是夫人唯一的儿子。
    也是林奇山乃至林家唯一的继承人。
    霍司容难以抑制激动,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掌捏紧,嗓音低沉:为什么不将林二还回去?
    这么多年,林奇山一直在找寻母子两的下落,可惜山高皇帝远,林家在国内的手伸得还没有霍家长。
    因为夫人害怕林奇山。陈蓉闭上眼睛,漫长地叹息。
    时至今日,她仍旧记得林夫人的恐惧:她从噩梦中醒来,有失身份地哭泣。
    林夫人抓着陈蓉的胳膊,攥得死紧,青白脸上失去往日俏丽光泽,她声嘶力竭地说:绝不能将林襄还给林奇山,他是个疯子、变|态!
    林奇山究竟为人几何,陈蓉不得而知,但她始终记得林夫人的叮嘱:若能平凡一生,便将真相永远埋藏在林襄看不见的地方。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霍司容的到来,就是点燃火种的引线。
    您不会将林二还回去,是吗?陈蓉期切地望住他,霍司容站起身,他现在只想见到林襄。
    不会。霍司容不走心地回答。
    陈蓉黯然,霍司容垂眸瞥她,抛下一句:林二不属于别人,他是我的,没有还给谁一说。
    男人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林母挣扎着大声说:家里床头柜下藏着一对耳环,是夫人留下的,能证明老二的身世!
    霍司容一顿,自外边带上病房门。
    林襄抱着膝盖,斜靠墙壁,出神地凝望地板花纹。
    霍司容遮住他的视线,林襄仓皇间抬头。
    只见霍司容向他张开双臂,林襄站起身,被霍司容抱紧,他的下巴抵在霍司容肩头,恍然失神:怎么了?
    如果今后千难万险,你一个人,顶得住吗?霍司容突发奇想地问。
    林襄满头雾水,怔愣地说:不会比现在更困难吧。
    霍司容呼吸微滞:当然,不会,我护着你。
    林襄嗤笑:您这满嘴抹了蜜一样,怎么,还没出戏呢?
    霍司容一拍他后腰,凝视林襄苍白疲倦的脸,眼也不错地盯着他。
    林襄忽然心头发怵:出事了?
    上次在医院,你没说错,我的确无法确定对林砚的感情,但是我也不可能放了你。霍司容理直气壮。
    林襄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哦。
    有一件事需要告知你,关于你和你哥哥的身世。霍司容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上前一句:你哥哥林砚,与你并非亲兄弟。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当然,还有一堆庸医。霍司容耸耸肩膀,无所谓道。
    林襄:霍司容,你觉得自己还不够渣对吗?
    假如姓霍的早告诉他,林砚不是他亲哥,打死林襄也不会给林砚当血袋,疯了吧他?!
    百分之九十的人不知道,近亲不能输血。霍司容用看文盲的眼神蔑视他:傻呀你。
    但电视剧里都这么说林襄的辩解声戛然而止:你想说明什么?
    你哥哥林砚,是林奇山的儿子。霍司容道。
    说出来连霍司容自己都不敢信,事到临头,他选择了他的饵。
    并非林襄,而是曾经的白月光林砚。
    作者有话要说:
    开完最后一个酸爽大招就火葬场!
    自备减伤哦qwq
    第29章 婚戒
    生活就像过山车,刺激的一比,谁也无法料到下一秒,说好的永远马上就变成现在分手。
    一周后陈蓉离世,霍司容与林襄的婚姻关系正式生效。
    林襄目送操劳半生的母亲下葬,在公墓园的山腰旁,天气阴沉,凉风阵阵。
    霍司容穿着风衣,戴了墨镜、口罩和棒球帽,看上去做贼似的。
    林襄说不上心底该是何种情绪,他忽然升起对未来巨大的惶恐与茫然。
    何姨拉着他的手,沉默而无声地安慰。
    年少时健康勤劳的母亲依稀在目,眨眼化为黄土底下一抔灰尘。
    晚上林襄将何姨送上回老家的火车,霍司容不便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于是开着他的奥迪尾随林襄身后。
    林襄好像很伤心,但又意外的冷静,他憋了一整天,都没掉出半滴眼泪。
    霍司容难免生出忧心,但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沉静而冷淡地跟着他,并未做出任何多余举动。
    林襄游荡到滨河路边上,恍然若失凝望着波光嶙峋的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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