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老天哭的没有声音,可大家却知道他就是在嚎哭,是在心里嚎啕大哭。
    哭这世道,命运,哭他们要何去何从,哭吊口气活着的意义。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冲宋福生他们作揖喊道:
    “求求你们了。”
    祈求的话,满眼期盼地望着宋福生,望着这十四户有牛车骡子车的人家。
    宋福生一脸木讷,心底却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震动。
    以前,他去ktv最爱唱的一首歌是: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那时,只觉豪情。
    可铁蹄铮铮下,此刻才清清楚楚意识到,这人世间要经历多少悲剧,才能迎来烟火人间,太平美满。
    他们往死里打了这些难民,可他们并不是恶人啊。
    他们是有粮食,可他们不敢给,也给不起。
    他们也是逃荒的一份子,不清楚明天在哪里,不知手中粮能顶到哪一天。
    更不敢想,或许不久后的某一天,他们也会像眼前这些跪地难民一样,发生这些惨剧,妻离子散,为口吃的被人打伤、和人拼命。
    宋福生看到那些人不会再闹再抢了,硬起心肠:“归队,继续前行!”
    这就是一点粮、一口水都不会施舍的意思。
    第六十六章 善心要给身边人(四更)
    各家壮劳力归队,该干嘛干嘛。
    手推车的木辗声,牛掌柜重新跳上骡子车喊“驾”的声音,传进每一个跪地难民的心中。
    没盼头了,没希望。
    并且经此一事儿,附近难民们清晰地认知到,这伙抱团的人不是善茬,这伙人会对敢过去讨要的人打杀,这伙人不会给丁点儿吃喝的。
    宋福生往队伍前方走时,扫了眼王婆子。
    王婆子窘迫的一缩脖。
    她明白大侄子眼里的意思,下山前特意的嘱咐,其实她没忘。
    她就是?唉!
    她错了还不行嘛,她无组织无纪律,往后保证不再犯心软病,重新做个听队长话、跟大侄子走的人。
    挨着王婆子家的是宋福生的大伯家。
    大伯娘特意扭头瞪了好几眼王婆子,扭过身和儿媳嘀咕着埋怨道:“真让人厌烦,竟会添乱,给吓一大跳。”
    腿脚不好的大伯,斥责大伯娘:“你小点儿声,再让王家人听见,别破坏团结。”
    对,没错,团结。
    宋福生当时在山上冲大伙喊话半小时,半小时里不由自主就带出了几个新名词。
    大伯岁数大了,脑瓜不太够用,只记住了这个新词。
    三侄子说了,团结才是他们这个队伍的核心力量,发生任何事不准互相埋怨,不得内讧。
    大伯娘嘎嘣嘎嘣嘴,又抿了抿闭上了嘴。
    倒是宋里正,年纪大了真是见不得太多人惨死路边。这里头指定有很多人只顾逃跑啥也没带的。
    老爷子留下来,特意没着急回队伍前端,特意和那些难民们讲了两句话:
    “看到那山了没?身上没粮的,趁着附近还能有山有水,你们有本事就去打猎物,自己摘野菜搁身上背着,一路也能混口吃喝,不至于饿死。不过山上指定也有野兽,据说还有山贼,怎么选是你们的命。”
    说完,才转身叹气离开。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善心了。都是老百姓,这世道想活着不易。
    与此同时,队伍里宋家骡子车那,宋茯苓挨骂了。
    马老太隔着车厢窗户,一边走一边拧眉问小孙女:
    “哭,你哭谁呢?哭他们可怜,那你能不能先哭哭你奶我。
    你奶我,给你烧口热水喝不易,水也不多了,你居然还有闲心为旁人抹泪。你又不渴了是不是?
    他们可怜,你看看你奶我,可怜不可怜,走好几个时辰了就为让你躺上面睡觉。
    你睡的嘴边都是哈喇子,睡醒就瞅别人哭,我看你就是闲的,给我滚下来!”
