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此时此刻还能张罗让他们洗头抹药,自个也必须得洗头发,不是没累到。而是闺女有些方面比较一根筋,眼下对虱子更一心一意而已。
    油灯下。
    宋茯苓躺在炕上,眼馋地看着米寿在给她爹踩背,踩得那个欢乐,她也浑身酸痛:“米寿,快回来,给姐也揉揉胳膊。”
    米寿很忙,又急忙下炕回自个被窝,披着棉被给姐姐揉胳膊。
    “米寿,你要是会按足底就好了。”宋茯苓半昏半醒道。
    “什么是足底?”
    “等我缓过这个劲的,我教你,然后你日日给姐姐按按足底好不好?”
    “好,我还给姑父姑母按足底。不过,姐姐呀,豪气挥拳于风中,身进退似游龙,是什么意思呀。”
    宋茯苓一愣,你是什么时候偷听的?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记住了什么?”
    “英雄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一分钟是什么意思呀?”
    “我去。爹啊,钱米寿过目不忘的瘆人,快让我二伯打书桌,他的聪明已经溢出来了。”
    钱佩英笑斥:“好好说话。到时候开课,你和米寿一起认字,看你俩谁学的快,别到时候被比下去,那可就有意思了。”
    宋福生也趴在炕上笑。
    最近,他越来越觉得,在古代生活,也满是盼头了。
    这一夜,大雪忽然降临,鹅毛般的大雪来的突如其来,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也仍在飘飘洒洒的往下降落。
    才搭了一半的篱笆院,这个要围住他们二百多口人、要留出一大片开春种菜的篱笆院,木板子上都存着雪。
    木门一推开,门的底部也会被划开厚厚的一层雪。
    李秀两岁的儿子今日已经不能出门玩了,因为小娃太小,一脚踩进雪里,小腿竟会被雪埋住。
    早上六点多,大家伙早就起来,担心雪大,突然降温,零下二十多度,地窝子里的蒜黄和辣椒基地的辣椒小苗受不住,早早的就起来将火墙烧的旺旺的。
    也得给自个家烧得热乎,才能抵挡住四处漏风的房子不冷。
    就在宋茯苓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马老太和宋银凤已经将蛋糕放在了手推车上,即将出发。
    钱佩英递给她们一人一个用小粉花布做的棉帽子,**帽的造型,用麻绳旧能系住帽子,不会冷风一吹就给吹掉。
    宋银凤不好意思的接过来:“放了不少棉花,谢谢三弟妹了。”
    “大姐客气,都是旧棉。”
    马老太也很是领情,尤其三儿媳不仅给做了一模一样的两个棉帽子,而且还给她们做了两幅棉手套,两个挡脸的棉巾布,“回吧,外头冷。”
    宋福生说,他推车给送过桥。
    “送么送,能给俺们送童谣镇去啊?”
    “娘。”
    “那不就得了,走啦。”
    马老太还和姐姐妹妹们挥手,兴奋道:“走啦,先于你们卖蒜黄,出去卖吃食去喽。你们还得等收割等工分,俺们今日就能见回头钱。”
    姐姐妹妹本是想着,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这么大岁数的老姐姐,要走那么远路出去卖货。唉,为生活无奈,却没想到被噎了一下,搞得她们怎么莫名很眼馋呢。
    桥上,漫天大雪中,马老太带着闺女,吃力地推着手推车,车轮子压过厚厚的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二更三更(为月票2500+)
    手推车出了村。
    最开始马老太和闺女吃力地推车,也没耽误唠嗑。
    马老太说宋银凤,你家啊,更得抓紧挣银钱。女婿工分拿的比别人多个一分两分又能咋,挡不住就他一个人拿的多。
    虽说家里人口少,会花用的地方也少,但是那些壮劳力多的人家,甭管怎的花用,挣的也会比花的多,你信不信?
    宋银凤说是,家家都是会过日子的人家,能省则省,指定都将发的银钱攒手里。
    就比如宋阿爷家的大儿媳,挣那么些钱,上回大伙都托三弟给捎块皂角,只她愣是没提。
    二弟妹还问她怎的不买,她说攒的草木灰够用。
    拿宋阿爷家的大儿媳举例,马老太最是认同。那是个会过日子的,以前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会过。长相也是兜下巴,地包天,下巴往前长的那种,这叫能包住财,面相跟聚宝盆似的:
    “就是这么个理,就得更加把劲。你看一个个不蔫声不蔫语的,别等开了春,人家从兜里大把掏银钱要翻盖瓦房砖房,就剩了咱这人口单薄的人家,多没脸。”
    马老太说完这个话题,喘了好一会儿气,又问闺女,冷不冷?棉袄被风早吹透了吧。
    “娘呢,冻脚不?棉鞋还有点热乎气没?不行你坐车上,我推娘,我推得动。”
    “你可快拉倒,就你那小身板。我这脚里有乌拉草有鸡毛,上回喜发和四壮逮回的野鸡,鸡毛都被我和你王婶子收走了。我记得我也给你一把来着,塞里面没?”
