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用点水吧。”俞烈将水壶递给云容珏。
    云容珏接过,酌饮一口,他目光望向前头,这一片,风景甚好。
    只是……
    忽然……
    云容珏平和温淡的眼眸眯起,警惕的余光朝四周散去。
    俞烈敏、感,当即察觉出不对,一把握牢手中的剑,“都打起精神来!”
    几名随从立刻严阵以待。
    “殿下,这里怕是不安全,咱们快些离开吧。”俞烈压声说道。
    “走。”
    一行人准备启程。
    但——
    在云容珏刚要上马时,忽然!他眼眸一侧,眼里攒起冷意。
    只听咻的一声!
    “殿下当心!”
    云容珏侧身,避开了朝他刺来的利剑。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围树叶骤动,从四方涌出好些着黑衣蒙面纱的黑衣人。
    咣咣咣——
    利剑交撞迸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方人交打在一起。
    云容珏和俞烈身手都不差,对付这些人,尚不吃力。
    但是——
    他们交灼而战之时,黑衣人却越来越多!
    显然,对方是准备十足,欲于今日要将他们一举拿下!
    云容珏和俞烈身手虽不差,但随着对方人越多,他们体力不足,且几人要应对这十几二十几个人,便尤显吃力了。
    “殿下当心!”
    噗嗤一声!
    云容珏的左臂被划了一剑。
    俞烈上前,旋身护在云容珏前头,将迎涌上来的人击退。
    满地尸体狼藉。
    云容珏望着一个又一个朝他迎上前的杀手,黑漆的眼眸波澜涌着怒意,还有一抹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
    “殿下!”
    “殿下!”
    ………
    砰!
    茶碗掉落在地,碎了。
    姜舞蹲下、身,伸手要将碎片拾起,手在触碰到碎片时,不小心被划拉出一口子。
    疼的她嘶出声来。
    云凰闻声一看,脸色一重,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她粉红的指腹冒着殷红的血,“笨蛋!谁让你捡的?!这些碎了让其他人来收拾就好了!”
    云凰忍不住斥责道,可眼里,却是隐藏不住的心疼,在姜舞没反应过来时,他低下头,含住她小手指腹的伤口。
    “殿……殿下……”
    姜舞惊然,本能想要缩回手,可手被云凰握的牢牢的,她抽离不开。
    “来人,找太医过来。”云凰松开她的小手,她手上的血泡没了。
    “殿下,不用劳烦太医的,伤口奴自己包扎下就可以了。”她这样的身份,怎敢劳动太医。
    “本殿说用就用,你少废话。”云凰霸道说道。
    太医很快来了听雪堂,原以为是六殿下有什么不妥,却没想到,是为一个囚奴,而且,还是划破手这样的小事。
    太医虽无奈,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按着云凰的要求给姜舞检查了一番,用了点药膏,包扎了伤口。
    “还疼吗?”云凰看着她包好的伤口,关心问道。
    姜舞摇摇头,“殿下,奴……奴没事了。”
    “殿下且放心,姑娘划破的伤口不深,过几日就会痊愈的。”太医说道。
    云凰这才放心,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太医离开听雪堂后,云凰看着发呆出神的姜舞,不悦皱眉,“本殿看你今日且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姜舞回过神摇头,“没……没什么,大概是昨夜没睡好。”
    不知怎的,从书院回来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有些慌乱,但她不明白,她这样的不安和慌乱是何故,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一切都如平常一样。
    难道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姜舞如此一想,心更慌了。
    她摇摇头,散去心中胡乱的猜测。
    不会的,之前六殿下也说了,洛州的事一切顺利,殿下就要启程回来了,怎会有什么事。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小舞。”
    “小舞!”
    “小舞!”
    云卿卿连唤几声,姜舞都没理会她,她冲上去,一把拉住姜舞。
    姜舞出神,蓦地回过神,“三公主,奴见过三公主。”她忙要欠身行礼。
    云卿卿眨眼看着她,“小舞,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怎么脸色好像还这么差劲?”
    姜舞不想云卿卿多担心,摇头,“没……没什么,大概是昨夜没睡好。”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让你帮忙,教我绣花呢,既然你精神不太好,那算了!”
    云卿卿刚要转身离开,姜舞唤住她,“三公主,奴……奴有点事想问你,不知可否。”
    云卿卿弯眉笑,“什么事你说吧。”
    “听闻殿下归程了,殿下……殿下可消息,可还平安?”
