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无非是哪有功夫管死人?
    都在忙自家的房屋田地保自家财产,那田被水淹的压根就下不去脚,他们也天天去地里,不会去埋那些人。
    而且别说坟包了,埋的毕竟是死人。
    就是村里有两户茅屋倒塌的,活人被砸的很重都在村里路上坐着,头上受伤腿受伤不能挪动,吊着口气,也没什么人管。唉。”
    怎么管?那两户房子都倒了,在下大雨最严重那两日倒的。
    那时候雨特别大,院里跑水,各户都在忙自家,倒塌的那两户人家,存的那点儿粮食没有及时背走,都被雨浇的发霉。
    断腿的那名老汉,就是为抢家里粮食才被房梁砸断了腿。
    所以说,只要管就要给领家去,领家去就要管吃管住。
    村里不是没有热心肠的人,可是一想到那房子都没了,粮食也发霉,给领家去要白白管吃管住好久,也就打了退堂鼓。不忍心看的都绕道走。
    方员外的儿子说:“倒是我爹,还不怎么熟悉呢,都不晓得名,刚离开前给了那两户人家高粱。”
    方老爷子摆摆手,不让儿子再多说。
    不是什么可显摆的事,遇到了总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就当给自家积德。
    能帮的也只能是这些,总是不能让他们去家里住的。虽然他们要回任家村,那个房子空着,但是不中,家里还有存粮,还有一些家当。
    “那个村的里正呢?”
    “先头大门紧关,村民去找过他,他在房顶补瓦,说自家一堆事儿。后头雨小了就套车走了,里正家在外面田地多。”
    任族长腰板挺的直直的,斜睨任家村村民:听听,你们给我好好听听。
    村民们:嘿嘿,听着呢,瞪俺们干啥,这真是货比货得扔,还是俺们村的团长和里正好。真有那危房裂开了缝,人早就转移走了,啥事没有。
    任族长更有底气了:“少来这套,还得拿银钱吊着你们才配合。我和你们团长如此操心图啥,为谁好?你们要真有良心,好好的,听见没有?”
    “听见啦!”稀稀拉拉,不怎么齐整的回话。
    里正爷,你就是给俺们感动哭了,也别想收回奖十两那话。
    还是十两白银吊着我们比较好。
    而这面,趁着空档,宋阿爷已经与方老爷子三言两语讲解完大会精神。
    阿爷怕方老爷子多想,咱两家走得挺亲近的,可不能误会彼此。
    打算再强调强调我们家人也要如此办,买卖全停了,损失老大了,不能随便出村。
    凡是出去的,就是福生过段日子去城里,搞不好回头也要隔离,福生说了,到时看看情况再定。
    方老爷子已经当着全村人面前,对宋福生喊道:“团长,听说才回村要隔几日的,那我们住哪?您给看着安排安排?”
    宋福生回眸与他对视,微点了下头,心中了然。
    方老爷子也眼中带笑:福生才开完会,咱们不能转头就搞特殊,要支持福生。
    “七叔?”
    “嗳嗳。”
    任七叔赶紧领方老爷子去认棚子:
    “你全家就住这间大棚子,里面有泥锅,有柴火,有用木板搭的铺盖。我知你家家底厚,你可以现在从车上卸下些油盐米肉,自己煮饭,七日内就不能出棚子了,从今儿开始算。你家牲口我们会有人照顾,绝对不会瘦,放心。”
    任七叔看着老方一家向下卸东西时,还和方老爷子补充道:
    “对了,要记得,七日内,你家里人要是有头疼脑热的赶紧报告,经过村里老王头把脉,确定了就要搬出去,搬到另一个棚子,我得按生病人头算记发口粮的。”
    村里老王是给猪看病的,任家村满打满算就这一个赤脚大夫,问他摸人脉行不行?他说太行了。
    方老爷子疑惑:“白供口粮?”
    “啊,不过,隔离的不管饭。”谁让你出村了?“你得真病了才白供,一日白给一顿筷子能立住的稠粥。”
    就这种救济粮,还是用公中银钱在宋九族家手里买的、在小地主家买的呢。
    总之,反正村里几个大户都出了些米。
    而且公中是按照高粮价回购的,要不然外面粮食涨价,人家凭啥将粮平价卖给村里?万一不够吃还要高价出去寻买。
    方老爷子摆手:“行了,你不用说了。”
    他家不差那顿稠粥,他们家人还是别有病的好。
    任子玖的媳妇望着方老爷子一家心想:行了,团长嫂子也不用回答她了,她已经知晓答案。
    看来回头就要给公爹和娃他爹准备铺盖、七日的米面油盐酱醋单独装,以保证公爹回村被隔离,她就能将物什递过去。
    会议还在继续。
    任族长拿着小本本:“下面我念到名字的来领,开会前不是让你们带空罐子来吗?带来。任大发家?”