    “没,让我给缝虎子鞋里了。他那鞋,棉少,里头垫的都是草,我怕不暖和。”
    马老太一边推车一边瞟眼闺女的脚,心想,你就暖和了?她都怀疑闺女那鞋里有没有棉花。
    闺女就这点很不好,有些什么好的,总惦记给田婆子和女婿儿子闺女的。
    还好喜发知疼知热有良心,田婆子也是厚道人。
    要是嫁了那种没良心的,就闺女这么软蛋,日子一久,别说男人家会当闺女这么付出是应当应分的,婆母更是会欺负的翻不过身。
    马老太怎晓得这心理的?
    马老太纯属是拿人心比自心。
    她也是当婆婆的,她就想着,她家那三个儿媳,要是像大闺女似的,有口吃不舍得吃,有穿也都给了她儿子孙子,恩,她还乐不得呢。
    你自个乐意的事,你乐意这么对俺儿子孙子好,好到拿你自个都不当回事,你指望她一个当婆婆的反过来劝儿媳妇苦口婆心?她有毛病啊,又不是她闺女。
    不过,马老太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劝一百回了,不听,说多没用。
    倒不如回头,她从自个棉被里掏出些棉花,就按照大闺女的脚量鞋面子,倒空给做一双让穿上。还得是自个亲手做呢,要是送过去棉和布,转头闺女指定又缝缝补补到别处。
    上回就是教训,上回三儿送她的棉花,有她闺女的一份。
    日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闺女身上缺啥能不道吗?
    可转头给闺女留出的棉花和鞋面就穿到了田婆子脚上,闺女给婆婆和她做鞋穿了。
    再之后,一路上,马老太和宋银凤就没再说话。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因为:
    她就别叭叭说别人了,她脚上的棉鞋此时已经让雪给浸湿,才走了一半的路,就感觉到鞋里头潮乎乎。
    而且还冻鼻子。
    从口罩里说话,说多了出哈气,棉布巾外面那一层已经结了霜,眉毛眼睛上也是霜。
    顶风走,又是雪,又是风,即便有棉口罩挡着,也吹的她颧骨疼,鼻子也冰冰凉,直往下淌清鼻涕,眼睛更是被雪花吹的睁不开。
    就这,还得亏三儿媳给做的棉帽子手套么的齐全。
    要是依着她早上出发那阵的打扮,只戴斗笠,只戴块逃荒路上用布掏俩露眼睛窟窿的头套,早就得给耳朵冻掉。
    怎就这么冷,今日冷得邪乎。
    “谢谢啊,谢谢几位大兄弟了。”还没到城门口时,手推车忽然被卡住,陷到雪里面推不动了,捂在棉被下的蒸笼当时在车上直晃悠,眼瞅着车就要翻。
    也得亏有赶车的路过,估么也是去童谣镇的。
    人家看她们是俩女人家,就从车上下来好几个人,帮助将车推了出来。
    “娘,咱们要把点心卖到这里?”
    “恩。”马老太喘着气,累够呛,将手推车停在茶馆门口。
    宋银凤说她紧张,这样的地方,一看出入就都是富贵人。
    老太太说你紧张个屁,富贵人不也只长一个鼻子俩眼睛?
    老太太心想,绝不能露怯。
    孙女带她见世面,她也要带闺女见世面。
    迈过门槛,挡雪的斗笠一摘,马老太露出小粉碎花棉帽子:“掌柜的,今儿生意指定能怪好的。”
    大雪天好不好不道,倒是你一出现就能给人逗笑。
    茶馆老板笑呵呵让小二接过蛋糕,倒出空蒸笼,就给马老太结了帐。
    与此同时,宋福生在拿着空间里的温度计,四处转了一圈后,他就给大伙召集回来临时开会。
    地窝子,人家能叫地窝子,到关键时刻,不服不行。
    地底下没怎么烧热,只昨后半夜,宋福生的大伯发现下大雪了,带着人手才烧起火墙,那里气温都能保持的很好。
    倒是宋福生非要弄的辣椒基地,必须加盖火墙,趁着还没拢地,秧子也没种在拢里呢,贴着西面墙必须再盖一面火墙。以防极冷天,秧子被冻,那就白忙一场。
    要不说,人的努力付出,不会白白付之东流。
    之前,大伙学宋茯苓盖泥砖窑,从河边挖回那种稍微黏的土,思维和宋茯苓烧烤盘也是一样,挖回来不少河边粘土堆在空屋子里,堆半屋子。
    那时候宋阿爷就紧着张罗,见谁稍微一得闲,就催促不能歇口气,他说,柴啊,米面,包括这能烧出对付用泥砖的土,多备回来些,眼下辛苦,但到啥时候也不吃亏。
    你别等屎顶屁股门子了,外面上大冻,到时候要啥寻不着啥,再着急忙慌的,那还能赶趟了吗?
    所以说,真是庆幸大伙不停歇的干活,有用没用的都往家里倒腾。
    半大小子们近段时日在外面被冻的鼻青脸肿干活,甭管是木炭还是土泥砖,也攒了不少。
    宋福生说,加盖,给辣椒基地贴西墙,再来一长溜火墙,今日就必须盖起来,别耽误秧子种地里。
    宋阿爷不怎么去辣椒基地,眼下辣椒苗都在秧子床里,都是小苗子也没啥瞅头,所以他不太清楚,听了这话以为是那屋火墙出毛病了:“那么长一溜的火墙,屋不暖和?是不好烧吧,别是哪没盖明白。”
    宋福生说,不是,阿爷,现在那屋挺暖和,可咱什么事必须得想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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