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叫,龙是龙,凤是凤。什么狗屁庶子,即便同是侯爷的儿子又如何,谢文宇永远也踏不进更高的圈子,只有她的文远,才是真真正正的侯府之子。
    谢文远一点也没有他老娘想的那么骄傲,至少,他没为今日能迈进国公府门而骄傲。
    丢死人了。
    他是真的不想来。
    陆畔没意外谢文远到访,用手指了指桌上摆放的蘑菇汤:“尝尝。”
    谢文远吸了吸鼻子,好香啊,炖的什么呀,不是,他是来办正事的。
    “珉瑞,我?”
    才叫个名,就卡住了,脸通红。
    脸红了好一会儿,屋里贼静,珉瑞怎么就不给他个台阶下呢,连问都不问,这人,太稳了。这种性格做人会少了很多乐趣的知道不?
    只能挠挠头,谢文远又将椅子往前拽了拽,直接大实话道:
    “珉瑞,你是晓得我家情况的。
    唉,我也不知道我母亲后悔没有。
    她只晓得要解气,要报复。
    刚才我父亲也说,她却不想想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文慧嫁的门庭过低,丢的不仅是谢文慧的脸,外面的人可不关心府中具体之事,只会评价句侯府主母不仁慈,评价我父亲治家不严。
    我细想想,父亲思虑的更全面,可我母亲也很委屈,日日以泪洗面我是亲眼所见的。
    到底怨谁?说句实话,兄弟我又思考了一路,和那贪十几两银钱一样让人想不通。”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陆畔道。就差明示,你直奔主题,别啰嗦。
    啧,这不是先说个前情介绍嘛。没有这个前情,谢文慧瞎了眼也嫁不到任家那个泥腿子家庭,不嫁进去,眼下这事也就和他们侯府无关了。
    谢文远挤出僵硬的笑:
    “好,我说正题。
    这件事,说大不大,就那点微不足道银钱的事儿。咱们随手赏银都比这多得多。
    可说小又不小,就正是因为贪的钱少,才关乎侯府脸面会丢大了的事儿。
    珉瑞,你想想,外面的人可不管我们府上是否晓得,也不关心谢文慧为何会低嫁,谢文慧的公公,我们是连见都没见过。
    外面的人只知道,侯府的亲家,贪了十两二十两银被摘了脑袋。
    我?我真的,我想到那些悠悠之口,都没脸出门。你得让兄弟有脸出门。
    要是那个什么狗屁任里正,珉瑞,他要是今日贪得是千两银、不,哪怕是五百两,兄弟我今日也不求你。杀了他,以儆效尤。
    他贪一回,为几百两死了,不丢人。
    人为财死嘛,最多算我们侯府倒霉被人讲究几日。
    可他贪一回,就贪这点儿,他死了不要紧,我们沾着边,不得让外人笑话死?
    我们府得穷成什么样,侯爷的亲家竟然贪几十两丢脑袋。
    所以说,珉瑞,那人就是个臭虫,井底之蛙,短见到似是没长脑袋,我都想亲手弄死他。
    可我说的这些你明不明白,为了兄弟我,为了侯府的脸面,你稍微抬一抬手,毕竟他在外的身份还扯着侯府亲家的身份。
    这点,虽然我父亲、我、我娘,甚至我们府上的丫鬟婆子估摸都不想承认他是亲家。
    但是,他确实是谢文慧的公公。谢文慧哪怕就是舞姬生的,她也是侯府走出去的女儿。”
    陆畔:“说完了?”
    “啊。”
    顺子笑着上前插话,“谢公子,您尝尝这蘑菇汤,是真的很鲜。”
    又看了眼陆畔脸色,给谢文远小声解惑说,我们少爷为何没唤钱米寿的姑父前去问话,您不懂?只是一个黄口小儿的说辞,不足以当证据。但要是他姑父去了,我们少爷可是一向秉公办理的。所以,谢公子,你明白了吗?
    谢文远立即起身拱手,长揖到底,给陆畔行了个大礼。
    明白了,他晓得该怎么做了。
    如果没占粮,及时还回去,再给一些补偿,给到让那个小男孩的姑父满意,改了口,一切都好说。
    如果人家不满意,不改口,那么?
    不会的,谢文远心想:回府就给谢文宇揪出来,让他找谢文慧去任家村。让那对兄妹俩去跑、去说好话、去搞定,他才不去丢那个脸。
    另外这回必须不能嫌唠叨麻烦,还得提前警告那些井底之蛙,别做蠢事,万万不能威胁,必须怀柔,必须给足了好处让人点头。人家要是不点头,谢文宇,谁让谢文慧是你妹妹,你也甭回府了。
    “我先回府,珉瑞,多谢了。”
    顺子上前拾掇碗筷,陆畔放下汤勺,意外地看了眼锅:“没了?”
