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林酒被别人牵扯着神经,不喜欢林酒因为别人而感到难过。
    他明明才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个。
    江元野骨头里那种翻腾的占有欲又开始冒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江元野的神经,戳的将原暗夜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的跳,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跟着痒。
    他面无表情的将烟蒂捏成一个团,些许微卷的黄色细小烟草从手指上掉下来,他的舌尖舔过林酒打过他巴掌的那一面的牙齿,隐隐品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其中还夹杂着微妙的嫉妒,也不知道是嫉妒被林酒护着的叶晨,还是嫉妒被林酒担忧的林艳秋,总之,一切都叫他十分不爽。
    他无数次想拔腿离开,但一瞥见脸色惨白的林酒,又走不动了。
    靴子烦躁的碾过地上的烟蒂,江元野想,那一巴掌的账他还没算呢,怎么又要替林酒操心这些事儿?
    当地上的烟蒂被碾成碎末的时候,林酒听见江元野语气不善的说:死不了,等着就是了。
    第31章 他的床
    是夜。
    林酒坐在病房休息室的沙发上, 手心不断地抓着膝盖。
    私人医院有专门给客人准备的休息室,一进门跟宾馆差不多,有沙发和两张休息床, 还有独立的卫浴, 能洗澡, 空气里弥漫着百合花香的味道,味道有点太腻,熏的林酒头昏脑涨。
    白蕊儿睡在他沙发边的一张病床上她非说自己害怕, 要跟着人,江父在处理住院手续的事,忙得团团转,顾不上她, 只好一直跟着江元野和林酒。
    这个时候,林酒已经顾不上她了。
    他坐在沙发上, 满脑袋都是今天一整天的画面。
    从他早上出门,到晚上回江家,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明明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却反倒显得不真实,他一想起来,总觉得连细节都记不住了, 只能想到一片红。
    他又想到刚才妈妈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的样子脸色惨白,闭着眼, 他想上去摸摸, 又被护士推开,还是江元野一路把他带到了休息室,让他等消息。
    嘎吱一声轻响, 私人医院病房的门被推开。
    林酒在浑噩中抬起小脸往外看,就看见江元野面无表情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林酒想站起来,还没等起来,就看见江元野已经关上门,走过来了。
    我妈妈林酒一开口,声音有点哑。
    江元野步履不停的,啪嗒一声把手里的粥放到了沙发前的小茶几上,瞥了林酒一眼,蹙眉扔下来两个字:安全。
    林酒的手指头不安的抠着膝盖,像是还想追问什么,但是看见江元野的脸又不敢问了的样子。
    江元野隐隐的有点烦躁。
    其实...林艳秋不仅没有生命危险,安全得很,甚至还已经恢复神智了。
    割腕又不是跳楼,除了一条吓人的疤痕之外压根没有后遗症,但是现在林酒不适合去看,因为江父正守在林艳秋的床前,跟林艳秋一起缅怀过去的青春时光,追忆似水年华,说道动情处俩人还一起泪眼相望。
    江元野刚才隔得远远的瞥了一眼,就看见江父一边感叹着你怎么这么傻啊,又一边洋洋得意的端着架子,看的江元野直反胃。
    他总是会想起那滩红艳、粘稠的血,固化后像是干掉的奶油蛋糕,一脚踩上去黏腻腻的,连空气里都泛着奇异的血腥味儿。
    但这却是林艳秋的勋章。
    林艳秋这步棋走到江父心坎上了,江父就喜欢别人为他死去活来,好像没了他不能活一样,林艳秋的行为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救赎感和膨胀的自尊心,让江父仿佛又燃起了爱情的火焰。
    短时间内,江父会和林艳秋打的火热。
    林艳秋拿自己的命,跟白家扳回一城。
    江元野越想越觉得五脏六腑烧得慌,看见林酒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觉得刺眼,彼此沉默了几秒,江元野冷声补了一句:你明天就可以去看了。
    听见江元野这么说,林酒心里紧绷着的弦顿时松下来了。
    他满身都是冷汗,双腿都发软,坐下去就爬不起来了,江元野带回去的粥他也没胃口,而是一直小脸惨白的坐着。
    江元野见他神色白的实在是吓人,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也觉得心力交瘁,任何跟林酒较劲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扫了一眼四周,拿下巴点了点床,说:去睡。
    林酒没动。
    他想等一等,说不定妈妈一会儿就醒了,万一他睡着了错过了怎么办?
