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知道他心细,都能给她爸挑脚底板的水泡。
    但那时候没有亲眼见到,也没有往自己身上联系。
    你说这可真奇怪,他没和她表白时,她从来没有多想过。
    可她现在的苦恼又变成了,时不时要提醒自己:别想多,别自作多情。
    他无论帮忙做什么,没有你宋茯苓,还有你爸、你弟的面子呢。
    以前没那什么时,人家照样帮忙。
    过一会儿,宋茯苓又歪头琢磨上了:
    他不爱说话,爱观察。
    这样的人,内心世界通常很精彩、很丰富是不是?
    你们猜猜,他的心、他对每个人的看法,他眼中的世界能有多精彩?他会不会也常常在心里吐槽别人?表面却装的一本正经?
    对了,他是什么星座的?
    随着这些胡思乱想,东想一块,西想一块,宋茯苓在被窝里掏啊掏,掏出把木梳。
    噢,弟弟的木梳,她今晚忽然想借来用用,忘记还了。
    宋茯苓:我就是忘记还了,是真的。
    黑暗里,宋姑娘眉眼弯弯,白嫩的小手细致地抚摸梳子上的纹路。
    摸了一会儿,她还将木梳凑鼻子下面闻了闻。
    谁也不知她在闻什么。
    米寿:闻我头油味儿吖?
    在宋茯苓握着木梳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时,在大多数百姓也早已睡觉时,这个雨夜,陆畔一身蓝色锦缎衣,出现在奉天城最大的戏楼“畅音阁。”
    这里正人声鼎沸、纸醉金迷。
    门口小二打着油纸伞上前接应。
    看到马车帘布掀开,真是陆公子来啦,是真人,吃惊的愣是磕巴道,“呦,呦,陆爷。”
    畅音阁的东家举着伞也急忙跑来。
    看到陆畔很是不可置信。
    这位爷,很少来。
    之前,眼下楼里的几位爷还说呐,科考完,旁人都是赶紧找地儿乐乐,放松放松,唯独这位金贵人不见踪影。
    使唤人一打听,谢公子与林公子小声说:“当贤婿呢。”
    当时,畅音阁东家就在旁边,正在给斟酒,就听见了。
    很纳闷,陆爷这是相中哪个府里的姑娘?没听说陆府要和哪家结亲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而且,以陆爷那样的身份,甭管娶哪个府里的姑娘,还需要像别的毛脚女婿似的表现吗?
    人家娶谁都是低娶,凭什么看丈人脸色。
    陆畔被东家引着向楼里走,经过长廊。
    东家边引路还边冲顺子讨好的笑,希望陆爷身边的这位“得意人”往后能多给他美言,多带这位爷来坐坐。
    顺子始终微扬下巴,目不斜视跟着少爷。
    而此时,畅音阁里坐着十七位高门“应考生”。
    包场玩。
    爹娘都随皇上走了,他们需要留守原籍考试。
    各个身边美女如云。
    美人们很高兴。
    你知道这十七位是什么身份,能看上她们,点她们陪同,那代表着身价。
    也愿意陪这些要貌有貌,要财有财的公子。
    这不嘛,林守阳身边就坐着头号花魁莺莺、
    不过,这些贵公子都戏闹,唤莺莺小白狐,长的格外白净,唇红齿白。
    一杯一杯酒被美人灌下肚,喝的就有些多,今儿没考好。
    林守阳叫停了戏,正在训斥跪在他面前的二十几位“伶人。”
    “编排的什么鬼?啊?你早说啊赵老二,要知道就这出戏,小爷还不如回府睡大觉。”
    “就是。”
    一帮公子哥起哄。
    赵老二是管这些戏子的园主,专门管后台的,他一脸委屈:
    “林爷,这出戏已经改了,真改了,您往后听。”
    以前是书生赴京赶考,扔下结发妻子和老家老母,中了状元后被牛丞相之女相中,他就攀龙附凤、贪新弃旧。
    老家父母连年受灾,书生结发妻子五娘让公婆吃米,自己吃糠,孝顺至极。
    后亲手埋葬公婆,弹着琵琶一路讨饭进京寻夫,夫已经成为牛丞相的女婿,书生为了不让原配坏事,纵马踏死发妻,遭五雷轰顶。
    这不是?林公子他们不爱听,嫌弃很不新鲜,现已改成:
    书生压根就不想进京赶考,是被发妻和父母劝说才去,中了状元,牛丞相逼迫状元郎娶家中女,不得已才娶了。
    然后后面的走向虽一样,还是家里受灾,发妻埋葬公婆,弹琵琶一路乞讨到京寻夫,但是这里有两个关键点变了。
    一个是书生高中就派了人回家乡送信,只是没送到。
    二一个是,牛丞相之女先见到了夫君的发妻五娘,听了五娘的故事很是感动,想和五娘以姐妹相称,还安排五娘与彼时的是丞相女婿的书生见面。说白了,是个善良的女配。
    牛丞相也被这个凄美的故事感动,同意女儿与五娘共侍一夫。
    最后,书生向皇上诚恳辞官,带着两个妻子回老家为父母守墓。
    大团圆。
    著名的琵琶记,多好听,赵老二心里实在不明白,这些爷怎就起哄架秧子不爱听了呢?
