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怀中取出玉和的平安符,见到那物,想起他赠我时的模样,年年岁岁,没有一年忘记过,我死死握住它,抵在眉间,渐渐觉出有了勇气。
    我扒着棺壁颤抖着站了起来,鼓足毕生的勇气,那是比我谋反时更大的勇气,向棺内看了一眼……
    空的!
    太子哥哥的石棺内,竟然是空的!
    仿佛一桶冷水兜头泼下,下一瞬,却有一股大火从脚底燃上窜出。
    我无法言动,如同木人被钉死在这一般……在这空无一人的墓室内。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太子哥哥的陵寝的,我如同傀儡一般,仿佛被冥冥之中的什么操控着,竟浑浑噩噩地寻到了另一个暗道出口。
    我迎着洞口的光明走去,耳鸣轰隆,心中大喜大悲,也不知自己是哭是笑,人世间万般滋味,莫过于此。
    脚下忽然一滑,我竟险些跌了下去,那暗道出口光滑无一物可抓,我只觉自己在一直下坠,下坠……
    直到被冲出洞口,又被一股千钧力量狠狠砸入水中,我才恍惚知道,原来那是瀑布。
    我方才耳鸣太过,竟然连瀑布声响都没有听到。
    我在潭中浮浮沉沉,心想,难道我要亡命于此?
    若是半天之前,我皆会含笑撒手,只是……如今……
    太子哥哥……玉和……
    我不知哪来的力量,右手一把抓住了什么,不顾那撕扯皮肉的疼痛,将自己猛然一带。
    等我再醒来时,虽未睁眼,却觉得周身暖洋洋的,空气中还有一种轻柔的香味。
    我方动了一动,身边人道:“殿下?”那声音很是清朗,只是带了一丝迟疑。
    我浑身剧痛之下,眯着眼睁开一条缝,见那强光,便想抬手挡住,只是我的手被不知什么人死死抓着,竟一时挣不动。
    身边又有一个女声道:“殿下……”
    我好不容易睁开眼,却见到最奇怪的两人立在床边。
    这两个人单说哪个都不奇怪,但是凑在一起简直是天下最奇怪的事了。
    我盯着他俩半天,一开口却听自己气若游丝道:“韩姑娘……你和……你和苏先生确实挺般配的……”
    这两个人顿时露出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表情。
    “天下之大,隋公子此去欲往何处?”
    问这句话时,苏喻立在韩家别苑庭院中,一片不知名的花瓣拂上他的长发,我从窗口望去,觉得他快要和这满园暮色霞光融在一起了。
    我走到窗棂前,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这些日子以来,韩姑娘对我悉心照顾,此等大恩,我是不是得娶她以为报答啊?”
    他似在认真思索我的话,过会儿步了过来,隔着矮窗站定了,他与我对视许久,忽然抬手为我额前垂下的一缕额发抚了上去,我微微一怔。
    他平淡道:“如今你伤病初愈孑然一身,若是当真与韩姑娘两情相悦,从此改名换姓又有了栖身之所,这自然是好事,可是隋公子你并不爱韩姑娘……依苏某拙见,公子不该为了报恩而勉强,也是误了韩姑娘终身的憾事。”
    我望着近在咫尺的俊俏面容,道:“苏先生所言极是,你也救了我,可是我不想告诉你我要去哪里,可不可以?”
    苏喻的涵养一向极佳,他眉梢一挑,只是浅浅笑了笑,轻声道:“自然。”
    他这个人素来心思缜密行事周详,他不知怎的自栖云山后山深潭中救了我,彼时谢明澜几乎将京都府翻了个底朝天,苏喻有官职在身,行事诸多不便,那时我又昏迷不醒,他就把我送到栖云山附近韩家的一处避暑别苑中,又知会了韩姑娘托她来照顾我。
    这里深宅广院,加之韩家也算京都府中有名的簪缨世族,颇有几分面子,更何况我被藏在韩姑娘在别苑的闺房中,官兵进院例行公事搜寻,也没有进屋,如此这般竟也瞒过去了。
    苏喻时常换了便装潜来为我诊脉治伤,偶尔还会带来朝中消息,倒是不可谓不尽心。
    他说老裴本被判了剐刑,只是太后殡天不久,三年孝期内不得见血光,所以他与一众死囚也就暂且压下,逃得一条命。
    而绿雪那日之后再无消息,但又听宫内传出消息说,养心殿近来多了一个貌美的宫女,在谢明澜近旁服侍茶水,只是这宫女脾气颇大,三天摔了两盏茶水,眉毛都不挑一下,谢明澜竟也没有怪罪,有心人去查她的底细来历,也是一无所获,这宫女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
    我闻此,虽然不解谢明澜用意,不过也逐渐放下心来。
    这小半年我在这别苑中养伤,待到行动无虞,便不想留在此处,怕一朝生事,又连累了韩姑娘。
    韩姑娘劝了两轮,只道不怕连累,又道是已为我备了套身份,以后大可留在她处安心过日子,我看着她言语中那意思,颇有看上的不是我的亲王身份而是我这个人似的,越发叹她眼神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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