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焉没好气道:别说我没笑,就是笑也是笑你。如此雕虫小技逼我出剑,怕是痴心妄想。
    哈哈哈,痴心妄想又如何?初一笑着再次临近凌非焉,偷了个空隙,像是欲说秘密一样,凑在凌非焉耳边低声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凌非焉没想到初一忽然这般夸她,又觉初一离得太近,下意识想将她推远,便以持剑的手拦在她和初一之间,另只手朝初一肩头蓄力一击。
    也不知是初一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还是初一实在来不及避开这一掌,只听噗通一声,飞跌出去的初一应声落入身后露潭之中。
    凌非焉不禁愣在原地,有些疚于自己出手重了,这般天气落入冰冷的露潭之中初一怕是难以承受。
    露潭上,由初一落水处向四周漾起一圈圈的涟漪。须臾,潭水渐渐趋于平缓,但却不见初一浮上水面。
    非一?凌非焉心中疑惑:平日跌进潭中,她都是马上叫冷恨不得立刻上岸,今次却毫无声响,莫不是被冷水激了心脉溺在水中了?
    于是凌非焉脚下一点落至潭边,向潭中望去。只见清澈透底的露潭中,初一面部向上以平躺的姿态张开手臂,一动不动的渐渐向潭底落去。
    非一!凌非焉隐约看见初一迷蒙睁着眼睛,却似失了焦。她又唤了几声初一名字,初一依然毫无反应。凌非焉心道不好,立刻解开肩上瑞雪芙蓉披风,投身露潭之中。
    顾不上被冰冷透骨的潭水瞬间吞没的刺痛,凌非焉尽快向下潜着,并伸出手臂想去抓住初一。
    越是临近,凌非焉越觉得初一的神色安静得诡异,并非溺水。只见初一瞳眸中漾着水面折射来的粼粼光芒,表情木讷,既像陷入迷茫又像是失了意识,但紧紧闭着的嘴巴却若有似无的挂着一丝惬意笑意。
    终于,凌非焉赶到初一身边,双手托住初一腰身让她不再下沉。她闭着口气,在寒冷的水中用力摇了摇初一企图唤醒初一的神智,但初一却依然是那副恍惚模样。凌非焉无奈,只得快速一手将初一揽在怀中一手划水,用力向水面游去。
    潭水极寒,凌非焉却发现初一紧贴着她的身体竟是温热灼人。正疑惑,初一好像回复了意识,在她面前精神奕奕的睁开了双眼。让凌非焉不可置信的是,落入水中许久,方才已是面色苍白的初一,此刻脸上竟然血色依旧,甚至有些红润喜人。
    凌非焉讶异不已,又不觉初一是在戏弄她。只见初一忽然扯开嘴角向她愉悦一笑,登时从嘴边冒出几个水泡泡。她忙以眼色示意初一不可泄气,孰料初一却是以单手拦腰抱紧凌非焉,猛一发力,便如出水蛟龙,将凌非焉一起带着横空跃出水面,落在潭边。
    你方才凌非焉一边调息体内真气御寒,一边询问初一:是怎么了?
    初一亦是运行真气止住寒冷,其实她并不觉得十分寒冷,甚至还有些兴奋燥热。她也发现了自己身体里的变化,向凌非焉道:我也说不好。刚落入潭中时,我只觉得水冷得厉害,便调息真气来御寒。谁知真气与寒意相互抗拒渗透时,经脉里的真气竟然倒灌回气海,卡得我一时气闷,头脑发昏,迷蒙中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凌非焉听了,心道这或许就是她看见的初一瞳眸散漫无神,唤之不应的时候。继而又问道: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初一眼神中闪着愉快的光辉,言道:我就感觉真气全部汇聚到了气海中,然后就像汹涌的潮水一样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着我的奇经八脉。忽的一下,真气好像冲开了先前被凌尊你封住的两条主经脉,在全身中融会贯通,整个人顿感酣畅无比,精神一振,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和真气。
    凌非焉心道:看来非一这是无心成巧,竟借露潭的寒意把真气逼在气海中,她又要散发真气以御寒冷的矛盾,冲破了主经脉上的封印。方才还在猜想初一哪日能破了封印,一振飞天,没想到竟是今日片刻须臾便达成了期许。
    于是凌非焉向初一伸出双手,吩咐道:你不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和真气吗,全力使出来与我的真气抗衡。
    初一料到凌非焉这是为了确定她是否已经冲破经脉封印,顺便试探她道法造诣是否因此有所提升改变,于是将双手燃起幽兰色的道法,向凌非焉掌中银白色的光芒靠近。
    初一的真气冷冷的,凌非焉忽然感到一丝凉意。但令她倍感欣慰的是,初一真气中的魔劫亦是像被冰封了一样,弱了许多,几乎微不可寻。