    林守阳给他解密:“你就不能弄些刀枪炮,天上飞的大鸟,地上跑的大炮车吗?”
    “哎呦,爷,您这也太为难小的了,”定海将军才只能入海,都上不得天,你让我们这些唱戏的表演上天?
    丁坚挑剔:“那你编的要差不离些,你这改完了也不对,中了状元不能给老家送信?他老家哪的没送到?你和我们这扯呢吧。”
    谢文宇磕着瓜子笑:“你话本子改改,可以让千里马帮忙送信。”定海将军保着,一准能送到。
    一帮公子哥哈哈笑,吐槽的更加欢畅,“就是,再说你总穷书生中状元,就我们这样的,不能中吗?”
    “而且,赵老二,”林守阳先被莺莺喂了颗葡萄后,才猫腰凑上前说:“丞相之女,还安排五娘与她夫君见面,你知道丞相之女什么样吗?”
    快赶上三句半的谢文宇,笑哈哈在前面接话道:“嗳?你们说,就珉瑞他三姐姐能不能先废了那样的。”
    没人附和他。
    陆畔的大掌放在了谢文宇肩膀上。
    谢文宇脸上带笑扭头:“……嗝。”
    陆畔是来找这些人弄沙袋、息壤袋的,如若天气继续恶劣,用来防洪。没想到,进来就听到他们在白话三姐姐。
    不想活了,是吧?
    第六百二十九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山海经》以息壤埋洪水,一种土壤。
    像各侯府、府外各庄子,真正的高门大户,家里必备很多息壤袋和沙袋。
    陆畔说话时,瞟了眼知州大人的小孙子。
    你祖父忙的团团转,吓的怕乌纱不保,你在这里听戏?
    这要是他孙子,非得打断狗腿。
    “莺莺,莺莺?”
    陆畔斜睨谢文宇一眼。
    这小子,刚才就该下重手给他肩胛骨捏碎。
    谢文宇笑呵呵道:“珉瑞,我是让她们下去,不是让她们上前伺候你,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莺莺扬起粉白的小脸,在离开前,眼含情嘴含笑看了眼陆公子。
    林守阳望着莺莺飘飘袅袅一身轻纱的背影:嘿,他这暴脾气。
    这可真是吃着碗里看锅里,刚还在他怀里撒娇,转回头听说国公府独子来了,立马用眼勾搭。
    可惜,莺莺勾搭也白勾,陆公子压根就没接收到,正靠在椅子上,掐了掐睛明穴。
    每回来这种场合,陆畔最不适应的就是姑娘们身上的混合香。
    这个姑娘擦一种香,那位姑娘擦一种香,还有一个姑娘家身上擦好几种香的。
    头膏和粉香混在一起,再配着酒气,满屋子那得什么味儿?
    “知道了,这就安排。”
    “得嘞,那我明儿一早就打发人往回拉。”
    还有比陆畔岁数小,却已经当爹的,儿子都有了,这位公子干脆站起身道:“珉瑞哥,那我这就回府张罗吧,宜早不宜迟。”
    奉天城真要是淹了,对他们有什么好?
    家都在奉天城,人人有责。
    没一会儿,喧嚣的小楼里空空荡荡,院子里倒是热热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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