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笑得就更欢实了。
    宋阿爷巡视一圈猪头。
    老爷子很满意,干的不错,没给猪头敲碎,这样过年就能用了,二月二也能用。
    要不然敲碎了,人家得寻思,你给俺们供的这是个什么物什?
    “怎得野猪这时候来了。”老爷子寻思,要是能摸准了野猪出来晃悠的规律,往后闲下来,不行就去主动围捕,眼神看向田喜发。
    田喜发说,野猪是最猜不准的,就晓得不轻易落单。所以他才一看见猪崽子,就立马拿家伙什追了出去。有时候是大早上出来,有时候是黄昏,但大多数时候是半夜,趁着人都睡觉呢,它们出来活动,祸害人。
    一提猪崽子,宋阿爷想了起来,后院还有一个呢。
    一边组织人手去捞那只嗷嗷叫唤的小野猪,一边问宋福生:“福生,咱留着不留着?养一养,它长的快。”
    宋福生没回答,先跟着那几个壮劳力来了后院,看了眼被撞坏的篱笆,眼下还没修补好呢,还得费事修,又看了眼猪。
    小野猪好像也猜测到,眼前这位,才是决定它生死的关键人物。
    它蠕动了下被扎得血糊啦的身体,小眼神直直的和宋福生对视。
    宋福生说:“两只小黑豆眼,闪闪发光,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让它活成年,猪圈圈不住。指定性情凶残,实力杠杠的祸害人,趁它还啥也不是时,吃了。”
    “真不养?”宋阿爷追问道。
    “不养,杀了,以防后患。”
    小猪仔眼里,立刻冒起凶光瞪视宋福生。太生气了,要杀它也就算了,给个痛快,听听,这个人真不是个好东西,竟嫌弃它,还要折磨它。
    “没多少肉,先让它在那里呆着吧,先杀前面那两头大的,让它好好听听声就老实了。你们几个,修篱笆院。”
    杀猪喽。
    高屠户蘸着水,拿着刀,咔咔在石头上磨,又冲手心呸呸吐两口吐沫,抄起磨好的刀就奔猪走了过来。
    别家孩子,有害怕的,早都回屋了。
    但他双胞胎孙子不怕,以前总看,欢呼着拍巴掌:“爷爷又杀猪喽,爷爷又杀猪喽。”
    高屠户心想:爷爷活了这些年,就这次杀猪最痛快,白得的,啊哈哈哈哈。
    妇女们此时也大盆水准备好,又是热水又是凉水的,一盆一盆往外端,也得多倒动几个空盆。
    老太太们更是喜笑颜开,张罗着半大小子们,架锅,咱们那几口大黑锅再次架到院子里。
    老太太们高兴啊,有了这两头大野猪外加那头小猪仔,可不止是吃肉解解馋那么简单,这代表着他们大伙要有油了,从猪身上取下来,最香的荤油。
    有了这些猪油,过年啥事儿都不愁。
    而一直没敢出屋看杀猪现场的宋茯苓,此时正和米寿你一口我一口,一边吃鸡蛋羹一边问钱佩英:“他们会不会把猪下水扔了?”
    “不会,你爹在那呢。再说了,扔它干啥。”
    宋福生确实是一直在外面,可他此刻却觉得插不上手。
    他发现大伙比他会过日子多了。
    扔猪下水?开什么玩笑。
    估计大伙都得寻思:俺们都穷苦成什么样了?都啃过观音土,吃过榆树皮了,凡是能下嘴的,都往肚子里塞,俺们能扔猪下水?
    “猪牙给我。”宋阿爷上前要道。
    猪嘴獠牙都不让扔,且宋阿爷取过猪牙,挑两颗大个的献宝一般的给了宋福生。
    宋福生一看血糊啦的,心里膈应了一下,他没说他不懂,他说:“阿爷,我就不要了吧。”
    “啧,拿着,辟邪,越大越辟邪。”
    宋福生这才接过来,既然是辟邪,心想回头洗洗,洗完给闺女和米寿一人发一颗。
    几个小媳妇才要用开水烫猪毛,又有人上前拦住,有岁数大的老爷子说,这野猪毛也是好东西,不信问喜发。
    田喜发在架锅,闻言给与肯定,是,野猪毛烧成灰留着,用麻油和它一起涂抹,能治烫火伤,俺爹说的。
    听听,连野猪毛都不让扔。
    宋福生心想:
    甭管哪个年代,咱们炎黄子孙,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就没有比咱们更会过日子,更能吃苦的。
    连后世饭桌上的食材和做法,也是一代一代传下去的,一种智慧的传承。
    王婆子小心翼翼地从开膛的猪肚子里捧猪血,将猪血放在盆里。
    刚放出来的热血,加大量的冷水,不一会儿就结块。
    王婆子忙忙活活又往里面加了料水,加了点盐,手握圆木棍搅拌,她要做血豆腐,好好煮,要用毕生的好手艺煮出不轻易碎掉的血豆腐。
    妇人们更是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一点也不嫌冷,她们将大块大块从猪身上取下的板油,切成小块,即将要熬又白又香的猪油。
    只看,她们将切好的小块猪油,一股脑倒进大铁锅里,往里面加了点水,油锅里的小块猪油一遍又一遍翻炸,从白色变成金黄色,没一会儿,香味儿就弥漫了整个上空。
    给娃子们全吸引来了。
    就连宋茯苓和钱米寿,也匆匆戴好帽子跑了出来。
    宋茯苓不想围着油锅转,可她控制不住,这身体吧,太没出息,怎么就这么香?
