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拈着他的下摆,无比顺从地吻了一下,道:“陛下,我这番话是以臣子的身份对君王说的,我回京时听闻了你在前朝的举动,不论是放归李御史,还是对苏家徐熙的明升暗降,收归兵权,我才知晓陛下雄才大略,之前不过是韬光养晦,是我狂妄自大小看了陛下,一切都是我错了,陛下,请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吧。”
    见他仍是冷笑不语,我试探着拉住他的手指,入手却觉冰冷,如同毫无生气的瓷器。
    我大吃一惊,道:“明澜……你……”说着,便想起身去探他额头,谁知他却狠狠甩过一个眼风,喝道:“让你起来了?跪好!”
    实话说,我的确被他吓得顿了顿,差点跪了回去,不过下一刻,我还是站起身扶住了他。
    谢明澜约莫是被我气得身子一晃,他有气无力地瞪了我一眼,莫名其妙道了一句:“你……呵,你甚至都不怕我了。”
    我心道:他的心思委实难猜,明明是他亲口说不要我怕他的,如今又不满意什么?
    我将他扶到床上,伸手一探额头,果然烧得滚烫。
    也不知道他顶着这般高热在前朝装模作样了多久,我暗暗叹了口气,一手揽着他的颈子,一手将枕头摆弄整齐,轻轻将他安置好了。
    谢明澜很是难受地动了动,但最终还是闭上双眼,他蹙着眉间,道:“你且趁早死了这条心,朕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你插手一日,便是朕、朕死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哽咽,但那太过隐约,我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他又道:“也会在死之前杀了你……”
    第26章
    我坐在床边,忧愁道:“你这年纪轻轻的……哪有那么容易死呢?不要说这种话了,不吉利。”
    谢明澜果然不语了,只是向着阴影处偏过头,仿佛打定主意不再理我了。
    他不理我,我却要烦他不可,他这高热低热反反复复,我疑心是因为他的伤势仍未痊愈,故而我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的前襟。
    谢明澜很安静,只把脑袋往更暗处偏过,不言不动的好像没有知觉般任由我动作。
    揭过层层衣衫,却见他苍白的胸膛上有一处暗红色,细细看去,那半新不旧的伤处赫然出现了两道极深的棱痕。
    我顿时暗悔当时下手的没轻没重,焦急之下用手指一摸伤处,见上面没有血迹,顿时稍稍放下了些心,生怕不能愈合之事又出现在他身上。
    现下看来,既然他的症状不是天命所致,多半就是不肯叫太医医治,又一味逞强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了。
    一念至此,我叹息着劝道:“太医院总该有几个嘴严的吧?你怎的不叫来好生看看呢?”
    回应我的,只有满室的寂静。
    我又坐了半晌,心想他这次的赌气实在有些久,便好声好气地一边劝着,一边撑着身子去抚他的脸。
    哪知只见他紧咬着牙关,冷汗簌簌地布满了额头,已是神志不清的模样。
    我顿时大惊,连忙唤他:“明澜!明澜!!”
    谢明澜很是艰难地睁开双眼,横了我一眼,训斥道:“闭嘴,大呼小叫的……”
    我双手按住他的手臂,急道:“这次定要听我的,我让程恩去给你叫太医来。”
    他平复着呼吸,一手挡在额头上缓了半晌,道:“叫什么太医,你以后少气我些就是了。”
    我懒得与他再斗嘴,起身便往外去,他在我身后急唤了几声我也充耳不闻。
    终于,他带着焦急道:“你站住,要叫也莫要叫太医,你去叫元贞,让他带……”
    元贞是自程恩走后,他贴身的内侍,应该是绝对的心腹,寻常他来我这都是带他一人过来,此时他提起这人,我顿时立住了脚,回身问道:“让他带谁?”
    谢明澜咳了一声,缓缓躺了回去,道:“苏喻昨日回来了,你叫元贞把他带来。”
    我的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不禁怔在原地失了言语。
    好在我与谢明澜所隔甚远,屋内灯光晦暗,幸得他未察觉。
    苏喻回来了……这意味着……
    我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整个人都惶惶然起来,连忙转步出去,招了守在院外的元贞吩咐了几句,只是我心神不宁得紧,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起来。
    好在元贞是个机灵的,比当年的程恩也不遑多让,他只听了三两句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二话不说行了个礼便扭头直奔宫门去了。
    我回到床边,坐在谢明澜身边,仍是不由自主地发怔。
    谢明澜似睡非睡的,也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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