    云容珏离开的这段时日,都有报信归,通常都是给皇上一封,凌霄宫这一封,之前他报的信,她在云凰那有看到过,但这段时间却没有信了。
    云卿卿扬眉,凑近,“原来你是在想这个啊,难怪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来是惦记我五哥。”
    姜舞紧抿着唇,没有辩声。
    “这段时间五哥是没有来信,不过你放心,五哥事情已经办妥回程了,一切定是安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姜舞听着,轻点头。
    心里虽还有些不安,但没再多说什么。
    但连着几日,姜舞这样的不安都不曾退去。
    这样不安的情绪影响着她,她在书院上学,都频频走神,为此还被夫子训过几次。
    这天下学,学堂里的人都走完了,姜舞收拾着墨笔书卷。
    “姜舞。”夫子沉沉的声音在她脑袋顶上响起,她温声抬头,连忙站起身,朝夫子欠礼,“夫子。”
    夫子捋着长须看着她,“姜舞,老夫一直觉得你天资聪颖,是孺子可教,怎的你这几日,在学堂上总是心不在焉,你可知这样的情绪要不得。”
    姜舞紧抿着唇,懂事点头,“夫子,姜舞知错。”
    夫子虽不知姜舞是被何情绪纷扰,但看出她心里的沉重,宽声道:“事事都有其规律,心宽且安,若有得解决,尽力而为,若无,便顺其自然,你可明白?”
    姜舞颔首,“姜舞明白,谢夫子教诲。”
    “好,你明白就好,今日的文章你回去后且抄写三遍,明日交上。”夫子说道。
    姜舞点头,“好。”
    夫子离开后,姜舞长叹口气,继续将墨笔等物收起,然后背上方篓,朝外头走去。
    她离开的晚,书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踏出书院大门,刚转弯,忽然!
    “唔!”
    唇上被重压上一股力道,她被人捂了嘴!
    姜舞挣扎,可她那点力气不足起作用,被人连拖带拽的拉进了小巷中。
    后背被迫抵在冰凉的墙面,捂着她唇的大掌松了松,她连人样貌来不及看清,本能要唤出声。
    “嘘……妹妹莫吵。”
    姜舞一怔,一愣。
    这个声音是……
    她转眸,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云容珏!
    “殿下!”她惊呼出声。
    “多日不见妹妹拳脚功夫似有所长进。”云容珏薄唇勾着浅浅的笑,打趣她道。
    姜舞粉唇微努。
    她哪有什么拳脚功夫,方才也不过是本能的挣扎,若不是他,换了旁人,她怕是……
    “殿下何时回来的?一切可都好?累不累?”
    看见云容珏姜舞又惊又喜,她先前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他好好的在她面前,没有事。
    “妹妹像小麻雀似得,吵嚷地本殿头疼。”
    姜舞看见他眼里的疲惫,忍不住抬起小手,触摸他的眉心,声音也刻意放轻了些,“殿下我们回去,殿下好好休息休息。”
    云容珏高大的身子微倾靠着姜舞,刻意保持的力道让她不至支撑不住,薄唇落在她耳边,如羽毛划过,“我们不回去。”他启声。
    姜舞微楞,不回去?
    那他们要去哪里?他的样子看似已经很疲倦了。
    云容珏直起身,牵起她的小手,将她带离。
    一路上,他话很少,也没同她说,到底是要去哪里。姜舞本想问的,但看他疲累的模样,她话到喉咙又止了口。
    姜舞跟着云容珏来到一雅致的竹院,她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这里四周静溢,又有许多竹树环绕,看上去清幽雅致,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她看见站在门口的俞烈,俞烈见他们回来,忙迎上前,“殿下。”
    云容珏牵着小姑娘走进去,姜舞轻眨眼,余光忍不住转着,看着。
    “嘿,回来了。”
    一道并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姜舞就看见着一身灰袍的秦向由从里头迎面走过,“珏儿,原来你这么着急就是为了见这小丫头啊,小丫头你可真厉害。”
    姜舞被秦向由这样打趣有些羞怯,小脑袋微低着,然后朝秦向由欠了欠礼,“秦先生。”
    秦向由嘿嘿一笑,“这些虚礼咱们且不要了,外头风大,进来先吧。”
    秦向由的这个竹院足够雅致,空余的房间也不少,姜舞乖巧坐在铺软垫椅子上,望着眼前,多月不见的男人。
    “本殿不在的日子,妹妹似清瘦不少,定是未好好吃饭。”云容珏启声道。
    姜舞连忙摇头,“奴没有不好好吃饭,殿下,事情是都办好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嗯,”云容珏鼻间发出轻嗯一声,然后朝她伸过手,“过来。”
    姜舞站起身,刚朝他面前挪了两步,忽然!
    “呀!”
    她本能轻呼出声,整个人落进他的怀抱,“殿……殿下……”
    她下意识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但在她小手抵住他的时候,她听见他发出的一声闷哼。
    姜舞一惊,“殿下……”
    当她顺势望去,瞳眸倏然睁大。云容珏穿着浅色衣衫,方才被她触碰到的地方,竟隐出淡淡的血迹!
    他受伤了!
