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实在太热。
    陈小川两人拖着脚步,口干舌燥,在洞窟内借着隐隐火光,不断踟躇前行。
    孙裳香已经双眼迷蒙,小嘴下意识的一张一合。
    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满是干裂的死皮。
    “不行了,我,我走不动了……”
    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喃喃。
    那块捂住口鼻的湿布,早已被洞内炽热的气息烤得干燥。
    庞她丢下布块,大口大口的喘息,俏脸上一片死灰。
    要,死在这里了吗?
    心里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孙裳香秀眉一抽,抬眼勉强看了陈小川一眼。
    借着那恍惚不定的火光,眼前这个男人眉清目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透出一股出尘气息。
    仿佛九天而降的谪仙。
    不知为何,孙裳香的一颗芳心,莫名生出一股满足之感。
    她整个人平静下来了。
    从出生起,孙裳香便一直呆在药王谷,几乎很少接触外部世界。
    药王谷内男女弟子大多各自修炼,她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
    更没有如此长时间,与一个同龄男子呆在一起。
    回想起与陈小川一起的点点滴滴,孙裳香一双妙目泛起柔光。
    她看着陈小川那张汗津津的脸,不由得痴了。
    “我背你。”
    陈小川也丢掉了那块掩鼻的布块,嘶哑开口道。
    虽然有心想着再来一发,奈何从进谷开始,他们两人便一直没有进食。
    此刻肚内空空如也,别说嘘嘘了,就连放个屁……都是奢侈。
    虽然已经是精疲力尽,他还是咬牙蹲下身,背朝孙裳香,示意她赶紧爬上来。
    “还是算了,你,你别管我,自己走吧……”
    陈小川的举动,让孙裳香心里暖暖的,甚至有丝丝甜蜜。
    望了望那并不宽阔、甚至显得有些单薄的后背,她压下心里的冲动,勉强笑笑,摇摇头。
    “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陈小川皱了皱眉。
    一个人绝望不可怕,可怕的是放弃挣扎,连求生的欲望都没了。
    见孙裳香不肯动弹,陈小川干脆转过身。
    咬牙一使劲,将孙裳香整个人搂上后背。
    扶住少女的大腿两侧,入手一片软滑,伴随着汗水的湿漉漉之感。
    此刻没有心情,去体味这曼妙的肉感。
    他踉跄起身,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脚跟。
    两人此刻胸背紧紧贴在一起,陈小川听着孙裳香那平稳的心跳声,稍稍松了口气。
    “抓稳了。”
    他扭头嘱咐了句。
    “嗯。”
    孙裳香声如蚊呐,低低应了声,羞涩的笑了笑。
    这是她第三次,与陈小川挨得如此之近。
    鼻尖满是陌生男子的阳刚气息,顿时让她心跳有些加速。
    也许,死在他的背上,也算不错……
    淡淡想着,孙裳香意识开始模糊。
    心满意足的露出了个微笑,少女缓缓合上眼帘。
    淡淡的女子的幽香从背后传来,陈小川心里一荡,那温柔的鼻息让他脖间有些发痒。
    现在,他背负的是两个人的生存希望了。
    咬牙,迈步。
    汗水滴滴答答,不停从陈小川的额头滑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小水花。
    然后很快又被蒸发,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逐渐明亮的火光,表明两人快要接近洞窟底部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炽热气息,也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满满的刺鼻硫磺味,让陈小川几乎窒息。
    却也刺得他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不至于意识模糊。
    一步,一步,再一步……
    他咬着牙,汗水如同瀑布般顺着脸颊飞速滑落。
    还来不及滴落在地,便被空中那股炽热给挥发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川停下脚步,听着洞窟那头传来的隐隐轰隆之声,喘气如牛。
    “放,放我下来吧,我求求你了……”
    不知何时,孙裳香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听着陈小川胸膛里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之声,心里顿时一阵酸楚与心疼。
    她的眼眶湿润了,苦苦哀求道。
    陈小川此刻已经精疲力尽,张张嘴,只觉喉头仿佛干得像是塞满了粉末。
    他咽了口口水,想要说点什么。
    岂料脚下突然一软,顿时站立不稳,往前笔直扑去。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陈小川只听到了孙裳香无力的惊慌呼声。
    然后身下一斜,竟是骨碌碌的沿着洞底往下滚去。
    两人此刻成了滚地葫芦,陈小川在慌乱中,反手死死抱住了孙裳香。
    滚动之中两人脸颊紧挨,也不知道互相“亲吻”了多少次。
    然而在这般境地之下,这“亲吻”的滋味委实不是那么美妙。
    除了满嘴的汗味,便是地上浓浓的灰尘味道。
    这条斜斜往下的洞径,也不知有多长。
    大概十来分钟之后,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却是陈小川的后背,狠狠撞在滚烫的洞壁之上。
    也终于,停住了下滚的身子。
    这一撞,真是又痛又烫,疼得陈小川眼前发黑,视野里蹦出无数个活蹦乱跳的小星星。
    他龇牙咧嘴,深深倒抽了口冷气,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那古怪的低沉轰隆之声近在耳边,陈小川费力吐出口沾满灰尘的唾沫,咬牙摇摇晃晃起身,打量周边环境。
    这一看,他顿时毛骨悚然,心里升起阵阵后怕。
    原来两人此时已经滚落到了洞窟地步,堪堪停在一处悬空的丈宽岩块之上。
    岩块之下,便是那不停喷涌的赤红岩浆。
    那股令人胆战心惊的暗红色,仿佛一条用融化的铁水造就的地下河流一般,缓缓往对岸流动而去。
    岩块之下,则是伸出数条成年男子胳膊粗的黝黑铁链,连接向对岸。
    陈小川顺着铁链望去,只见周围岸边布满了这种粗大的铁链,形成了蛛网一般的结构。
    而在“蛛网”的中央,则是一座三米来高的巨大铜鼎。
    鼎身遍布古朴的洪荒异兽的图案,显得年代极为久远。
    那铜鼎底部,堪堪与喷涌的岩浆相接触。
    想来是铜鼎主人,打算用这蕴含恐怖高温的天然地火,来加热铜鼎。
    “这就是那座青铜药鼎?”