    江元野耐心耗尽,直接起身把林酒抱起来,在林酒的惊呼里,一路把他抱到病床上。
    病床那头还睡着一个白蕊儿,小姑娘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会打哆嗦,像是被吓坏了,这时候把白蕊儿扯下床去似乎不太合适,江元野的道德底线摇晃了两下,堪堪的坚持住了,决定自己去睡沙发。
    结果他才刚要走,就觉得手腕上一凉,他一低头,就看见林酒缩在被子里,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
    江元野垂眸看下去,正看见林酒的手指头搭在他的手臂上,泛着粉嫩光泽的手指陷进他的手臂里,带着挽留的意味。
    江元野心头一跳。
    察觉到江元野的视线,林酒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他像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一样,不仅手缩回去了,连带着脑袋也跟着缩进去了,整个人藏在被子里面,身体还往床沿边挪了两下,死活不肯再冒头了。
    被子里温度冰凉,林酒一缩进去,浑身的汗也跟着冷了,黏腻腻的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但他也不敢动。
    他都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抓那一下。
    像是身体本能的挽留和依赖,趁着神智不清的时候表达出的最原始的依赖,他这一天就像是飘在浮舟上一样,一个浪花过来他就沉下去,要挣扎好久才能飘上来,刚才江元野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的时候,久违的温暖裹着他,让他十分贪恋。
    可林酒转瞬间又清醒过来了,他跟江元野...早就闹到不可开交了。
    之前在操场上的时候,他还打了江元野一个耳光。
    江元野大概已经不喜欢他了吧?
    他想来想去,又觉得剪不断理还乱,心里头五味杂陈,正难受着呢,突然觉得床上一沉。
    是膝盖压到床上的力道,林酒以前感受过好几回,然后就是腿,手臂,半个身体,最后,整个人都爬上来了隔了不知道多少天,江元野终于又爬上了林酒的床。
    江元野没掀林酒的被子,他就睡在了被林酒让出的那一半床上,床不大,俩人之间隔着一层被子,但哪怕是隔着一层薄被,林酒都能感受到江元野的温度。
    火热逼人,烧的林酒口里发干,他的手臂一动,就能感觉到床那边的坚硬臂膀。
    林酒心里头想离江元野远点,他都跟江元野闹翻了,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再也不要理江元野了,但他的身体贪恋那点温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一个人拥抱他,身体和意志在交锋,最后堪堪维持住现在的姿势。
    他的心弦是紧绷的,身体却舒缓又依赖,他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但是没到片刻功夫,他小脑袋一歪,就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
    微沉的呼吸声从薄被后传来,江元野动了动胳膊,把林酒脸上的被子扯下来,掖到林酒下巴上。
    林酒是真的累极了,一点反应都没有,长长的眼睫毛垂着,微凉的呼吸喷洒到江元野的手指上,让江元野动作一顿。
    彼时已经是夜色深邃了,大概是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病房内的窗户半开着,有秋风卷着凉意钻进来,薄凉的月光照在林酒的脸上,把林酒发鬓间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照的清清楚楚。
    江元野胸口处盘旋了好几天的躁戾就这么缓下来了,明明他跟林酒之间还扯着数不清的矛盾和瓜葛,但他却情不自禁的往林酒的旁边挪了一下,轻吸了一口气。
    像是之前做过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闻到,空气里溢满了百合花的香腻气息,鼻尖靠近颈窝的时候,还能闻到汗液的味道,不刺鼻,有点暖烘烘的,像是个带着奶味儿的小崽子,江元野甚至还想蹭一蹭。
    林酒大概是换了学校,换了住宿的地方,也就换了常用的沐浴露,往后就没有味道了,但是很奇怪,江元野凑近他的时候,依旧感觉到一阵让他安心的气息。
    紧绷了许久的身体开始放松,江元野靠在林酒旁边,也渐渐沉沉的睡过去。
    薄凉的月光下,缩在被子里的小崽子沉沉的睡着,靠在他旁边人过了一会儿,缓缓地伸出手,隔着一层被子,搭上了他的腰。
    那一晚,江元野并没有用药剂,他就是靠在林酒的身上自然闭上眼睡着的。
    比药剂更让江元野安心,身心都跟着松弛下来,沉浸在温暖的床褥上,怀里结结实实的抱着人,哪怕他稍微动一下江元野都会知道,这种掌控在手的感觉让江元野安心,不到片刻功夫,江元野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不止是林酒贪恋江元野的温暖,江元野更贪恋林酒的气息。
    江元野还做了些梦。
    白天见到的林艳秋和那些浓烈鲜艳的血迹,勾起了一些江元野的往事,白天时候,那些晦暗的过去都藏在他内心深处,他刻意不去看,不去想,就能暂且忽略。
    但是到了疲惫松懈、枕塌入眠的时候,那些回忆就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轻而易举的攻进江元野的心房,让江元野沉浮在过去的回忆里。
    他梦回了十二岁的那年。
    他年幼时,遭过一回大难。