    这个认知令姜舞瞬然心慌乱神。
    “殿下你受伤了!让奴看看。”她伸手就要查看他的伤势。
    伤口被撕扯到云容珏脸色有些微白,可纵然如此,他脸上始终还是攒着浅浅淡淡的笑,他一把握住姜舞的小手,“两月未见,妹妹竟也学会这流氓之事了。”
    他是笑着,轻松带着玩味的笑仿若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他是言语轻松,可姜舞一张小脸是难得有的严肃,“殿下莫要说笑了,让小舞看看殿下的伤。”她满眼里都是着急关心,隔着厚厚的衣衫她不知道他伤势究竟是重是轻,可这血渗出,想来不会轻的。
    越是这样想,她心里就越着急担心。
    云容珏知她紧张,不再逗她,任由她见他的外衫褪去。
    云容珏心口上方的位置,是混合着鲜血的伤口,这伤口,虽不大,但却深,姜舞看着瞬间,眼眶一红,眼泪珠子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真的受伤了。
    而且还不轻。
    难怪……
    难怪她这些天这么惴惴不安,总感觉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小姑娘的眼泪如珍珠落玉盘一般,一双大眼睛红的如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妹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真惹人怜惜,不哭了,嗯?”他轻声。
    两个多月的思念,加上他又负伤出现,姜舞很难控制住自己情绪,他越是让她不哭,她心里的那股难过就冒的越多,控制不住。
    “殿下怎么伤的这么严重?难怪奴这几日一直不安,原来殿下真的出事了。”她边抽噎边说道。
    云容珏是不会安慰人的,尤其是这小姑娘哭的如泪人一般,她每一滴眼泪,都是如小石子落进湖里,击打着他的心。
    片刻,他薄唇一侧,落在她挂着泪珠的小脸上。
    她的眼泪落进他的唇,嗯,咸咸的。
    这一下,当真有效。
    小姑娘的哭声戛然而止。
    “原来妹妹是要本殿的亲吻,才会听话不哭呀。”他说道。
    姜舞小眉头蹙着,他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笑的出来。
    云容珏贴上她脸蛋的薄唇移开后,姜舞抬手,将脸颊上的眼泪擦拭掉,然后从他怀里站起身,“殿下伤口裂开了,奴去找些药和纱布,给殿下包扎包扎。”
    云容珏没阻止她,任由她去。
    姜舞离开房间,碰到秦向由,同秦向由要了些纱布和药。
    秦向由似了然一般,二话不多是说,让人拿来药和纱布,给了姜舞。
    姜舞回了房间,按照方才秦向由同她说的,将云容珏伤口附近的血渍清理干净,药适量涂抹到纱布上,再包扎。
    她虽停止了哭,但那双眼睛还是泛着红,云容珏垂眸,将小姑娘所有的情绪尽纳眼底,他眼里忍不住浮现一抹悦意。
    “嗯——”
    姜舞正给包扎着忽然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她一个激灵,慌张看着他,“殿下……是奴弄疼了,奴……奴轻点。”她双眸又慌又歉疚。
    云容珏微凑下、身,薄唇轻启,“无妨,妹妹素香软手,就是疼一些又有何妨。”
    姜舞:“……”
    “殿下……”
    云容珏见她急中带着的娇嗔,笑容更甚。
    不一会儿,姜舞给他包扎好了,这才稍放心了下来。
    “殿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她虽然不是大夫,对医理也不懂,但他的这伤口,显然是近几日才有的,这样一字且深的伤口怎么都不可能是自己弄伤的,她心中有疑惑,也有猜测。
    “你觉得本殿这伤口是怎么伤的?”云容珏问她。
    姜舞摇头,想了想又道:“难道是路上遇到什么劫财歹人?”
    她想着,这是有可能的。
    从洛州到长安,路不近,途中若是遇到什么劫财歹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容珏听了她的猜测后,轻笑出声。他的妹妹,果然单纯。
    若真是她所说的,劫财歹人,那且还好了。
    “是歹人,不过……却不是为了钱财。”
    姜舞微楞,星眸透着不解。
    不是为了钱财?那是为了什么?
    她对外面的人,事物了解不多,可听母妃,还有十晏说过那些强盗劫匪。
    强盗劫匪拦路为的是人或财。
    伤了云容珏的这些拦路歹人,不是为了钱财,难道会是为了……
    姜舞眨巴着无辜大眼看着云容珏。
    唔……
    可殿下是个男人呀。
    云容珏睨眼看她,小姑娘这副表情,显然是小脑袋瓜又不知在胡乱想什么了。
    “妹妹在想什么?”他抬手,指节弯曲,轻敲在她光洁的额上。
    姜舞一脸的认真,“殿下方才同奴说,那些歹人不是为了钱财?”
    “嗯,不是。”
    姜舞粉唇轻扁起,“以前奴听说过,世上有强盗劫匪,或为财或为人,那些拦路歹人不为钱财,难道是为了……”
    姜舞越说,越没什么底气。
    她是实在想不通,殿下是男人,为何那些人……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猜测的话,本还攒着淡笑的俊脸慢慢沉落下来。
    小丫头竟在想这个!
    咚的一声,姜舞一愣,愕然看着他,抬手摸了摸被男人用力敲了的额,“殿下?”
    “妹妹从哪儿学的这些胡乱想法。”
    姜舞努唇,摇摇头,“奴没有,奴只是想不明白。”
    “既想不明白,就别多想,乱想了,知不知道?”他刻意提高声音,多有几分威慑。
    姜舞不经他吓,连连小鸡啄米点头。
    云容珏同姜舞呆了半个时辰,才起身离开,朝秦向由所在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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