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要银钱,要粮食。
    担心走后,家里老娘、婆娘、娃子饿死。
    老陈倒是给改户籍的管事,塞了三百两银钱的好处费。
    “就这,都是我那兄弟与他熟才收,要不然别说三百两,五百两也没地方送啊。我想送,人家敢收吗?”
    可说着说着,望着宋福生的脸,陈东家又忽然心疼了起来。
    悔的不行,一拍大腿道:“你说我怎么就不等等你给口信。说白了,我呀,还是对你不足够了解。还是小看你了,怨我!”
    气的没法:“兄弟,我要晓得你都能办成这样的大事了,我将这几百两给你好不好?那俩汉子将来回来,我还要再花银钱给他俩户籍起出去,别哪日我突然没了,再说不清分抢我家产。你说这劲费的,全办完,还要再花些银两。”
    宋福生安抚他:“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啦,对了,你说什么门面?”
    陈东家领着宋福生去了后面一条街。
    离中街已经很近了。
    “看见没?挺大吧,他家要干不下去了。要价四百两银。”
    陈东家冲宋福生眨了下眼:“我就是让你看看,相中了没?相中我帮你盯着,要是有人买,我就帮你抢下来。要是没人,咱们也等。再过段日子,他家就得自个主动降价,三百五,三百……”
    第四百八十二章 小道消息(一更)
    宋福生之前有拜托一品轩掌柜的,帮他留意价银合适的门面。
    那时候老陈不在。
    掌柜的也一直没给信儿,就将买门面这事搁置了。
    没想到陈东家才回来就帮他寻到。
    俩人没有进去打听,倒是围着这门面外围好顿转悠。
    初步估计,不算后面两间挺规整的小仓房,只前面就能有二百多平方。
    “东家?”
    宋福生正扭头与老陈说话,就感觉有人在喊他们。
    本以为是喊陈东家的,转回身一看,竟是叫他。
    这不是那位在点心店的说书先生嘛。
    那时,接手他说话本子的活,照猫画虎的讲,讲的还行。
    怎么眼下造成了这样?
    “东家,有些日子不见了,您还好吗?”
    “还好。倒是你,这是?”
    说书先生苦着脸告诉宋福生:
    他一共有四子,家里能干活的两子已被征走。
    剩下俩还年幼。
    说不了书了,各地茶馆早在封城那阵就关闭,他从过年一直到眼下就没挣过嚼用。
    雪上加霜,平日里能干活挣钱的俩儿子离开,他就病了一场,身子骨从那开始就有些不中用,干重活干不动。再加上买粮,已给家里存项彻底花空。
    现在小儿子又病了。
    说书先生低头看了眼自个身上穿的衣服,“不怕东家笑话,实在是没啥可换银钱给小二治病的,就将家里的体面衣裳都拿去当了。小儿发热,土办法没有用。”
    “那当了衣裳后够用吗?”
    说书先生脸通红,不仔细看,发现不到他在摇头。
    宋福生看他那样,想了想,孩子病了可不是小事,耽误了可能会影响一生,别给脑子烧坏喽。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大约小半两:“给,拿着。”
    “东家,我?”
    “拿着吧,速去给孩子抓药。”
    说书先生好顿告诉宋福生他家住址,说赶明一定还,等能干活的俩儿子回来就还。
    宋福生和陈东家已经结伴走出很远,说书先生还在原地攥着银子哭,泪眼模糊望着宋福生的背影。
    “唉,他还指望他俩儿子回来呢。兄弟,你在这里,自然听到的消息都是好的。可我回老家有听说,前一阵,虽然捷报传回,但是攻城时也死了好些人,这个数。”
    陈东家比了个八:“真的,只多不少,都那么私下传,我那位帮我寻关系的兄弟说的。也是,那都不知道名,原地就掩埋,一把火烧掉,对不?哪能知道死的是谁,到底死多少。”
    宋福生脑中回想他第一次送货到仓储衙。
    当时偌大的院子里,每一位军服商、马草商、药材商、供给官和押运官等等吧,都在互相抱拳一脸笑容,为前线传回捷报互相恭喜。
    前方打胜仗,有他们在后方出的力。
    坐镇仓储衙的大人,更是走路带风,频频冲他们这些军需商鼓劲。
    压根就没有人提起为捷报死了多少人。
    “仓储衙,啥样啊?”老陈很好奇,那不是老百姓能去的地方。
    宋福生笑了下:“我那可是秘密,和你那死伤八万私底下瞎传不一样,不能说。我从家里带去一起送货的小子,要精挑细选,名字要上仓储衙档案。敢泄露消息,据说查出从哪传出去的,打比方要是我们这伙人传出去的,就要找我头上。”
    老陈拍了下自个的头,也跟着笑:“我这太好信儿了,对,忘了你们不能说。那我能不能问问别的,你快当官了吧?这回干完了,你不得有官身啦?”