    准确的说,那时候他才十一岁半,每天不好好上学,天天做着拳王梦,四处跟别人学打拳,妈妈怕他跟别人乱学打坏了身子,就专门请了师傅和陪练,那时候他岁数不大,脾气被养坏了,那些陪练说是陪练,不如说是他的跟班,被他带着打这个打那个,一天天在拳馆里惹是生非。
    他还记得那是一年夏天,他在拳馆里打伤了一个练拳的人,馆主生气了,不肯再收他,他妈妈接到电话,赶忙跑到拳馆里来接他回家,一边哄他回去,一边说要给他找下一个拳馆。
    然后,他们回去的路上,被劫匪绑了。
    劫匪要钱,八千万。
    八千万这个数字拿到现在来说并不多,但那时候江元野的父亲正处于一个很难的阶段上,拿出来要伤筋动骨,恐怕江氏都会有倒闭的危机。
    江父跟江母又是联姻,双方都是为了利益,没什么感情,江父跟江母的娘家,就是白家人要钱,白家人也给不出,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江父自己去打太极处理。
    只有舅舅掏出了全部身家,但还是不够。
    最后江父一狠心,不救了。
    他狠下心来,警察也就能狠下手了,那时候警察强行突围,绑匪大怒,抬手杀了江元野的妈妈,又拿一把锤子狠砸了一下江元野的脑袋。
    江元野直接被砸晕过去了,鲜血飙了满墙,他那时正是身强体壮小牛犊子一样的年纪,硬是挺了一口气,挺到救援赶来,把他送到了医院里,连着做了三天的手术,手术后又昏迷了将近一个月,才醒过来。
    他那一个月里总是反反复复的做一些梦,梦里是凶神恶煞的绑匪,是他妈妈抱着他,缩在小角落里,摸着他的头和他说要活下去的画面,以及电话里,爸爸说不救了的声音。
    他那场手术被誉为医学奇迹,醒过来的时候半个学术界的人都围在他的病床前看着,只不过他虽然醒过来了,却留下了一个严重的后遗症。
    他的头很疼,随时随地都像是嵌着半个锤子一样,脑浆都被搅和着一样的疼,刚醒来那几年,他疼的根本睡不着觉,日日做梦,而且从十二岁以后,他新长出来的头发都是白色的,所有医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总剃着短短的头发,宁可看见头皮,也不想看见白色的发茬。
    除了头发外,做的梦多数都是他过去那些年的噩梦,那些被他压在箱子底的事情,夜夜都会翻出来找他,鲜活的在他眼前又演上一遍。
    画面最后定格在他母亲离去时的脸上,却又猛地替换成了林艳秋的脸,最后变成了林酒的脸,江元野猛地从梦中惊醒,蹭的一下从床上翻起来了。这一翻坐起来,江元野的脑袋都空了片刻。
    每一次梦到原先的事情,他都要发愣许久才能清醒过来。
    他不是在江家,而是在私人医院的病房里,清晨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窗外还有些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耀进来,这些鲜活的场景将他从过去的泥潭里□□,把他重新安置回了十九岁的秋天里。
    江元野左手空落落的,他无意识的在床上抓了一下,又猛地看向右边的床。
    白蕊儿还在床上睡觉呢,林酒却不见了。
    江元野跳下床,快步往走廊外走,从休息室出去,要穿过大半个走廊,才能走到重症监护室才走到门口,他就听见了里面的笑声。
    一般重症监护室都是不让别人探望的,但林艳秋本来也不是什么重伤的病人,只是阵仗大罢了,不需要这样小心,更何况这家私人医院还是江家开的,规矩没那么多。
    江元野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一看,就看见江父跟林艳秋坐在一起笑着说什么,气氛十分热烈。
    他们没发现站在门外的江元野,江元野也没动,就那样抱着胳膊,隔着一扇门看着。
    兴许是因为昨天时候梦见过他的母亲的缘故,原先那些压在心底下的陈年旧事又跟着全都回忆起来了,在秋日的清晨里一口气的翻顶而出,把江元野那颗已经刀枪不入的心浸在硫酸里,滋滋的冒着烟儿。
    他受伤刚醒来的那几个月,不能接受母亲的去世和父亲的冷漠,一度闹到要断绝亲子关系,但是时间走过了这么多年,他又渐渐的认了,算不上是原谅,顶多说是算了。
    江父到底是他的亲父,他的心底里给江父留了一丝余地,却又无法面对母亲临死前的眼神,只能在日复一日的噩梦里苦熬着,后来他大了些了,有时候觉得江父也是愧疚的,但江父的愧疚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的一杯茶,一声叹息,一个念头,转瞬间又会忘掉,重新扑回花花世界。
    就像是现在一样。
    江元野每每看到他父亲和各种女人混到一起的时候,都会想起多年前的夏天,想起很多事情。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他自己像是漂浮在冰块上一样,随着冰川漂浮,左右一望,无处可去,什么时候冰沉了,他也就沉了。
    直到他的胳膊被人拉了一下。
    江元野受惊似得回过身来他刚才想的太入神了,竟然有人走近了都没听见。
    他一回过头来,就看见了林酒。
    林酒手里提着一些早餐盒子,显然是出去买早餐了,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半截袖滚的皱巴巴的,脸也没梳洗,头发乱糟糟的竖着,大概是早上刚睡醒的缘故,他一开口,嗓音还带着点懒洋洋的沙哑:你也来看我妈妈呀。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偏执大佬暗恋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宇宙第一小可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宇宙第一小可爱并收藏偏执大佬暗恋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