    “这呢。”
    “给你,你家的石灰、艾草,三哥,按他家量给倒火碱水。”
    “老十四家?”
    “到。”
    “蚂蚱子家?”
    “来啦来啦。”
    这些石灰、艾草,火碱,通通是先从村里各户收集上来,公中出钱买,以防有的人家有很多,有的人家没有,马老太是最大份。
    老太太留了很多给自家,没有实报数目,剩下的才卖给村里。
    这里有个插曲,是宋福生说亲娘:“你怎么还涨价呢。”
    老太太掐腰,嗓门响亮:
    “你也就是我儿子,换别人说这话,我就一句:你爱买不买。
    你以为城里好进?好买?城里会不涨价?不服气自己去试试,比我这里都贵你信不信。
    我为了这些,当时雷劈的人就倒我眼么前,把我吓的?”
    及时憋回尿裤子的话。
    “就这,还没算我累死累活给推回来,我凭啥白白为别人顶风冒雨?
    要不是你口口声声说一个传染俩,你以为我费劲推这些,我会卖它?”
    任三叔正巧听见两耳朵:“你娘说的句句在理,多不容易,你可别只为大伙让你娘吃亏呀。”
    马老太瞪他:哪冒出来的,俺和俺儿说话呢,关你什么事。这老头怎么那么烦人。
    任族长还在点名,已经点到孙婆子家,宋阿爷紧随其后被点到。
    宋九族大家庭虽然不缺,但是该领还是要领的,公家统一回购分发,全村的福利。
    “老爷子,你家是大户人家,人口多,分得这两袋子艾草,一大罐子火碱水。”
    “是是,”啧,福生不让分家,非说九族是一家。
    任族长挥舞着手中的本子,热的一脑门汗喊道:
    “都听好喽,彻底清除院落淤泥,尤其是住的各屋和牲口棚。
    用石灰乳刷地面、棚顶、墙壁,发给你们的火碱水用于每日一早一晚喷洒,艾草熏蒸衣裳,熏蒸屋里,熏熏自己。
    一定一定要做到全方位?”
    任族长换了口气也是忘词了,看向宋福生。
    “不留死角。”
    “对,要全方位,不留死角!”
    自此,从方员外一家主动配合隔离,从这场连发东西还预备要发奖银的“誓师大会”开始,任家村的“防疫保卫战”正式打响。
    村里一众被点名的汉子扛着锄头、铁锹,背着筐去往河边,清除水退后村里各处的污物、垃圾。
    于大爷跟着队伍推车前行,只要是粪便他就装走,收集一车就送到粪坑。
    还有一队年纪稍大的男人们,在用笤帚清扫村里的各路面,将积水扫走。
    公共区域,该烧的烧,该扫的扫,该埋的埋,地面再干一干,进村这条路还要撒生石灰嘞。
    总之,天一放晴,杀虫必须进行,粪坑加药杀蛆,室内更要灭蝇。
    整个村,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连续两天,还没干完。
    孙婆子戴着口罩问隔壁:“你干啥呢,你家院子拾掇完啦?”
    “没有,刚用艾草蒸完衣裳,我呛得慌,坐院子里用藤条和蒸干粮的屉布做个罩,饭得了就给罩上,不招苍蝇,我以前去河对岸串门时见过。”
    都是隔墙说话,不让聚堆唠嗑。
    孙婆子回头就张罗家人:“你们快些去将柴火垛拾掇出来,我要做罩去。”万一,评选最体面人家要检查饭桌呢,咱家饭落苍蝇该落选了。
    与此同时,宋茯苓头戴围巾,嘴戴口罩,热的累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汗,他们九族乘船回家啦,也在收拾院落各家新屋。
    第六百五十二章 洗唰唰
    宋茯苓站在她自己屋的炕上,手里拿着笤帚,笤帚上系着一块抹布,正在仰头擦拭棚顶扣板。
    擦着擦着就特别生气。
    这怎么扣的板子呀?
    用拖把使劲一捅,有的木板块活动。
    钱佩英路过她屋门口,瞅了眼炕上的女儿,瞅了眼棚顶,“谁让你瞎出主意非让拼块,非要那种一块枣红色一块原木色拼凑在一起,那胶不是还没干透就开始下雨吗?”
    屋里潮,扣板没有完全晾干,可不就是有的拼缝没黏住。
    再说了,别的屋怎么不这样?
    知道为啥吗?
    因为咱们不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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