    “你那更是胡扯,当什么官,当个八品九品?陈兄,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呀,掏心窝子与你说,真给我官当,我也对八品九品没兴趣。咱想要的,一直是媳妇孩子热炕头,兜里有些富余钱,过上能吃能喝的好日子,这就得。”
    宋福生又拍了下陈东家的肩膀:“咱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好,踏实。所以你还要给我接着寻门面,啊?走啦。”
    陈东家先是哑然,咋就这么洒脱呢,官身不比农和商强?
    接着又失笑。
    商人虽然地位低,但确实是有银钱实在,更何况人家的户籍是农,还不耽误挣银钱,冲宋福生拱拱手:“放心吧,兄弟。有消息我就寻人去找你。”
    宋福生上马:“回头去任家村溜达溜达,驾!”
    第四百八十三章 有了新任务(二更)
    宋福生进村就看见了米寿和一大帮孩子,正从任三叔家跑出来。
    手里攥着那半截是甜杆?能啃了吗就掰?这些孩子,多能祸害人。
    宋福生牵着马,站在村口望着欢呼的孩子们笑。
    他很奇怪,米寿怎么又和村里孩子玩到一起去了?看样子人缘还不错,离这么远都能听到他呼朋唤伴,前两天不是闹掰了嘛?
    咋回事呢。
    前两日,不,是这一段日子,米寿就不是好嘚瑟。
    与村里孩子一顿臭显摆都吃啥了,撩闲,让村里孩子就给揍了。
    在米寿挨揍的这事上,宋福生有检讨过自己,认为米寿现在越来越淘气,有时讨狗嫌的样子,其实是有他和佩英故意惯着的因素。
    因为他和媳妇的教育理念,一直是不希望孩子是懂事的。
    包括对茯苓的教育也是。
    在他们夫妻二人看来,人嘛,经过事,才会懂事。
    每一个被贴上懂事标签的孩子,只能说明比同龄人活的辛苦。
    或父母指望不上,或家里条件不行,总之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让孩子不得不尽快成熟起来,提早接过父母身上的重担,早早要为自己打算。
    学着像个已经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大人一样,为人处世要面面俱到,然后别人见到夸一句:“哎呦,这孩子真懂事。”
    懂事二字,宋福生认为,背后永远是跟着心酸二字。
    如果他的孩子懂事,说明他和佩英当父母做的不到位,没有让孩子快乐。
    所以,对米寿就很放松要求。
    才五岁多,可不要懂事。
    他们作为养育米寿,犹如亲父母般对待亲子一样,之前每每看到米寿像个小大人一样,并没有感到欣慰,这只能说明孩子还在小心翼翼,还在看人脸色过活。
    很多时候看到那样的米寿,是心酸。
    五岁多,就该有五岁的样子。
    要与大多数的孩子一样,不爱念书,屁股坐不住。可以撒娇,可以耍驴,可以莫名其妙疯起来像个小傻子。
    其他孩子在亲生父母前能做的,咱米寿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做,那才说明他和佩英对孩子照顾的足够好了,也确实做到位了。彻底摘掉了米寿身上本不该有的束缚。
    童年,它很短暂,本就该是快乐的。
    倒是“懂事,”从长大成人一直到死,要伴着好几十年,想让孩子懂事着啥急,赶趟。
    然后吧,宋福生觉得,可能是惯大劲儿了,度没掌握好,米寿现在有点太调皮。
    太过自信,喜爱得意洋洋。
    这不嘛,前两天就和任三叔家的孙子干了起来。
    任三叔家那小孙子七岁多,也是从小被惯到大的,见不得米寿嘚瑟,据说孩子们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
    “当谁家没糖啊?我要想吃也能吃上。”
    “你有糖没用,你姐不会做。”
    “瞎显摆啥,就你有姐姐?我有仨姐呢。”
    米寿嘴皮子溜:“你仨也不如我一个。”
    被人一拳头推出老远。
    米寿往上冲,任三叔家的小孙子伙同九岁的哥哥就给他踹倒了。
    没哭,干不过也没吃眼前亏,回家了。
    见到茯苓就告状:“姐,有人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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