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双手举起自己那把大刀,他身型本就彪悍,拿手的金刀又是看家的法器,如今他面色低沉,额头暗黑,一言不发。
    只是双眼朦胧间,似乎隐约有眼泪在打转。
    萧景虹不忘在一旁揶揄道:
    “哟,我的好姑爷,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能接受现实啊?我早说过了,要不是这甘黛黛和芷珊两个人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你们夫妻二人的缘分倒也未必会这么快散啊。唉,怪只怪呀,她自己没这个福气咯……”
    听着萧景虹阴阳怪气的说辞,甘黛黛忍无可忍:
    “行了,姓萧的,芷珊人都死了,你这样诋毁她,有意思吗?嘴巴放干净点……”
    萧景虹正要抢白,方洪默默发话道:
    “甘黛黛,我只问你一句,你和芷珊确有其事吗?”
    甘黛黛之前只要提到这桩事情,从来都是打死不认,一口只说是谣言。
    可如今眼见方洪伤心至此,不知怎的,竟然吐露出真言来。
    甘黛黛咬紧嘴唇,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
    她斩钉截铁说道:
    “不错。我和芷珊是真心相爱的。”
    听到甘黛黛总算不再嘴硬,肯承认下来,萧景虹在一旁乐的拍手大笑。
    方洪脸色又黯淡了一层,他轻言说道:
    “你倒是很有胆量,这个时刻竟然还敢承认。为何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坦言此事,此刻,我有金刀在手,还有萧景虹做帮手,如此形势悬殊之下,你居然还有胆子认下来,难道不怕我一时气愤,杀了你吗?”
    甘黛黛长吁一口气,似乎放下了长久以来心中的负担。
    她诚恳说道:
    “方大哥,我和芷珊的事情是我们对不起你。一直瞒着你,也是没有法子,本想寻一个更好的解决之道,可是还未等找到,芷珊就已经先逝了。我当时想,既然她人已经不在了,我便要保全她在这世上的名誉,所以之前萧景虹怎么逼问我,我也想着不能说……”
    萧景虹在一旁插嘴道:
    “哼,那你现在怎么又肯承认了?是看证据齐全,抵赖不住了吧。”
    甘黛黛气结,骂道:
    “还不是你这个老妖精在这里兴风作浪?我告诉你萧景虹,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查到是谁害死芷珊,这条命本就该随她一起去了。我素日不过是看在你是她亲生母亲的身上,才礼让你三分,可是竟没有想到你居然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害死……”
    “既然如此,那我也容不得你了——”
    话音未落,甘黛黛就已经先手将剑气挥了出去。
    白焰教并未有什么看家功法,旗下之人本就是四散聚拢而来,五花八门,练什么的都有。
    甘黛黛的这一身功法乃是白焰教母亲自传授,看起来也是采了众家之所长。
    她这把攀云剑乃是上等法器,也是她某次出巡所得,平日里便十分爱惜,从不轻易视人。
    如今被逼到这番田地,也由不得她了。
    她此番举动,意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目标直指萧景虹,刚刚说话也只是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萧景虹似乎胸有成竹,早有准备。
    她不慌不忙亮出匕首,准备接招。
    那玄铁匕首仿佛受她操纵一般,在空中悬浮,如牵线木偶一般,指哪儿打哪儿。
    两人厮战之际,方洪铁青着脸站在一旁,一言未发。
    萧景虹施了几个术法,皆被甘黛黛识破,她的攀云剑乃是破阵的好手,区区术法更在不在话下。
    三下五除二之间,萧景虹就已然落了下风。
    眼看甘黛黛的攀云剑已经要刺破自己的护身仙障,萧景虹急的大喊一声:
    “方洪,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当时不是你哭着喊着要给自己老婆报仇吗?怎么现在到了紧要关头,你的仇不报了?你这顶绿帽子白带了?!”
