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澜道:“他在密信上说,你的祁山旧部虽已被他召回安抚,然则以他的威望不能服众,致使军心涣散,无法形成战力。”
    我顿时心头一紧,蹙眉道:“裴山行这个废物!既然如此……”
    谢明澜淡淡截口道:“你要亲自前往?”
    我被他的淡然口气搞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是执拗道:“可以吗?”
    他终于缓缓转过头,很慢地挑起剑眉,道:“好巧,裴山行也是此意。”
    我一怔,心道:谢明澜这是又起了疑心,也是,此事看起来实在像是我与裴山行事先编好的一唱一和,我这一去,在他看来岂不是放虎归山?
    但仅管如此,我仍是直直望着他,坚定道:“可以吗?”
    此时时至深夜,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漆漆一片,我眼中只有谢明澜一人,好像一天一地间只有我与他二人了。
    然而谢明澜却久久不语。
    他不置可否地像是在思忖什么,面容虽然平静,然而不难想见他心中如何天人交战。
    此时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我静静立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判决。
    直到谢明澜的声音终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他说:“可以。”他顿了顿,又道:“君无戏言,这是朕应了你的。”
    是吗……原来那三剑点在我的左肩上,并不是一时兴起,不是房中嬉戏,而是他作为君主的承诺,当真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了吗?
    我一时百感交集,喉头发堵,不由自主握住他的袖口道:“明澜……”
    谢明澜抚上自己的唇仿若走神,他的目光闪烁半晌,忽而命令道:“吻我。”
    我又是一愣,不明白为何军国大事竟然会跳到这种儿女情长之事上了。
    还不待我想完,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我的双眼,不容我躲闪目光,他道:“忘了么?你也应过我的,让我看看吧,你有几分真心待我。”
    说罢,谢明澜一把将我拉上那最高的台阶。
    天色即将破晓的时候,趁着第一缕光还未破开黑暗,我离开了齐国军营。
    谢明澜碍于他显眼的身份,无法前来相送。
    他只是为我亲手系了斗篷,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甚至不忘将兜帽翻了上来,仔细压住我的眉眼,最后只道了两个字“去吧。”
    这样说着,他却又扯下我的兜帽,一手狠狠托上我的后脑,极用力地吻在我的眼尾上,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他才似惊醒般猛然回过身,负手立在帐中,他的身形笔直,再也没发一言,只是仓促地挥手,做了个让我离去手势。
    我深深望了他最后一眼,道:“我定会守诺。”
    说罢,我也不再多言,被元贞引着离去了。
    元贞手执令牌,一路畅行无阻,直将我送到陇西关外才分别。
    黄沙狂风间,此间只有我一人一马,我回首向陇西关望去,竟不敢相信如今我当真重获自由,那是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我翻身上马,控制不住力道,用力一勒缰绳,马儿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嘶。
    我张了张口,从喉咙中挤出一声:“驾……”
    马儿被我驱使着小步跑了起来,仿若清思殿内那匹马驹,毕竟在那个地方,再快也是不能了。
    我被颠簸着,环顾这四周被黄沙所覆盖的残垣断壁发怔,不知怎的,我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逐渐放开了些许,又道:“驾!”
    马是好马,它放开步子跑起来,端是又快又稳,我的耳边又响起那熟悉的马蹄疾驰声。
    我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激荡,一挥马鞭,放声大喝道:“驾!驾!驾!!”
    我一路飞驰日夜不歇,行了几日,终于回到了祁山。
    再见裴山行,所见到的一切却完全不似我来前所预料的。
    老裴见了我,顿时又惊又喜,握着我的肩大笑起来,不待我问,他便带我巡视军营,只见这支精兵早已整装待发,兵士各个目光炯炯,哪里有他上报毫无战力的模样?
    裴山行仿佛生怕我不信似的,召集了兵将演练,他立在高处,陡然一挥令旗,立时一声鼓响随他而起,下面黑压压的骑兵回应他的是一声杀气腾腾的“杀!”
    他二挥令旗,只见原本一字排开列出冲锋队列的骑兵飞快地变了阵,以十人一组飞快地散了开来,老裴含笑对上我的眼神,他再挥令旗,只见阵型再变,骑兵改为三层,第一排持盾,第二排持长矛,第三排留在原地搭出强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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