    她和一群小孩子一起,围着锅直打转,偶尔锅里砰的一声像油遇水炸开了似的,给他们吓出几米开外,没一会儿又凑过过来了。
    要知道煎炸猪油,是杀猪这件事里最香喷喷的一刻,不但能从这些猪油里取得两大盆白色的荤油,留着将来炒菜炖菜用,更是在煎炸猪油的最后,都炸的差不多了,能得到油渣吃。
    油渣出锅,香香脆脆,宋福生的大伯母给宋茯苓嘴里塞了一个,宋茯苓一咬,满口的油脂竟从嘴角两边流了出来。
    宋茯苓在小孩子中间,又厚脸皮管大伯奶要了几块,然后她就扯着米寿,去找她做蛋糕的糖罐子去了,蘸了蘸糖,塞米寿嘴里。
    “哎呀,姐姐,好好吃呀,”米寿吃的满嘴油,奶声奶气说完,又因为吃好的而开心的晃悠起身体,美了起来。
    在米寿的感叹声中,外面的小孩子们忽然又是笑又是叫,齐齐欢呼了起来。
    因为他们可明白谁是老大了,主要宋金宝在背后组织的。
    一个个缠着宋福生,抱着小拳头,像谢谢似的对宋福生说:“三叔,求求你了,烙馅饼吧,三叔。”
    三叔揉了揉附近的几个小脑袋瓜,笑着说:“中。”
    哐哐哐,哐哐哐,几个菜板子同时进行,剁萝卜的声,齐刷刷地响了起来。
    这么多人,纯肉馅的,那指定是不能成的,宋福生同意,老太太都不带让的。
    过日子,咱得讲个细水长流不是?
    但是又一个个非嚷嚷着要馅饼,也不知这些孩子咋想的。只能萝卜馅多,肉少些,这还是可以的。
    宋富贵突然边干活,边忆苦思甜和宋阿爷说:
    “阿爷,你老还记不记得有一年过年,俺去你家借银钱,你家在喝猪血汤,大火炒的猪肚也正好端上桌。
    你问我吃了没?俺说吃了,可俺都走出老远了,肚子里还在咕咕叫,恨不得蹲你家外面闻闻味。
    真的,一点不怕您笑话,俺家娃他娘都晓得这事儿。有那么一阵,我连续一个多月啊,就梦见你家那猪血汤、炒肚丝,梦里头都是那味儿。”
    宋阿爷想起过去,觉得自个吧,说实话,对这些小辈只能算一般。
    毕竟他条件也有限。
    完了吧,还有些抠,有自个的小心思。
    眼下经历生死与共,再回想过去,也不知怎的,心就有那么些愧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所以,他一秃噜嘴,就在宋福生后面又补充道:“今晚,再来一个猪血汤,再炒个火爆猪肚。”
    “阿爷!”宋富贵突然扭头,脸上的感动,一点也不比刚才小娃子们少,甚至眼睛都发红了。
    漫天大雪中,任家村出了名的大白胖娘们,两手插在棉袄袖子里,站在河对岸,不停嗅鼻子,哪飘来的?咋这香呢,不会是对面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更二更
    大白胖娘们的婆婆过来,骂道:“你又不干活,躲懒是吧?”
    “不是,娘,你闻闻,是不是熬猪油的味儿?”
    “你是顺着味儿来的?我看你像猪油,一身的油,懒得出奇,往哪一坐一个坑。”
    这位骂人的婆子,也实属无奈。
    她把自个的侄女嫁了自个小儿子。家里拢共五个儿媳妇,就属这个奸懒谗猾,毁的肠子都青。
    “真的,是从那头飘过来的,俺没扯谎,你快闻闻。”
    闻个屁,哪有猪油味,满嘴的雪花子。
    那伙人逃荒来的,来这么久了,都没见他们来她家买块豆腐,还猪油呢。竟见着买不稀罕要、挂蜘蛛网的破坛子破瓮了。然后这两日盖个破草席子,也不知是推出去啥破烂换钱去。
    婆子只能连掐带拧,给自个侄女也是儿媳,一路拧家去。
    婆媳俩才走,马老太就推着车子,和宋银凤推着用草席子盖的“破烂”回来了。
    俩人又冻得够呛,帽子上全是雪,肩膀鞋上也都是雪,推着一车的空蒸笼。
    “待会儿,你要是瞧见你大嫂二嫂凑了过来,就将车往远些推,直接叫她俩跟你卸蒸笼去。喏,这是钥匙,直接卸烤炉房,等下黑再刷。”
    宋银凤知道,老娘这是要支走大嫂二嫂,然后刺溜一下钻三弟家,不想让那俩人知道给三弟家买肉了。
    是的,马老太买肉了,买了一斤肥肉多、瘦肉少,比正常五花三层肉还要贵一文钱的猪肉。
    她今儿除了取蒸笼,就是买猪肉,特意绕远去集市上买的。
    想着她小孙女没日没夜的烤蛋糕,半夜饿了,好让三儿媳给做碗肉丝面吃吃。
    俩人过了桥,万万也没想到,二儿媳过来迎她们。
    朱氏一脸笑意喊道:“娘啊,正好,头锅馅饼才烙好,我就寻思过来迎迎你们,看你们家来没有,真巧啊,真家来了。”
    馅饼?啥馅子的。
    “猪肉萝卜陷,您听听,有猪肉。”
    哪来的肉啊?
    猪送上门来了,打的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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