    宋茯苓屁都没敢放,麻溜下车,换她奶坐上去。
    不过在扶马老太上车的时候,宋茯苓真的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是:
    “奶啊,作为有经验的过来人和您分享下,您老真不该上车,就该一直走下去。因为人一旦歇下来,腿就跟灌铅了似的,不如咬牙扛下去。”
    也不敢说啊。
    马老太的威力也震慑到了缩在车厢角的钱米寿,“姐姐,等等我,我也下去。”
    宋茯苓领着弟弟来到钱佩英身边:“娘,我记得有一阵你上车来着?什么时候下来的。”
    钱佩英拧开水囊喝了一口,才摆手道:“别提了,没眯一会儿,你奶就隔着车窗掐我,愣给我掐醒,让我给金宝他们几个倒地方。没掐你真是,真是,算稀罕你的了。”
    第六十七章 逃亡的第一天挺住了(五更)
    作为现代人的钱佩英,她特别能理解女儿为什么痛哭失声。
    女儿亲手给春花喂粥,可春花却转头不见了,生死不明;
    赵富贵被不知名野兽咬的七零八落,头身分离;
    刚刚那一幕,那个几岁的小女孩,娘亲被活活饿死,预计那孩子接下来也是死路一条;
    那名仰天嚎哭的汉子,浑身透着的绝望,他妻子神神叨叨紧抱已经死亡的儿子;
    还有那些被他们这伙人刚刚毒打过的难民,现在还有好几个趴在道边根本就起不来身、浑身是血的,以及刚刚那一幕几十人跪地求拜,只为讨口吃的。
    一桩桩一件件,现代的孩子哪见过,沉甸甸地压在心底,憋得人透不过气。
    可马老太刚才骂女儿是闲的,让滚下车,钱佩英同样也能理解。
    骂的对,所以她和老宋装没听见,骂去吧。
    人呐,你得吃饱喝足,让自己首先不说衣食无忧吧,最起码得平平安安、坐在那心里踏实,消消停停的,才能对别人有同情心,给搭把手。
    你说这一个个累的,腿发麻、脚灌铅,啃口连盐都没有的饽饽还得是上厕所时才能咬两口,都混成这样了,刚才还差点让人袭击,这得亏足够暴力给镇住,谁同情谁啊。
    人间惨剧不惨剧的,自己累的连句话也懒得说,下一秒晃晃身子就能倒下,哪有那多余的心情去感慨别人惨。
    心整个是麻木的,嗓子眼是冒烟的,大脑是缺氧的,这么一对比,别人都没什么表情,只闺女还能表情丰富哭出来,可不就是闲的吗?闺女还是不累,她奶骂的对。
    也是,闺女能累着吗?她爹是宋福生,是小队长,滥用私权她闺女也不用看任何人眼色随时上车歇着。她奶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一直任由她睡觉,属她最幸福。
    弄得宋金宝那娇小子,都比茯苓腿的时间长。别家孩子也没精力抒发感受哭哭啼啼,桃花她们一个个早累懵,木呆呆,就她家茯苓“哎呀,好惨啊。”好鲜活的一张脸。
    你瞅瞅,米寿都没有啥思想感情,米寿认为没有人比他更惨,钱米寿只关心他又走不动了,咋整?
    “姑父?姑父呀。”
    钱米寿隔着钱佩英和宋茯苓喊宋福生。
    钱佩英拽他手:“怎么了,有事和我说,渴啦?”
    钱米寿摇头,就不说。等追上宋福生才伸出两只小手,仰头道:“姑父抱。”
    姑父:“……”
    姑父很想原地死一死,姑父快走出滑膜炎了。
    寻摸一圈附近的牛车骡子车,确实没位置,孩子们是换着在休息,再塞不进去娃了。
    姑父认命道:“上来,我背你。”
    小小的胳膊紧紧搂住宋福生脖子,满脸依赖,还给宋福生时不时喂水喝。
    晚上六点多钟,骡子和牛都走出汗了,叫唤着抗议,此时他们头顶的天也终于是晴天,宋福禄站出队伍比划停下动作。
    所有人看到这动作齐齐松了口气,有的干脆原地坐下。
    往后一瞅,刚才队伍后面跟着的那些难民们,好多都没影子了,或上山、或腿脚不中被丢下。
    身边又出现了很多新面孔,也终于见到了别家的牛车,有好多人都在这歇着。
    就这吧,安营扎寨,睡露天地。
    第六十八章 收公用粮(一更)
    找一块大空地,空地上本来零星坐着三两户歇脚的人家,这三两户中间也相隔个十米二十米。
    宋里正上前抱拳致谢,说明来意,说我们这是一大家子,能否让一让,行个方便,我们大伙想挨一起。
    人家一看这么多人,有的干脆没听完解释就给让开了。
    一大片空地倒了出来,先让骡子车牛车过,一台前、一台后,在两边站位停下,用高大的骡子车牛车給两边围成隔断。
    然后是手推车,横着将一台挨一台的手推车给身后的地方停满。
    这样就相等于,两边、身后,有这些车给中间的人挡住,只留出前方是敞开的。
    一是为能抬眼就看见这些车辆,二是为做饭睡觉近便。别人如果不特意留心往这面瞅,也看不太清大伙在里面吃啥喝啥、都睡没睡之类的。
    牛掌柜、高屠户,他们俩就是伺候牲口的总长。俩人赶紧把车厢从牛和骡子身上依次卸下来,给牲口们喂水喂吃喝,挠痒痒,顺毛摩挲摩挲给擦洗哄一哄。
    青少年组的半大小子们,一人守两辆车,席地而坐,负责守着。
    像宋福生大伯这样的老头以及老太太们,是纷纷去手推车上掀掉最上面挡雨的油布,油布下面盖着家伙什的是在山上编的草垫子,在山洞里和庇护所里住也一直是最下面垫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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