    她这话说的刻薄尖酸,刚刚一直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不说话的方洪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他亮出金刀,大吼一声,以熊熊气势向甘黛黛背后砍来。
    方洪乃是带艺入门,他修行之术乃是太乙山一带的金刚列术。力道刚猛,凶狠霸道,杀伤力巨大。
    他先天体力强悍,又得了金刀这件上好法器,愈发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甘黛黛修行的乃是轻巧挪移之法,灵动为先,力量为辅,更加重视技法。
    遇到普通的敌人,还可以通过快速的身形挪动找到对方的破绽,然后一击即中。
    可是面对暴怒狂躁的方洪,此刻却占不到半点便宜。
    若在平时,她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然后巧取智胜。
    可是此刻,方洪俨然如同失去理智一般,将金刚列术全盘使出,金刀在他的操纵之下,发挥下遇石碎石,遇刀毁刀的能力。
    甘黛黛渐渐感到在自身体力严重不足,真气溃散,攀云剑跟金刀交锋硬碰硬的那几刻,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
    这是元神无法归位的信号。
    两位的高阶法器都是靠精神之力在控制操作,可是就眼下的情景看来,方洪的情绪明显更加高亢激昂,他郁结在心,沉闷多日,此刻全然挥发出来,山河裂变,能量滔天。
    甘黛黛只觉得自己胸口沉闷,愈发喘不过气来。
    双手渐渐沉了下去。
    凌空的攀云剑似乎也越来越不妙。
    在一旁观战的萧景虹心中大喜,她本来还预备着瞅准时机,自己在背后来一招偷袭,可是谁成想,方洪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就将局面打成这样。
    如此说来,自己也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不仅如此,自己还应该继续坐山观虎斗,老老实实看下去即可。
    毕竟,如果两败俱伤的话,到时候自己想解决方洪势必会更加容易一点。
    萧景虹美滋滋的想道:
    就请你们二位打的更激烈一点。
    要是双双身亡,可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她打定主意,不参与二者的战斗,自顾自的走到大树一旁,优哉游哉的哼起小调来。
    白稷伏在她的身边,面色忧虑,他小声问道:
    “萧姑姑,你当真不去帮一帮方洪?”
    “我帮他作甚,他这番力气,打完甘黛黛,自己也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到时候,我再趁虚而入,给他一刀。”
    萧景虹得意的将自己的玄铁匕首擦了又擦。
    白稷额头冒汗,心如寒冰。
    假如自己此次福大命大,能从灵渊谷顺利逃脱,自己一定要离这个女人远一些。
    心机之毒,心思之深,都在普通人之上。
    自己跟她这场缘分也就到此为止吧。
    毕竟还是保命要紧。
    白稷思量完毕,又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脚边的风狄生。
    这小子,竟然还在昏睡不醒。
    莫非是因为那个什么鬼的锁心咒已经解除了?如此说来,萧景虹就算一会儿要杀了他,自己也会性命无虞?
    不行不行不行,白稷摇了摇头,满脸焦灼。
    不能让风狄生死在这儿,要是被贺终南知道风狄生的死跟自己有关,她只怕是拆了天姥派的招牌也要把自己五马分尸。
    既然没法子用锁心咒这条同命相连当幌子,待会如果萧景虹要杀风狄生,自己该想好怎么说,才能保全风狄生这条命。
    他低头看了一眼风狄生,心中默默祈愿道:
    风公子,你我也算相识一场。不管如何,我也会努力保你一命。
    万一失败了,你去了地府,可也不要枉了我这番心意。
    唯愿唯愿吧。
    太多纠葛,白稷想到自己头都疼了。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砰”响,甘黛黛的攀云剑已经被方洪的金刀凌空折断。
    她内神涣散,无法凝结,一口鲜血就地喷了出来。
    法器被硬生生打断本是极度危险之事,好在甘黛黛比之前的田止息高明一点。
    她迅速念转心诀,努力将六神七魄都归了位。
    甘黛黛静下心来,盘腿一坐。
    方洪面色阴冷,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这金刀,已经盘旋在了甘黛黛的头上。
    只要他一声令下,只怕这甘黛黛的性命就已然保全不住了。
    甘黛黛好不容易才将体内的气血归于顺位,她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将双手从胸前合拢的状态轻轻放下。
    方洪的声音像寒铁一般,酷冷而干涩:
    “你输了。”
    甘黛黛嘴角微微渗血,她淡淡言道:
    “是的,在下技不如人,悉听尊便。”
    方洪正欲以手指刀,令其顺然而下,可不知怎的,此刻犹豫了起来。
    萧景虹在一旁着急,立声大喊道:
    “你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杀了这个女人,好出了你自己那口窝囊气。”
    方洪没有理会,只是怔怔的看着甘黛黛衣衫的袖口,似乎若有所思。
    甘黛黛本也以为自己死期已到,等了半晌,没有动静。
    这才缓缓的将眼睛睁开。
    她一睁眼,边见得方洪盯住自己的衣袖,目不转睛。
    困惑之际,
    方洪终于开口道:
    “你,你这件衣裳,是芷珊替你缝的吗?”
    甘黛黛没想到他一个五尺大汉,竟然还有这等眼力,如此心细如发。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甘黛黛点了点头,轻轻言道:
    “不错,你真是好眼力。”
    方洪苦涩以对:
    “她的针脚手法跟一般的人不一样,以前替我做衣服时我还说过她,说她缝的不好看,她还生我气来着,为了这个我少不了常去哄她,所以愈发留心,不敢乱说了……”
    前尘往事,柔情蜜意,此刻全部涌上方洪心头。
    不知怎的,他一个彪形大汉,突然跪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此情此景,让寻常人见了都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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