    “呵呵,是,少爷,没了。”您一直在喝就没住嘴。谢公子在那不停地说,您是不停地喝。
    好吧,陆畔这才站起身,走到窗边,心想:
    其实他放过任家这事儿,不仅是为给侯府、给文远脸面。
    这里面,祖父说的对,不是个例个案,入城的难民那么多。
    处理后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削弱下面的盘踞势力。
    下面各城池有太多的乡绅里正,盘踞地方,势力不小,经常滥用私权欺压村民,甚至有很多村民的生死也掌握在这些人手中。不走官衙,私自处刑。
    应借此由头,打掉一批毒瘤。
    另外,他们真正要查的也不是十两二十两。
    红牌队伍,相比其他队伍、比如最底层的军户,被欺压的情况要少很多。即便被欺压也不是致命的。
    他们陆家得多去查那些致命的。
    他们要查出胆最肥的,最好查出下面城池连发粮也没发,直接扣留入私库的胆肥者,杀之,震慑,更要撤销一部分、甚至一大部分,占其位不谋其政的贪污官吏,以儆效尤。
    而那头回府的谢文远,真的给庶长子谢文宇打发出去了。
    也就是说,任子苼是第一批回任家村的,着急想见见那伙逃荒的,谈谈。想要什么对不对?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第二批是押粮车,十车精米细面行驶在路上。
    第三批就是谢文宇代表武安侯府,带着妹妹谢文慧也坐着马车赶往任家村。
    一个个都着急要见这批难民,毕竟国公府陆小爷暗示了,只要那伙人改口、他才会抬抬手。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伙逃荒人的总代表宋福生,却身在奉天城。
    干啥呢。
    购物呢呀。
    还找什么府衙问救济粮的事啊,眼下通过米寿得知,不用打听了,等着就中。
    再说,一人多少斤,大人小孩分多少,要是只是问这方面,员外爷就告诉了。
    还找什么铺子卖蘑菇啊,也不卖了。新鲜松茸又重新送回空间。
    宋福生都有点后怕,没送出去松茸也好。
    当时脑子一热只想着都给了小将军,却没考虑到,就松茸这品相,像从地里新挖出来似的,怎么解释?那人可不是阿爷他们说啥信啥的人。
    员外爷和老妻也不着急走了,非要陪着逛街,还非要等着宋福生他们买完,到时候用员外爷家的牛车送宋福生一段路。
    有车就是方便啊,不用着急赶回去。
    有空间就是好啊,不方便的都能塞进空间。
    总之,买买买。
    员外爷老妻捶着腰,坐在茶馆里笑道:“这大侄子啊,一看往后就有大出息。别看眼下手头紧,那也敢花钱。只有敢花钱往后才能赚大钱嘛。”
    员外爷嘬了口茶水,抬眼看了看老妻: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自从听说福生能和国公府讲得上话,你就改了口,看什么都顺眼了。
    不过,话说大侄子是真能逛啊,累的他带着老妻和随从,不得不坐在茶馆等,真是陪不起。
    “这是鹿皮的?”
    衣裳铺子的女掌柜说是,这也是小孩现成鞋里最好的。
    宋福生指挥钱佩英挑,给挑双和米寿脚差不多的:“来一双这个。”
    “不是才买了一双?”
    “一双够干啥的,米寿穿小靴子跑啊跳啊,过段日子下雪,雪也不会进到鞋里。”
    宋福生说完,一个大老爷们买起东西来却兴趣十足,又摸着绿色带碎花的布料:“这个多钱一尺?”
    “爹。我不要啊,都给我扯两块能做两件棉袄面了。”
    宋福生絮叨说,你得要,闺女,得有两件换的。咱们啊,在孝期。虽说咱村里人一年到头买不起件衣裳,不讲究那个,只买能穿长远的颜色。
    但是咱家不同,咱家既然买得起,就得注意,唉。也就是说,你那块红色带小碎花的,暂时别穿了。这绿色多带劲,你穿准保好看,听爹的没错。
    衣裳铺子老板娘听闻都被逗笑了,头回看见当爹的比当娘的扯布料还积极,不停给媳妇女儿、儿子,往身上比量。
    钱佩英没想给自个买布料,结果老宋也非得给她买,买了一块深蓝色的,买了一块酱色得。其实回村就得干活,没必要。
    倒是老宋,就给扯了一块粗布,就那粗布他还激恼呢,嫌弃花那钱不如吃碗馄饨来的实在。
    另外,他们四口人还买了许多糕点,核桃酥,又买了些苹果鸭梨,这季节了想吃别的也没有,这些也都是给米寿和女儿准备的。
    假装放进女儿的筐,筐里只留几个做做样子,大部分全放进了空间。
    宋福生还曾向人打听过,问哪里有卖奶牛的。
    问牛干啥啊?想买头奶牛,一早一晚给闺女和米寿挤奶喝。
    钱佩英嫌弃道:“你还没富到那种程度呢。等赶明开荒,你连头耕牛都没有。咱们花了多少银子了?”
    说起银子,宋福生看了眼他们大包小包的,给老娘也扯了块布料,给买了十斤棉花,也给阿爷买了烟叶子了,该回去了。
    回去就代表有些事得嘱咐了:“米寿啊,”宋福生抱着米寿道。
    “啥?”
    “回头,见着大伙,别说咱蘑菇卖了一百两银钱,姑父相信你有守口如瓶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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