    也许这就是太师尊让非一修《炼海决》的原因吧。
    凌非焉这样想着,越发感到掌心中传来的真气深重醇厚,坚实有力。她抬起眼眸,凝视初一的目光中充满肯定和赞许。
    如此这般造诣,已是越过慧悟之境了。
    第119章 【王府梦沉】119
    天气愈寒, 时至年关。瑞雪过后,大炎都城开京一派银装素裹,热闹祥和。
    散了朝,大炎之主景崇历专门留下安王景鉴年谈叙闲情。他边向偏殿书房走去,边和颜道:朕许久未与你同去与拜谒母后了, 不如腊月二十三你携王妃同来, 我们兄弟俩先去母后那儿过个小年。
    景鉴年听了, 恭敬道:皇上孝诚仁厚又深念同胞之情,臣许久未与母后请安,亦甚是思念,二十三日定当如约而来。
    安王不必拘谨。景崇历抬手轻搭景鉴年肩头以示亲近,言道:父皇子女虽多,可就咱们俩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安王与朕可是一家人。况且这么多年来, 朕在朝堂运筹江山,你掌星象为国祈运。我们兄弟俩守着这大炎天下, 共保四海升平,何尝不是势也, 运也。
    景鉴年听了谦逊道:大炎疆域辽远, 民富物丰皆乃皇兄圣明英武, 励精图治所得。臣弟不过是痴迷星象玄数,妄窥天机而已, 怎么能与皇兄相提而论呢。皇兄真是折煞臣弟了。
    哈哈哈。景崇历用力拍了拍景鉴年的肩膀, 大声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痴迷。若不是你一门心思就往那道家玄黄, 星象仙术上扑,以你的聪慧才干,早就该藩镇一方为国效力了。你看看人家代王、肃王、燕王、郢王
    皇兄过奖了。景鉴年见景崇历又念起他的不是,略显尴尬的打断景崇历,陪笑道:臣弟这个安字就是安安分分的安,可不是定国安邦的安啊。而且,臣弟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思抱负,还是留在钦天监里看星星吧。不过皇兄,臣弟最近与星相术士夜观天象,倒是发现些怪异之事,不知
    哦?景崇历嘴上称景鉴年在钦天监不务正事,但一听说天象有异马上就专注起来,向景鉴年道:可是我大炎景家有何动荡?
    景鉴年摇头道:倒不是景氏有甚厄困。只是前些日,西域方向夜有妖星流过。妖星乃是五星之余气,殊形异状,所现之处必有灾害凶多吉少。
    如此景崇历眉头皱起,又问道:不知臣弟所说西域方向是为何处?可在我大炎境内?
    在。景鉴年点头,神色凝重道:这些日臣弟与钦天监的星相术士们谨慎推演,算得该是在坎城。
    坎城景崇历捻着胡须,陷入几分思虑。
    景鉴年见状又进言道:那妖星过空后化而为云,谓之大滑,乃流血积骨之象。
    景崇历听了神色愈加不安,转身道:坎城乃边陲重镇,与西域诸藩往来密切,亦是我大炎西陲防线。向来为波图夷国所觊觎,坎城若是出事,只怕边陲不稳。不知如此恶象,安王可知如何能够化解?
    景鉴年不加思考,言道:流血积骨,非魔即鬼。臣弟建议遣派道法高深的道师前往修斋建醮,通天临人,防范未然。若实在难敌妖星煞气,则就地飨慰恶灵。
    罢了。景崇历虽有安邦济世之才却不通晓玄黄之事,但见景鉴年说得严肃,亦不敢有所怠慢陷而坎城于血光之灾,于是郑重道:此事朕便交与安王全权处理,你可以朕之口谕调遣防护所需兵马和钦天监星相术士。但切记,决不可张扬其外,以免人心惶惶,未有祸事而世治先乱。
    臣谨遵圣命。 景鉴年拱手应下,却依旧面露难色。
    景崇历察觉他神色有异,便又问道:安王还有什么要讲,但说无妨。
    景鉴年听了,脸色这才缓了些,进言道:此番坎城恶兆,恐怕非钦天监星相术士可解,臣可能可能要借些民间之力。
    民间?景崇历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天御宗。
    景鉴年一字一字吐出的名字又哪里是普普通通的民间道派。只是此次妖星之兆实在极恶穷凶,他能想到可与之抗衡,也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只有深居紫麓山颠却闻名天下的天御宗的道师们了。
    好,你安排就是,有什么情况随时与朕汇报。显然这个坏消息影响了景崇历的心情,他向景鉴年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在景鉴年走到书房门口时,又补了句:别忘了腊月二十三同朕去谒见母后。
    臣记下了。景鉴年拜别景崇历后直出了宫门,准备乘轿前往钦天监,忽有等候多时的小仆安家急匆匆上前拦在轿前。
    王爷!王爷!!安家口中疾呼。
    景鉴年瞪了安家一眼,斥责道:皇宫之外怎可喧哗!平日教你的礼数都吃到肚子去了?何事如此惊慌?