    陈小川看得暗暗心惊,要用如此庞大的药鼎炼制丹药,该得用多少药材才能填满鼎底?
    身后叮咛一声,却是孙裳香发出声含糊不清的痛呼。
    陈小川这才想起背后还有个人,连忙转身,将披头散发的孙裳香给搀扶起来。
    两人此刻的模样,都是同样的狼狈不堪,脸上黑一道青一道。
    孙裳香费力抬手,理了理耳畔乱发,将其梳理道耳后。
    这才不好意思,对陈小川苍白笑笑。
    可一对上陈小川那张大花脸,饶是心情沮丧,她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你还笑。”
    陈小川脸色发黑,没好气的对她翻了翻白眼。
    眼下身处绝境,他是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不笑,还,还能怎么办?”
    孙裳香嘶哑的开口,一双萎靡不堪的妙目,隐隐透出释然之意。
    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那就让我,带着微笑闭上眼睛吧……
    她暗暗想着,艰难转动眼珠,打量起这巍巍壮丽的洞地世界,眼眸深处也不由泛起震撼之色。
    “在药王谷生活,生活了二十来年,我,我都没下来见过……咳咳……”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脸色一片痛苦。
    近在咫尺的岩浆,不断散发令人难受的恐怖高温。
    滚烫的空气里,满是浓浓的硫磺味道。
    钻入嘴里,顿时让肺部好似着火一般,火辣辣的疼。
    陈小川看得大为着急,又是难受又是紧张。
    他无助的抱着这个娇嫩的少女,感觉像是抱着一朵快要枯萎的玫瑰。
    “我就不信,这洞地没有其他出口!”
    心一横,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抱起萎靡不振的孙裳香。
    慢慢沿着岩壁绕行,陈小川想要走向对岸去,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出口。
    脚下一踉跄,却是陈小川一脚踩塌了那块岩石的薄弱之处。
    岩块本就被地火烘烤得焦脆不堪,此刻再也承受不住陈小川两人的重量,呼啦啦裂成无数碎片。
    碎屑嗤嗤掉入那赤红的岩浆之内,很快便化作了一缕缕淡淡的黑烟。
    陈小川看得触目惊心,一颗心咚咚狂跳。
    好险,若是刚才失足掉下岩浆,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
    真正的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咦,那是什么东西??”
    正要拖着少女软绵绵的身子往后退开,陈小川余光无意之间,扫到了脚下崩塌的岩块之处。
    在那处缝隙里,他竟是看到了一角墨绿之色!
    在这满是暗红格调的地底世界,怎么可能出现墨绿之色?
    陈小川连忙抬手揉了揉了眼睛,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不,不是幻觉!
    陈小川暗道古怪,将孙裳香小心放在地上。
    然后弯腰低下身,想要将那角墨绿之色瞧得更清楚一点。
    结果这一瞧不要紧,陈小川立即双眼瞪圆,犹如见鬼一般。
    脑海更是嗡的一声,刹那间一片空白。
    那一角墨绿,竟是一片椭圆形的荷叶!
    “嗤,好疼……”
    死死咬了下舌尖,强烈的痛楚告诉出陈小川,这并不是在做梦。
    他顿时又惊又喜,险些想要仰天狂笑一番。
    能在这种极为险恶的地底世界,生长出来的荷花,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传承中,的确有所记载——
    地火红莲,与地火伴生的二级火系灵药,万年难觅。
    绝处逢生的快感,瞬间充斥了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陈小川那脏兮兮的脸上泛起一抹狂喜之色,忍不住哈哈的嘶哑大笑。
    他扭头就抱起孙裳香,猛地大亲了几口。
    “有救了,哈哈哈,我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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