    安家被景鉴年教训,再不敢大声,但脸上慌乱神色却是有增无减:禀王爷,昨夜您留宿钦天监,王妃便早早睡下了。可今天早晨,颜如、舜华、佩玉、琼琚去服侍王妃起床,却发现王妃迟迟未起。丫鬟们还以为是天寒人倦,王妃想多睡一会儿,就退了出去。谁知到了早饭时分王妃还在睡,小的们不敢叨扰又等了许久,直到午饭口再去唤王妃起床用膳,却发现王妃越睡越沉,无论丫鬟们怎样呼唤摇晃亦是不能醒来!王爷!你快回去看看啊!
    竟有这样的事儿?!景鉴年听说王妃忽然有恙,一把抢过安家的马匹翻身上去,急问道:请太医看过了吗?!
    安家忙把马鞭递给景鉴年,回应道:请了!安乐跟小的一齐出的门,我来找您,安乐去请蔡太医,想必这会儿已经到府上了!
    景鉴年听了不再多说,双腿一夹,策马直奔安王府而归。
    此时紫麓山大云峰上,也有个人与景鉴年一样内心焦虑,惴惴不安。
    非焉非焉,你说师尊真的能成功吗?
    凌非焉从《前朝轶事杂拾》里抬起头,将面带渴求交流之色的凌非茗往旁边推了推,幽幽道:六十七。
    凌非茗一愣,问道:什么六十七?
    凌非焉指了指闻圣院大门,清冷道:从你迈进闻圣院,已经问了我六十七遍明心道尊能不能成功了。
    哎?凌非焉,你可真够闲的,还一次次数着啊?凌非茗没好气的白了凌非焉一眼,不服气道:我当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是在专心看书,其实看书是个幌子,你就是不想理我是吧?!
    冤枉。凌非焉毫无诚意的吐出两个字,又道:你问到第六次的时候我还与你说,明心道尊是青遥宫的道尊,普天下最擅回魂续命、起死回生的医者。不管什么样的人多重的病,她说没救了也有三分希望,她若是说有希望,那便一定能把人给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所以你不用这么焦虑,等好消息就是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凌非茗认真的点点头,又向凌非焉道:那你说,师尊能成功吗?
    啧。凌非焉将《前朝轶事杂拾》往桌上一放,劝慰道:我相信明心道尊一定能成功。师姐你就安心的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待到七日后明心道尊为南卿重塑肉身,我陪你到青遥台等着便是。
    好吧。眼看年关将至,我也没什么好忙的。还是在你这儿多翻翻书吧。凌非茗应着,又换了个书架漫无目的却又严肃认真的搜索着她想寻找的典籍。
    虽然她知道明心一直将南卿化成的待宵花照顾得甚是周到,可当明心与她说要给南卿重塑肉身时还是惊讶得不行。南卿为救初一散尽的是夜幽石的230年月华精魄,她实在不懂明心要以什么方式让南卿在短短数月间便可再现人形。
    可惜明心说过之后就抱着那盆待宵花闭关准备去了。凌非茗只好直奔闻圣院,企图向学识渊博的明陆道尊那问出些端倪,孰料明陆道尊亦是忙着钻研囚魔阵并不在天枢宫中。她只好一边在满院的书经典籍中寻找答案,一边不停叨扰在院中看书的凌非焉。
    对了,师姐。提到年关,凌非焉想起些什么,向凌非茗确定道:涂明宫的非馨是不是快从谪仙洞中出来了?
    是吧。凌非茗随口应着:师妹怎么忽然关心起她来?
    不算关心。凌非焉淡淡道:只是想起那日你我从罗村归来时,老村长殷殷嘱托,望天御宗将那几个年轻人教导成才。谁知七八人中只留下一个,却还生了这般仇怨嗔恨,未免可惜。
    没看出来,师妹你还挺有责任感的。凌非茗停下手上翻书动作,饶有兴致的笑着看向凌非焉道:没办法,谁叫你偏心,连续三个月只教了一个人。不过那一个也勉强算是罗村带回来的吧?
    哼。凌非焉把《前朝轶事杂拾》往面前一举,挡住了凌非茗的讪笑。
    夜色渐深,安王府中虽已点燃琳琅华灯,却还难掩焦虑愁云。除了今日在皇宫当值的李太医未到,太医院其他御医都尽数聚齐在安王府中。
    焦急的景鉴年甚至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准许太医们亲入王妃寝殿之中为昏睡不醒的王妃诊病。然而十几个太医无论年长还是年轻,都面面相觑对安王妃突然陷入昏睡的情况说不出个所以然。
    怪就怪在几位太医是分别为王妃看诊,又是各自向景鉴年汇报,反馈的情况却是出人意料的一致。众人只道王妃脉象平稳,呼吸均匀,气色饱满,精力润沛,经络通顺,并无病象。若不是亲眼见证王妃一直寐而不醒,那便就是与普通入睡并无二致。
    唯有一位章老太医多说了句:王妃眼球时而颤动,眉头微有蹙张,似在梦中。
    但景鉴年并没放在心上,王妃本就是沉睡不醒,做不做梦的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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